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漿瘋和藍鳳凰草 (六)

雷勒特趕緊遮臉，但馬上被千蜜抓開。

她熱情的道謝。緊接著問了一連串問題：「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為什麼打扮成這樣？這女生是誰？身體有沒有其他地方會痛？為什麼她開始切那怪物的腳？」

剛才的騷動聲太大，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雷勒特趕緊打斷她，反手抓住她的手，轉頭呼喚雪足跟上，先逃再說。

在千蜜的強迫下，兩人來到她朋友的餐廳裡避風頭。

她拿來醫藥箱幫雷勒特塗藥包紮，繼續剛才的問題。

「該不會你最近都沒來是和她在一起？」

自從雪足來到家裡，雷勒特就很少和麥迪去酒吧。別人問起，他只說是照顧母親，沒想到突然遇到需要第二個藉口的局面，他根本沒有準備。

見他答不上來，千蜜轉頭看向雪足，友善的說這裡很安全，她可以把面具摘下來。

話聲剛落，雪足像撕麵包般，扯下一片巨人的大腿肉就要往嘴巴送，被雷勒特及時抓住手腕制止。

千蜜杏眼圓瞪。

她伸手要摘下雪足的面具，也被雷勒特抓住。

千蜜便伸另出一手掀開雪足的面具。她的眼睛這下睜得更大。

從剛才一直被雪足與眾不同的細微舉止所困惑，這下她終於恍然大悟。

極像是人，卻不是人的不協調感所勾勒出的五官，靜靜散發一股詭異的美。彷彿一具美麗的屍體，也像是有生命的藝術品，令她有股說不出的排斥感。

「我以為你對女人沒興趣，沒想到是興趣很……怪。」

見到千蜜這樣的反應，雷勒特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乾脆先自己招認。

他讓千蜜先冷靜下來，極力解釋雪足不會傷人，而且學習能力很好，也有思考能力，和一般雪漿瘋不一樣。

千蜜聽完，楞楞轉向他，說：「這樣不是更可怕嗎？」

雷勒特無言以對。

他只好告訴千蜜，今天的事希望她不要張揚，他不希望引起注意。如果被不理解的人發現，雪足可能會有危險。

千蜜看著雷勒特煩惱的模樣，不想刁難他，但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後。

一直靠在門邊聽兩人對話的店主──特勞本，因為半夜被她敲門吵醒，臉看起來很臭，不過似乎對他們很感興趣。

他盯著雷勒特和雪足，冷冷的對千蜜說：「我就說妳走夜路總有天會出事，還走那種偏僻的捷徑，那份破工作早點辭掉不就得了。」

「你說的那份破工作，小費可比你給的薪水還要高。」千蜜不服氣的反駁。

特勞本嗤之以鼻，蹲到雪足面前仔細打量她。他看著眼下散發異味的巨人大腿，轉頭問雷勒特：「她真的會吃這鬼東西？」

雷勒特點點頭，才剛放開手，雪足另一手像摘香蕉般，迅速扯下巨人的腳大姆指。接著她鋪上一層旁邊刮下來的蜘蛛網，用剛才撕下的大腿皮慢慢捲成墨西哥捲餅，像松鼠一樣小口小口快速啃起來。

一旁的千蜜忍不住露出噁心的表情，特勞本倒是睜大了細細的棕色眼睛。

「怎麼？這傢伙還有講究啊？」

雷勒特解釋，她是看母親學的。

母親有教她生活的基本技能，也有教導她使用日常工具。自己則是訓練她配合指令、情境辨識，還有除雪作戰。

說到這裡，千蜜描述剛才擊敗巨人的情況。

特勞本有時嗯聲應和，有時摸摸鬍鬚，聽得很認真。

他交叉雙臂，思考半晌。

他看著雪足食欲旺盛，大口大口吃的模樣，抓抓光禿禿的腦袋，再看向雷勒特。猶豫了一下，他問雷勒特是否能幫忙除這附近的雪。

「其實，這附近的店家都被要求除雪費。如你所見，這地區的管理鬆散，除雪兵也很少到這來。那些人強迫我們繳錢，卻沒實際作為，雪漿瘋的攻擊事件還是層出不窮，就像今天這笨蛋遇到的一樣。如果你願意幫忙，我可以當作今天什麼也沒看見。」

千蜜伸直手，嗚嗚的給他倒讚的噓聲，罵他刻薄。特勞本對她揮揮手，示意她走人，他也催促雷勒特和千蜜趕快站起來離開。

「對了，把這丫頭送回家，免得她第二次來敲我的門。」

在此之後，雷勒特調查了附近的地點，固定帶雪足來巡邏。

兩人的默契越來越好，戰鬥技巧也有所提升。

倉庫街和酒館街的大型雜物多，附近的雪漿瘋往往骨多肉少，身形巨大，攻擊傷害性高。雷勒特開始讓雪足練習變形身軀，以因應各種不同的攻擊。

變形會消耗較多能量，使雪足容易想睡。因此他很小心控制雪足變形的程度和飲食。

有時千蜜會帶店裡賣剩的東西去找他們。千蜜發現雪足會吃炸到焦掉馬鈴薯，他告訴雷勒特這絕對不是她炸的。

只要千蜜去找兩人的那天，雷勒特都會送她回家。千蜜也漸漸習慣雪足的特別，還把一只雪花造型的耳環給她別在左耳。

雷勒特會將戰利品的雪漿瘋泡酒儲藏。

他將特勞本蒐集店家清理出來的泥漿期用碎石和紗布過濾幾次，再放入酸掉的砂糖水或石灰水調製成雪湯給雪足。

特勞本聽說後，也試著將泥漿期做成餿燉飯，雪球期則製成酸臭沙拉。

雖然從不說，但特勞本似乎很喜歡看雪足大口大口吃的模樣。

這段期間，他們結識了穆勒，14歲，一名製鞋學徒，和千蜜一樣，受到兩人幫忙後加入，能夠配合雷勒特使用繩索和剪刀桿。

另一名叫波斯奇，是名街友，36歲，因為四處為家，想保障街道安全，但只在必要關頭才加入作戰。除雪後會撿拾較值錢的垃圾，擅長釣魚和烹飪。

倉庫街靠近山的地方常有工廠來丟棄廢料，河邊則有民眾亂丟的成堆垃圾，因誤食垃圾而死的鳥類和貓狗多不勝數。這樣的環境很難將雪將瘋抑止在半獸期狀態以下。

雷勒特告訴特勞本，如果想大量降低半獸期雪漿瘋，減少垃圾是關鍵，店家和居民必須連成一氣，捍衛自己的生活環境和權益。

特勞本說這裡的人只求吃飽，垃圾問題根本沒人在乎，接收垃圾有時甚至能得到錢，政府說要清理，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勸雷勒特最好別介入太多。

無論如何，能降低危險總是好的。

雷勒特認為至少要處理掉大型廢料和損壞建材，否則這裡的雪漿瘋會越來越危險。

他聯絡了認識的處理工廠，也打給政府部門，但都沒有獲得正面回應。不是不是願意接，就是電話拼命轉接。

最後他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處理。這時他還不曉得，自己已經被一群人悄悄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