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到
今年三月的天氣特別晴朗,一陣春風吹走了疫情的慌悶氣氛。歐洲各國解除Pass 關卡以及大部分的口罩限制。豔陽高照,人們的笑臉如春花綻放,疫情案例雖仍未消減反增多,但被關久的人們豁出去了,市區的露天咖啡坐得滿滿的,外國遊客開始出現街頭,湖畔和商店人來人往好是熱鬧。反正得重症的機率已減低許多,一般被傳染上的就像得一般冬季流感或感冒,不會太嚴重。 此時人們惜春的心情頓發,都想社交敘舊娛樂一番。人生幾何,能盡歡時且多把握, 誰知明日世界會是如何一般景象?!
唉,不妙,歐洲變天
世事多變,禍不單行。瘋行兩年多的頭條新聞Covid-19一下子被突發的俄烏戰事取代。人都還未完全走出病毒陰霾,不料來了個俄軍入侵烏克蘭的事件,心涼了一半,怎麼會這樣?!令人汗顏的車諾比核災廠被俄軍佔領。烏克蘭烽火連天,城市家園被炸得滿目瘡痍,大量難民流落歐洲各地。
本以為現代人會文明些,雖然國際關係緊繃,明爭暗鬥互相恐嚇之事在所難免,但避開正面的軍事衝突似乎是國際共識。尤其疫情過後,各國應會以拚經濟復甦為重而暫時放下刀械,各自先恢復元氣再說。
沒想到冷不防,普丁竟派軍長驅直入烏克蘭,一炮敲響了世界的警鐘。大家突然想起,普丁除了愛秀肌肉,愛打獵,聚金有成外,終究是個獨裁者。二十二年來這個泱泱大國的政治體系全掌握在他一人手裡。他現在的行徑已被各國領袖描述指控為暴君,獨裁者,屠夫,戰犯,種族滅絕者。他不但一意孤行還以核武威嚇逆他者。俄烏兩大國的相抗,把全世界的國、的人全攪入這場爭鬥。
新時代的戰爭實況,藉由網路我們能時時追蹤到最新狀況。這場戰事如一齣現場直播連續劇,這樣一場無可測的鄰邦悲劇,竟展示在大眾眼前,讓觀看者更有參與感也更揪心,畢竟一個國家存亡的命運正在此時此刻決定著。雖然朋友間常因消息來源不同,光憑照片影片真真假假的傳送是很難看懂其背後的真實原委。不過對整個事件大家較一致的感受都是在指責侵略者的不人道轟炸,同時也擔憂核戰是否一觸即發。
頻繁傳來傳去的報導,愈聽愈恐慌: 大批難民湧入,如何安置? 如何幫忙? 如何譴責侵略者? 如何止戰? 若兩國之戰擴大成國際大戰,怎麼辦? 核戰萬一爆發,怎麼逃? 1986年烏克蘭車諾比核災難事件,人們記憶猶存,對意外核爆事件仍存恐懼,更何況是蓄意引發的全面核戰!
一連串的煩心事因普丁一個人的決定而牽連到全世界將面臨的: 糧荒,物質荒,經濟崩盤,戰後重建,安頓難民。民主與獨裁已正面對峙,平和之日應不再。在此同時,我們不禁自問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 發動戰爭應不是一時興起的狂想,危機已醞釀多時,而普丁的不可控性和專制也非今日才被發現到。人們也不是從沒擔憂過,但卻無法及時抑止其決策和行動。
獨裁,僭主,暴君 ,對生長在現代民主國家的人來說只是個具有歷史意義卻又抽象的人物,互不往來或自己國富民強應就沒事。但令人不懂的是,人們在上世紀經歷過希特勒和史達林等等暴君的浩劫後,新一代的暴君仍能在今日這個民主思想普及的時代裡延續其專制政體,稱霸世界。這種危險人物能神奇性的存在還屹立不搖,真令人百思不解。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些血腥人物如果沒有人民來服從的話,怎能存在? 四百七十多年前一位才華橫溢,年約十七八歲左右的法國青年, 探討到這個問題,並把心得寫成一篇文章,名為Discours de la servitude volontaire 《自願奴役論》或Contre 'un 《反抗一人 》,作者Étienne de La Boétie(1530-1563)/艾蒂安·德·拉·波耶西正是蒙田一生念念不忘唯一的摯友。這篇遺稿幸得蒙田整理才見諸於世,而被奉為政治哲學的奠基著作。
記得我在許久以前的哲學講義上第一次讀這篇文章時,是非常訝異的。政治頭腦鈍鈍的我,竟被他的這一句話敲醒: "Soyez résolus de ne servir plus et vous voilà libres."/“Just Say No!”“你只要決定不願再服侍,你就自由了”。這樣反暴君的方法直接了當又通順合理!
