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北韓的36小時（四）

北韓的邊境城市羅先市，剛剛被劃定為經濟貿易區，欲打造類似深圳的經濟特區，北韓其他城市的人不被允許是不能進入的，需要有通行證。整個城市大約只有二百米的柏油馬路，夜晚燈光灰暗，街上幾乎沒有行人，馬路兩旁沒有店面，沒有商場、沒有一塊廣告牌，即使有高炮廣告牌，上面也都是偉大領袖的揮手照片。

出了市區，漆黑一片，豐田車好像也沒有遠光燈，照著前行的路，又一路顛簸，到了海邊的酒店，與其說是酒店，不如說是招待所。入住後，才過八點，同行的朋友都是夜貓子，沒有手機又沒有娛樂節目，開始嚷嚷著怎麼辦。這時候，導遊說，這個酒店有一個小舞廳，可以去坐坐，這下大家來勁了，紛紛呼拉關上房門，跟著導遊來到位於海邊的一個單獨的小房子。打開門，我什麼也看不到，黑燈舞會？播放著中國的歌曲，裡面大部分應該都是國內人，影影綽綽地隨著音樂在舞動。很小的一個空間，導遊說最裡面有賣可樂的櫃檯，靠那邊有微弱的燈光，但什麼也看不清。好奇他們的可樂，朋友給我們一人買了一瓶，似乎價格不菲，就是用玻璃瓶裝的那種，好歹還能喝到可樂，不錯。但我們對擠在裡面，跟著過時的曲調跳舞不感興趣，也許那些跳得正歡的人，都能回憶起他們年輕時候八十年代的黑燈舞會吧，沈浸式體驗當時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於是就出來了，朋友們遞給導遊香菸，他們就對著大海聊天、抽菸："這種舞廳，真的是在國內看不到了。""我小時候跟著我姐姐參加過一次，就是這樣的，後來展開嚴打，跳舞要槍斃的，我們都嚇死了，再也沒有這種舞會了。"我看著導遊一個人在抽菸，於是就跟他聊幾句："其實，我們改革開放初期，也跟你們現在差不多。"導遊回應："哦，現在你們那邊好了。""對啊！所以，你們也要開放，經濟才能好起來，我們以後也會考慮來投資參與建設。"導遊抽了一口煙，沒有回話，也許怕言多必失吧。

回到房間，先洗個澡吧，一身的灰塵。酒店還算乾淨，設施簡陋陳舊，又是水龍頭沒有水，但看見有兩個大臉盆，一個是冷水，一個是熱水，一個塑料勺子，在我們離開房間的當口，他們安排好了。我把熱水摻和到冷水盆裡，拿著勺子盛水往身上沖洗，記得這樣洗澡還是在很小時候，想到明天就可以離開，晚上可以將就。

洗漱完畢，打開電視機，翻來翻去，只有兩個頻道，一個頻道播放著朝鮮歌曲，背景都是北韓最好的建築物，一首接一首，換一首歌是黑白電影的背景，打韓戰的電影。另一個頻道，那位說話鏗鏘有力的主播出現了，新聞上好像是說領袖在視察，但不是視頻，是照片，當時早已不是夏天，可領袖還穿著短袖上衣。沒啥好看的，躺在一米寬的床上，拿出沒被沒收的MP4，特意挑一部韓劇看，無限的感慨生髮出來，片子中帥哥靚女，個個衣著光鮮，說著妳儂軟語的台詞，跟我白天見到的北韓人，是兩個世界的人，處在兩個時空中，同樣的語言，卻是完全不一樣的說話語氣，能看到韓劇的北韓人，那是怎樣一種心情？據說，在這裡，被查到看韓劇，是要被犬決的，不留一個活口，想想都後怕，我把聲音開小一點，聽著窗外的海浪聲，入夜更深了......想著美國總統奧巴馬說的：看制度的區別和優劣，就從朝鮮半島的上空看下去，一邊是燈火通明，一邊是漆黑一片......

第二天，起床後，我們的早餐依舊是豆腐湯、海帶條、辣白菜、米飯。今天被安排去一個港口，導遊指著空空如也的港口說："這裡的年吞吐量達到400萬噸。"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一個集裝箱都沒看到，哪裡來的吞吐量？我們不反駁他，例行公事，背台詞呢。本來這裡有一個看海狗的著名景點，但是我們時間安排比較緊湊，大家都說不去看了，但想要吃頓好的，有海就一定有海鮮吧。

那個一直跟著的女生，發給我們一人一張CD，說是裡面有我們參觀的影相，要150元人民幣一張，我們都納悶，她什麼時候對著我們拍攝了，怎麼都沒有感覺到。每個人乖乖地付錢，拿回了自己的肖像權，這個女生就默默地離開了，不再跟著。

導遊帶我們來到一個國營海鮮店，裡面有賣海鮮的，一般人不會進來買，因為太貴，也大概因為是特供吧。品種不多，但還滿新鮮的，有些放在大冰櫃裡，我們挑了幾種，也說不上名字的海鮮，就是為了嚐個鮮，價格真還有點貴。去到一個可以加工海鮮的餐飲店，叫了北韓的啤酒，坐等。一會兒，蝦、蟹、魚都上來了，我們叫上導遊、司機，一起喝酒吃海鮮，他們兩個吃得很開心，住在海濱城市，也一般吃不到這些珍稀品種吧。朋友看他們吃得開心，就遞菸過去："你們知道這個香菸一包要多少錢嗎？"他們看著香菸，答不上來，"一包要100元人民幣。"導遊轉述給司機，司機一臉驚訝，嘴巴好久都沒有合上，露出一口營養不良造成的黃褐色牙齒，嘖嘖稱奇。臨走，吃剩下的全部讓司機打包回家。

吃飽喝足，我們就要回去了，走之前，難免會被拉去買土特產。又是一個國營店，一排老式的櫃檯裡，有北韓的高麗參、靈芝等保健用品，我買了一盒安宮牛磺丸，帶回後，才知道這個東西現在只有北韓的是正宗的，因為他們不禁殺犀牛，所以每一顆都含有犀牛角成分。走到二樓，掛滿了畫作，有油畫、水彩畫，大部分是風景畫，功勳一級、二級藝術家的作品。幫助朋友選了一張老虎頭，逼真得不得了，老虎是朝鮮民族的圖騰，應該值得收藏。因行程匆匆，回來後，後悔自己沒有選一幅帶回，主要還是沒有看到打動我的畫作。

北韓遊，36小時，行程結束。我們又顛簸來到口岸，所有的相機都要查看一遍，沒有把領袖像放置照片中間的，刪！把領袖照片拍半身的，刪！拍到螺旋腿的軍人的，刪！甚至我拍孩子們在玩燒枯葉的照片也被刪！

無論怎麼的短促，北韓遊仍然是我眾多旅行中，比較難忘的一次，之前還去過南韓，北韓人的現狀讓人唏噓，希望等到北韓制度更迭，南北韓合一，真正開放的那一天，再度重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