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2|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親愛的高塔公主(四)

我把大多數的時間跟精力都放在學生會。由於會長正好是系上的學長,從我的寢室到他的寢室也就幾步的距離,偶爾我也會到他寢室串門子。那裏沒有陽光照射,白天也拉上窗簾,室內總是相當陰暗。我推開門,寒暄幾句,走過去坐在另一個學長的床上,把手放進床上的貓咪手枕裡面玩。會長正好在吃巧克力,也遞給我一塊,並叮囑:「千萬不可以咬。巧克力要含著直到融化才叫巧克力,其他吃法都會毀了它。」
「有差別嗎?」我不解地問。
「咬的話會破壞他的層次,巧克力的重點是香氣,而非口感,所有咬巧克力的人都是在暴殄天物。」他相當認真的說。
我照做了,不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你的大學生活還可以嗎?聽說你最近過得不是很好。」他突然問。
無法否認他,但也無法多說什麼。
這一個學期得到的學分相當堪憂,幾乎在被退學的邊緣。
「就是這樣吧。」我對會長說。
「我相信你可以處理好。」他的話語很簡短,但沒有一點疑慮。我很感激他能夠不帶一絲懷疑的對我說出這樣的話,無論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忽然傳來敲門聲,會長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一樣,往門外走去。「我先忙,下次聊。」他打開門,從寢室內走出去。雖然被會長的背影擋住,隱約能看見門外站著的人是育織。
會長都走了,繼續留在他的寢室也沒什麼意思。我稍微等了一下,預計不會在門外見到他們兩人之後便起身離開。
育織總是拿著一疊資料追著會長跑。有時會覺得她有點太聰明了。能夠兩句話解決的事情,從來不會用到第三句,於是她們之間的對話總是短暫。
這次也因為是什麼事務要處理吧。在之前一起相處的場合中,總是能看見她不甘心的模樣。她在一次又一次順利完成的任務中結束談話,轉身背對會長之後的眼神裡都有一點氣憤。彷彿能看她的眼神裡藏著這句話:「留住我,為什麼不留住我?」背對會長的每一步都被愛慕之心拖住,偏偏她只想走的颯爽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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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晨消失了整整一個月。整整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在文學社都見不到她,我原本假裝自己對這件事毫不在意,但她消失的時間太長,最後還是忍不住向育織打聽她的下落。「不要問。」她的回答很簡短,卻很誠懇。
她已經預先做好了判斷,我並不適合也最好不要知道為何她突然消失。
早上八點的課對我來說違反自然界的規範,系上的課程我則感到吃力。通識課不重要、必修課跟不上,大學第一年的下學期,我的學分已經可以預見滿目瘡痍。唯獨社團活動跑得很勤勞,學生會與文學社從未缺席。來福則是越來越少待在寢室,卻常常能在系辦公室看見他。他身上沒有學生會長那樣的光芒,但給人的踏實感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次見亦晨的時候已經過了整整半年。育織離開了文學社,接下學生會長的位置,文學社半數以上的人隨著育織的離開而離開,到我手裡的時候社員相當稀少。升上二年級的同時,我也如同育織所說,接下了文學社社長的位子。
因為社長的身分,我常常需要提早十分鐘到達社辦。那天一如往常,我正要到社辦開門,她卻已經站在那裡等候,她自己一個人。
「我的天呀,我還以為妳失蹤了。」
「嗯,我上學期休學了。」
感覺她並沒有想詳細說清楚的意思,那麼就不要再追問比較好。
我提醒她:「育織已經不在文學社了喔。」
「我知道。」
「妳要進來嗎?」我打開門問她。她向我走來。
跟以往的文學社風格不同,我在社團內的身分有點類似主持人,試著翻譯以及整理社員們的意見,然後用大家都能夠理解的方式詮釋。我很享受和社員們分享熱情的感覺,看著他們帶著興奮的表情反芻、不斷選字挑詞,試著傳達心中的熱情。潛在於心中的觸動可能無人觸及,亦無人真正體會。我僅僅只能理解而已,但那已足夠使得社員們欣慰,文學畢竟是這麼個人的事。亦晨仍然不太發表意見,輪到她發言的時候我總是需要在適當的時機點將發言權快速傳遞下去。我並不覺得她適合文學社,但我並不討厭她在這裡。
那天晚上我和亦晨約在她的琴房見面,我提早十分鐘到了,看見有個男生從她的琴房裡走出來。那一瞬間我很懷疑自己的判斷力是否正確。我勉強把自己搖搖欲墜的笑容扶正,還是走了進去。
走到平台鋼琴旁邊搬了張摺疊椅坐下,她身上散發著剛剛洗完澡時殘留的香氣,仍是毫無防備的模樣。想問剛剛那個從她琴房裡走出的人是誰,又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問這樣的問題。思索半天,欲言又止,連亦晨都微微感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琴房的牆面十分老舊。我盯著毫無反應的牆面,一時無法言語。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在以為又要錯過的時候,妳好不容易回來了。之前一起度過的時光那麼愉快,暗自期待妳也有和我相同的感受之時,那個從琴房走出來的人又讓人一腳踩空。
「我以為我們會在一起。」話一出口,立刻感覺到胸口相當苦澀。
她的表情起初很疑惑,慢慢地轉為羞赧。此刻我忽然得到勇氣,從她的反應來推測,或許我的期待並沒有落空。小心翼翼的把臉湊近她,細微的溫暖空氣薰得我的臉頰暖暖。我用嘴唇輕輕按壓,她的呼吸忽然停了下來,而帶有潮濕氣息的彈性緩緩地回彈。
女孩的香氣有股特殊的芬芳,我的呼吸將每一絲不同的氣味揉合,慢慢延展。
不一會兒後她輕輕拍打我的肩膀,我慢慢坐直後開始笑起來,不想讓她知道自己也一樣緊張。
「其實妳可以呼吸。」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我不會。」
我仍只是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起來也一樣傻傻的。
坐在鋼琴椅上的她開口:「欸。」
「嗯?」
「你的告白好爛。」
「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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