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剪髮阿姨

2024/03/07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家裡附近的百元剪髮老闆娘每次總是濃粧艷抹。她最近換了髮型,從前她都綁的公主頭,昨天我去剪髮,她換了頭時髦亮麗短髮,正在口若懸河地跟客人聊天。


  這個阿姨其實沒大我多少歲,是本地人。十次去剪髮有九次都能聽到她和客戶痛快的聊天。對,不只是愉快的聊,是痛快的聊,不是像一般髮姐那樣曲意逢迎的聊。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她,直來直往、嫉惡如仇、愛憎分明、口無遮攔,她簡直是個傳奇,或者說她身邊的人對我來說,聽來個個是個傳奇。我生活規矩平淡,有時想寫點東西,總是沒有靈感,沒有故事。這位阿姨身上可從來不缺故事。可惜剪個頭髮不過十分鐘的事,我只能被動聽她愛說的,偶爾湊個趣,我沒法想像能像訪問一般去挖掘她的故事。又或者,她自己或周遭的故事可能都太過驚世駭俗,我又不是跑社會新聞的記者,我想我沒有那個容量與膽識去承接。


  如果不是客戶與店主的關係,我們完全是不會接觸的兩類人。以紫微來說我是非常的機月同梁,而她是非常的殺破狼。以我粗淺的所學來看,她的命宮三方四正裡必定不是七殺星就是破軍星坐宮或拱照,總是大開大闔,做事爽脆俐落,最討厭優柔寡斷,決不肯委屈求全,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愛幻想,實事求是,開懷大笑起來旁若無人。但是她又愛護弱小、體恤老人,她是生錯了時空嗎?在古代這樣的性格根本就是俠骨柔腸的女中豪傑。


  「幹xx 的,我就跟他講:你在外面x別的女人,回來再來x我,你噁不噁心?」老闆娘一面熟練地替男客剪著頭髮,一面破口大罵。  「年紀輕輕才三十多歲就成天游手好閒吃軟飯,要老公有個屁用?我都跟我那幾個姐妹說,還是要靠自己啦,顧好自己的一門手藝,不用靠男人養。」


  前一個客人跟她聊了好久,剪完了頭髮,終於輪到我了。


  「剛剛那個是老師?」我隨便找個話題。  「對呀,他教國中的,在鶯歌。」老闆娘把罩袍包住了我,扣緊了我脖子。「會不會太緊?」我搖搖頭。  「公立學校?學生很不好教哦。」  「可不是?打架、鬧事、吸毒的都有哦。我年輕時雖然也不愛讀書,起碼我不吸毒,毒品真的不能碰,碰了一輩子都毁了。我都跟我小孩講,你們要抽煙、喝酒我都隨便你們高興,唯獨不要給我沾毒品。」  老闆娘繼續說:「搖頭丸我年輕時開party 也吞過一次,吞了之後超興奮,就全身一直搖,一直搖,幾小時停也停不下來。」  「不是吃了之後產生迷幻而已嗎?」我問。  「吃了會迷幻的那個是安非他命啦,搖頭丸吃下去之後就是一直搖。」老闆娘說到興起,頭髮也不剪了,退到一邊跟起乩一樣表演起來。我的天!旁邊還有其他客戶等她剪髮呢。  「我興奮到心臟都快跳出來。從那次以後我再也不碰這些東西,太恐怖了。他們拿給我我都說不要。」


  一旁等著的客人有跟她熟識的也加入了聊天,聊著聊著就說到她認識的一位命裡犯濫桃花的、雞皮鶴髮還上網找援交的獨居老女人;年輕不學好,學人嗑藥被法院裁定勒戒的國中生;還有一次一個被堂哥性侵,最後來找她陪同去醫院驗傷的年輕小妹妹——都是她週遭朋友的故事,或者朋友的朋友的故事。老闆娘每次都說到一肚子火氣,不過她一如往常還是又快又俐落地替我剪好了頭髮,拿了鏡子讓我檢查後腦勺。


  我照例點了點頭表示滿意。起身從皮夾裡拿出一百元鈔票,順口問:「沒漲價?這一兩年來物價都漲這麼多了,還是一百?」「不漲,房東沒漲我價,我幹嘛漲?」老闆娘彎腰道謝,酷酷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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