暴君雖冷酷狡猾自私孤僻,不是個好人,但造成暴君存在的元素,卻是一群無數情願拱一個無才無德,長相一般,非三頭六臂或神通廣大的人為主子。然而,為何這種生性膽怯軟弱無力的人,卻能踩在千百萬人頭上,耀武揚威? 拉·波耶西認為最大的因素是這些子民已養成自願為奴的習性。他們寧願順從也懶得奮力反抗。暴君之所以能夠一人高高在上讓人仰望;是因為人們跪立才凸顯出其高度。
暴君為了鞏固其地位,使出愚民政策,他利用各種娛樂消遣使人民意識消極,沉迷於享樂而無心思考,麻醉人們天生愛好自由的意識,成為自願套上牛軛的順民。大暴君之下套著一群群分贓受惠的忠實下屬,一層一層奴役下屬,形成金字塔型階級結構,底層人就是連自己都不能擁有的奴隸。原本就生為奴隸者,不知何謂自由,情有可原,因天生如此。但天生自由卻寧願放棄本能,為貪好處而自套枷鎖為奴者,就是暴君的共犯。試想,連動物都不願被綑綁,何況是人? 自願為奴,蓄意附著在暴君腳下,有反人類的自然的本性;而且暴君喜樂無常,為奴者還未必能保全自己的小命一條。
拉·波耶西認為友誼 是唯一能平等自由交心的人際關係也是最理想型。它別於一般不同於社會家庭的鎖定關係,因為朋友能依自己心意選擇。與暴君相處不可能產生友誼,因為他一人獨大,心有算計,無法與人誠摯互信交往。純正的友誼必須含有天生善性,守信義及始終如一的特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若能如此,就不會產生自願為奴的不平等,不信任或利益關係。友誼是發展自由平等體制的基石。
若人能戒掉自願為奴的習性,暴君沒了服從他的奴役,其專制體制自然瓦解。拉·波耶西的文章不在鼓吹奴役起而革命,推翻暴君。他意在搖醒沉溺於奴性的人們找回自己的本真。人要活得有尊嚴,就得對自己負責。以不合作不服從的和平方式來反制暴君的統治。如他所言,走出奴役的道路很簡單,就是不願再配合為奴。這種非暴力不合作不服從的對抗方法成了後來甘地 和納爾遜·曼德拉 的典範。至於暴君及其共犯的下場呢 ?“就交由上帝來處罰他們吧!”拉·波耶西這麼說。
拉·波耶西的見解一直是屬於溫和委婉保守路線。完全不同於法國大革命的那場腥風血雨的斷頭台處決模式。這也許與他的生活時代,教育背景及政治地位有關,而寫這論點時他還是個未滿二十歲的學生,也許當時他只是在做一種論述練習。可惜他的生命短暫,沒留給他時日慢慢琢磨做更深入的研討,蒙田這麼嘆息的覺得。
十八歲青年的思路不可小覷,清晰灼見,以上為例。前幾天立法院通過「18歲公民權」修憲案時,也是對年輕人的信任和賦予責任的表態,畢竟許多事務都關乎他們的未來。有些人一輩子沒投幾次票,有權也沒使用。開放給18歲公民權並不期待所有滿18都會積極參與,主要目的是多給一點年輕人表達意見的空間管道。瑞士大致也是十八歲可投票,甚至有個州的某些社區項目16歲即可參與表決。
青年是時代的推動力,3月29日紀念革命先烈的青年節,五四青年節紀念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愛國運動,六四天安門事件,太陽花學運,瑞典少女格蕾塔·桑伯格推動的環保大遊行,反送中以及更早以前的布拉格之春等等不都是青年人改變時代的作為嗎?
生命曾可貴,自由價更高
自由真的那麼寶貴嗎? 如果沒受到威脅怎知珍惜? 為自由而戰的人往往是為了生存,因為生命所有受到威脅。 其實不少人所求不多,在乎的只是溫飽平安無事,自不自由無所謂,只要能安靜的過日子就好。 只可惜在專政獨裁統治之下,掌權者的意向是不可捉摸的任性。普丁是典型的獨裁者寫照: 只思己利,無法與人誠心相待。因恐懼症和嫌疑心,殺人無數。他只信自己所以沒親信,這樣的人竟一手掌控一大國人民,另一手作勢要啟動核武,還一人決定入侵鄰邦。他本人躲在安全室操控全局,把自己的家人藏在無戰安全處;卻將無數青年子弟兵,不知師出何名就送上戰場,讓他們去殺害無辜摧毀別人家園或戰亡沙場;而這個戰犯 ,種族滅絕者 實際上比被害者還膽小,時時刻刻怕遭人算計,失去權位,部下造反⋯心智處於不安不定狀態,身體也可能出狀況,據不少醫學界對他觀察,面診。
Slave= NON Esclave!
法文中的Esclave (奴隸)字的源頭與Slave (斯拉夫)有所關聯,因中世紀前期大部分的奴隸來自斯拉夫民族,因而被衍生成奴隸的意思。而英文Slave (奴隸)是由法文及拉丁源頭沿用過來。今日的烏克蘭正在證明其崇尚自由,不願為奴的斯拉夫民族本性。
這個國家正以生命捍衛主權獨立,不願屈服,其總統與庶民肩並肩奮勇抗拒侵略者。烏克蘭以血以淚來示範堅守自由的決心。 他們的舉動感喚來不少熱血人士;而參戰,捐款及物資,聲討支援也不停來自世界各地反侵略者陣營。各國領袖也受烏克蘭人勇氣的感招,積極斡旋在非常棘手的政治談判中。這場戰事讓我們又思考起和平 的定義和自由 的真諦。這本納粹時代的禁書《自願奴役論》,如今網上即可讀到,且沒被禁,如果已有許多人讀過這本論述,是否此時世界會是另一種情景 ?
所以《 Contr'un 》 /《反抗一個人》 有這麼困難嗎?有的!事實證明!眼前我們正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安逸的糖衣陷阱一代代一世世永遠能成功的套住人的脖子, 再將人拖入痛苦深淵,迫使人重新奮力爬出谷底;然後又來了經不住誘惑的新人再掉進去。同一個坑,即使註上危險標誌,還是有人不信邪。回頭看人類的歷史紀錄,好像可以看出這種套路模式。是健忘 ? 還是天性使? 亦或是傲慢? 今人總認為自己已超越古人,必不會重蹈覆轍。人者, 人也!這性格也許只能怪DNA了!
參考
*Discours de la Servitude Volontaire , éd. GF Flammarion, Paris, 1983. Éditions revue et augmentée en 2015 puis 2016.
*中文講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