2021-11-09|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小說】魔神仔第一章

「議員,您的茶葉蛋和大冰拿來了。」女助理氣喘呼呼地推開辦公室的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深棕色的頭髮顯得凌亂。

「慢慢來就好,跑那麼喘幹嘛。」年輕的議員微微笑到,對著鏡子正調整領帶。辦公桌前立了個牌子,上頭寫著「劉昀哲議員」。

「是,那我先去整理今天的行程了。」女助理紅著臉恭敬地鞠躬,退出辦公室。

劉昀哲打開抽屜,拿出了一罐小小的眼藥水,仰起頭在雙眼各滴了一滴,接著拿起茶葉蛋,卻不剝殼,而是連殼塞入嘴中直接吞下,嚼都沒嚼。

他略顯放鬆地坐了下來,拿起手機,新聞動態正播報著失蹤於山區的老人奇蹟獲救的新聞。

『據了解,是一名24歲的年輕人在山中發現這名昏迷的阿嬤,當時阿嬤正在一處小山洞中,已經三天沒有和外界聯絡,阿嬤到底是如何撐下來的?只能等阿嬤甦醒後親自告訴大家了。』附上一張男性的照片,想必就是發現阿嬤的年輕人。

突然劉昀哲眼睛張了張,再次仔細地看向照片。

只見照片中的男子穿著皮衣與皮褲,而皮衣的口袋中,隱約看得見紅色的球體。

「真的假的....」劉昀哲思索著,「現在還有這麼活躍的獵人?」

「議員!差不多該去見里長了!」女助理無預警推門進來,嚇了劉昀哲一大跳,差點打翻手中的咖啡。

「好好好,走吧」劉昀哲故作鎮定,換上滿臉的微笑,披上西裝外套,隨女助理離開辦公室。

自幼，林偉就有一個和普通孩子不同的嗜好。

「殺生」。

從小小的螞蟻，到蚊子、蒼蠅，甚至是蜜蜂、蝴蝶、蜻蜓，林偉非常享受這種奪取生命的快感。父母發現這樣的行為，只當是小孩好奇，口頭訓誡林偉幾句也就沒了下文。

後來，壁虎、青蛙、蜥蜴、老鼠這類小動物，也開始遭到林偉的魔爪。林偉總是拿著一把家中廚房水果刀，四處尋找小動物，並在殺死目標後露出真心燦爛的笑容。

隨著林偉長大，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他人眼中是不正確的，他做出的不是改正，而是掩蓋事實。殺死的動物屍體一定掩埋好，或直接放把火燒了，不留下自己的痕跡。鄰居的貓狗莫名失蹤，自己甚至會主動幫忙尋找，即使他知道自己把牠們埋在哪。

奪取小動物生命的樂趣，不再能滿足已經是成年人的林偉，他需要更大的刺激。

那是一個寂靜的夜晚,林偉如往常般騎著紅色重機,剛處理完今天殺死的動物屍體。山間道路漆黑,只有寥寥路燈閃爍。

突然地,林偉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是刀刃劃過皮肉的聲音。

聲音從山路邊緣下方的樹叢傳來,林偉停下重機,他的本能告訴他,自己需要上前查看。

山路邊緣頗為陡峭,林偉小心地越過樹叢,隨即瞪大了眼睛。

一名男子手持開山刀,一上一下地揮砍,血漬濺起,在夜空下構成不規則的圖畫。一個漆黑的身影被男子踩在腳下,發出陣陣詭異的悲鳴聲。

林偉瞪大眼睛不是因為恐懼或害怕,而是驚喜與興奮交集。

男子發現林偉的注視,停下動作,「搶了你的嗎?」又看了看林偉有些疑惑的眼神,男子慵懶地呼了口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林偉搖了搖頭,「告訴我。」聲音興奮地顫抖。

接下來的數分鐘,林偉對這個世界的常識有了巨大的顛覆。魔神仔、特應部、獵人,林偉消化著這些訊息,他彷彿看見人生的一道新窗口。

從此,林偉有了新的獵物。更棒的是，殘殺這種獵物還是合法的,不僅合法,甚至可以為他帶來額外的收入。光是一顆眼珠子,就能變賣個至少數千元,對林偉來說,能夠把自己的「興趣」和「工作」做結合,可以說是達成了他追尋的夢想。於是,林偉辭去了正職工作,成為一個「全職」的獵人,光是獵殺魔神仔,就讓他每個月收入至少有六位數。做著自己的嗜好,享受著不斷入帳的新台幣,林偉由衷地感謝這些怪物的存在。

