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11|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Copycat

從美容院出來,她忍不住偏頭甩了甩飽滿豐盈的金棕色長髮,每一根髮絲彷彿會呼吸似的、迎風飄揚,在大太陽底下閃閃發亮.雖然染這一頭頭髮要她花上六、七個小時,坐在位子上動彈不得,簡直像酷刑.
這次除了她做頭髮,還帶了剛上大學的女兒,把一頭糾結的自然捲燙成筆直的長髮,原本小巧的臉蛋顯得更加清秀.害羞內向的女兒,即便今年已經十八歲,依然像個小女娃膩在她的身邊,她們母女猶如姊妹般互相聊心事,也像知己,對彼此的喜好、情緒相當熟悉.
回到家,冷不防又被那個人問:『你又去染頭髮?這次做頭髮花了多少錢?』
她沒好氣的說:『又不是花你的錢?我幹嘛要跟你一一報備?』
從結婚之後,丈夫固定給她家用的錢,沒有更多,她想買什麼保養品或者看展,幾乎都是花她自己打工的錢,如果她開口丈夫還是會給她錢,只是常常伴隨浪費錢啦!買這個做什麼用?碎念的聲音令她更加心煩,所幸自己還有一個part time工作,想去看偶像的演唱會,起碼不用跟人伸手,自己付得起門票錢.
那個人抬了抬眼鏡,本想稱讚她這次的染髮很襯她的膚色,但這種話已經十多年沒說過了,現在說恐怕只會被她打槍,話提到嘴邊,決定還是放棄,裝作若無其事的問:『今天晚餐要吃什麼?』
她心想,在美容院坐了大半天,老娘都快累死了,他張口只想等有飯吃,每天的對話內容不外乎:『要吃什麼?』彷彿生活只剩下吃這個話題,再也沒別的了
她這次染的顏色和之前不一樣,他仍然沒察覺,只在乎花了多少錢,她越想越生氣説:『你自己不會叫外送嗎?!』
接著挽著女兒的手,親密的往樓上走,幸虧現在住在透天厝,起碼有分樓層,不想看到那人時,可以關在自己的樓層,有時甚至一天也碰不上面,真好.
從女兒出生之後,因為他睡癖差,打呼聲連隔壁房都聽得見,他們很早就分房睡了.就算他偶爾突發異想效法路上的老先生老太太手牽手,她只覺得太矯情,說他手溫高容易流汗不想牽手.
表面上維持著夫妻的體面,其實已經形同室友.
老媽一天到晚耳提面命要她搬回去跟丈夫睡,說什麼那麼早分房睡,夫妻關係早晚出問題,而且他們才只有一個孩子,當時生完女兒,一堆好事的親戚圍著問:『何時生第二胎啊?再生個弟弟,兩個人比較有伴.』她聽了直想把那些人的臉往牆上按,生產的痛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而且她不敢想像萬一生了個帶把的,她該怎麼帶孩子?
說真的,她確實有點恐男症.
年輕的時候透過人家介紹,覺得這個男的似乎還算可靠,糊裡糊塗結了婚,很快有了孩子,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過著一成不變的枯燥婚姻生活,也沒想過和其他人的可能性,她的丈夫是她的第一任男友,她自己的父母也是相親結婚,彼此都是對方的第一任,她也複製了這種模式.
幫女兒梳理剛燙好的離子燙髮,她隨口問:『妹啊,你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女兒聞言,轉過身來抱住她說:『我不喜歡男生,我有媽媽就夠了,我想一輩子當媽媽的女兒.』
她愣了一下,沒好氣的說:『媽媽可不想養你到老姑婆!』這句話彷彿輪迴一樣,她的媽媽也曾這麼對她說過.
女兒將臉埋到她脖子說,像個孩子似的撒嬌:『媽媽是我的閨蜜,我的姐妹,我只要媽媽,我不需要其他人.』
她內心一驚,女兒好似在重複她的路線,無數個可怕的想像從她腦海中冒了出來,這樣無聊寂寞的婚姻生活,她可不想傳承給女兒,上一代的人認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日子過一天算一天,這該死的傳統觀念,限制了每個女性可以有的發揮空間,
她絕對不想女兒成為她的Copycat.
『走吧!』這一刻,她下定決心.
女兒迷茫地問:『要去哪?』
『離開這個牢籠,我們一起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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