現在,林偉騎著紅色重型機車,在陽明山彎曲的山路馳騁著。時間是下午四點半,距離魔神仔出沒的時間其實還頗早,但林偉實在按奈不住殺戮的慾望,他極欲讓手中的水果刀品嘗鮮血的滋味,想像著獵物垂死的掙扎,林偉興奮地抿了抿嘴唇,希望目標盡快出現。

隨著太陽漸漸埋沒,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林偉往旁一瞥,心中一喜,當獵人的經驗,讓林偉一眼就能看出魔神仔移動的痕跡。他熟練地停下重機,開始了狩獵的行動。

照這樣的腳印與拖行痕跡,是體型小的傢伙。林偉心想著,但魔神仔的體型和眼球價值並不成正比,是根據評鑑師認定的「取得容易度」來決定,因此不論是甚麼體型的魔神仔,林偉都會持續地追蹤。在雜草叢生的石頭堆中,林偉總算發現了目標。這隻魔神仔個頭極小,和尋常家貓的體型差不多,細瘦的四肢,相較之下顯得巨大的頭部,魔神仔正挖掘著地面,大概是想捉些蚯蚓、小蟲出來吃,那是牠們尋常的點心。

林偉也不猶豫,悄悄地靠近魔神仔背後,提起水果刀就刺。

「鏘!」發出的並不是林偉預期的皮開肉綻之聲,而是如金屬撞擊般的聲響,刀刃非但沒在怪物上留下一點傷痕,還向一旁滑開。

魔神仔轉過頭來,露出尖牙詭譎地笑著,紅色的眼眸倒映出林偉吃驚的神情。

從未碰過這種狀況的林偉,的確有一瞬間亂了分寸,但多年的殺戮培養出的集中力,讓他很快地回神,「鏘!鏘!鏘!鏘!」林偉又連續砍了四刀,同樣完全沒有造成傷害,好似砍在一塊岩石上般,那魔神仔仰天長嘯,毛骨悚然的回音衝擊著林偉的耳膜,隨後一躍而起,朝林偉的方向撲來。

林偉機警地躲過,同時轉身就跑,他知道,在他搞清楚為甚麼傷不了這怪物前,和牠硬碰硬吃虧的必是自己。「為甚麼?為甚麼會砍不進去?」林偉一邊奔跑著,一邊試圖拼湊出解決方法。身後追趕的魔神仔似乎很得意,疵牙咧嘴地發出陣陣咆嘯,林偉心中一股怒氣上升,區區一個獵物,竟然反向追逐身為獵人的自己?憤怒之下,一個想法湧上林偉的心頭。

倏地,林偉轉身,迎接飛撲過來的怪物,雙手「啪! 」地抓住怪物的頸部,「喀!」

魔神仔沒了呼吸,頸部被林偉硬生生地折斷。

林偉喘著氣,搜刮著自己的戰利品,剛剛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周遭只有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林偉自己的呼吸聲。

「這一顆十萬。」櫃台前的眼鏡女端詳了眼球半天道。

林偉雖然早知道這次的收穫一定價值不斐,可沒想到直接逼近自己一個月的收入。

「想請問一下是為什麼?」林偉躊躇著,還是決定問到。

「這隻和你以前殺的不一樣對吧?」眼鏡女看著林偉,林偉點了點頭。

原來每隻魔神仔基因中其實都帶著一項不尋常的能力。但若要激發此種能力,需要魔神仔本身「努力」和「機運」。林偉過去所獵殺的魔神仔,皆為尚未發掘自身能力的種類,而這次,好巧不巧,就讓他遇著了。

「所以,那隻的能力是皮膚像鐵一樣....」林偉思索著,嘴角不禁失守,如果以後每次的獵物都價值20萬,那不需要幾個月,自己便能在台北買棟房子了吧?

旁人畢業24K起跳,還要在職場上陪笑受辱,而自己輕輕鬆鬆地便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自由自在。沒有加班問題,休假時也不會被主管打擾。

自己其實是很幸福的呢,林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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