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主-第八章

第八章： 　　聖父他高舉雙手，對憤怒質問的人群保持緘默。 　　聖父他面容慈祥，對年幼的孩子宣判他的罪行。 　　聖父......。 　　聖父他早已被權利侵蝕，他不配被稱作聖父。 　　ㄧ節選自法忒納西德《魔鬼的低語》。 　　 　　在王子殿下十五歲那年，人族的領地發生了一件大事，驚動了人魚族和隱居許久的精靈族。 　　那一日，伊曦諾像平日一樣早起、吃完早餐後無視基爾法奇怪的言行，來到教堂禱告。 　　很普通的禱告，如同往年那般對著神像祈禱，待前頭的人一一散去輪到伊曦諾時，神像卻突然光芒大盛。 　　聖潔的光芒籠罩住伊曦諾 • 颯格蘭，卻吝嗇地不肯多灑在旁邊的信徒身上，哪怕只有半分。 　　不僅僅是眾人面前的光明神神像，據教皇所言，卡斯特拉那內的精靈神神像也突然被銀光罩住了。 　　而教廷內部也有神父稱人魚神的神像被銀光點亮了。 　　所有人都在說伊曦諾 • 颯格蘭得到了神明的恩寵，是當之無愧的聖子。 　　人族歡欣、雀躍，為偉大的神明終於願意垂憐人間，也為神終於不再因那罪惡之種降下責難而興奮不已。 　　沉睡許久的神明再次甦醒，打破虛假的平衡，維繫世間六百多年的規則也將臣服在最後的主宰面前。 　　顛覆，歸位。 　　自那之後，伊曦諾的地位一躍而上，到達了一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至少在表面上，伊曦諾這位王子是高於伊特卡國王和莎蔓莉絲王妃的。 　　至於在私下裡，伊曦諾仍是對自己的爹地媽咪保持著該有的尊敬，即使是宮外人人所不齒的宮廷女官們，也都被伊曦諾敬重著。 　　人人都在頌揚小王子的溫和可親，稱讚他不愧是神明的寵兒，就連頭髮都比伊特卡國王的顏色亮上幾分。 　　卻沒有人見到在深夜裡所有人都熟睡時，伊曦諾望向教堂的眼神有多麼可怖。 　　「快了，再六個月就好，只要再過六個月，諾諾就會回來了。」納狄注視著著躺在床上安睡的小王子，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怎麼不說話了，菲雅諾？」。 　　「我並不覺得殿下他會甘心接受這一切。」歐穆迪冷靜地指出事實，伊曦諾從來就不是個任意受他人擺佈的性子，這點從他對待宮內侍女及宮廷女官們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了。 　　伊特卡國王無數次地對伊曦諾耳提面命，侍女和騎士、宮廷女官、平民，都是路邊可以隨意踐踏的一粒小石子，不需要對他們尊敬，更不需要溫柔以待。 　　可伊曦諾偏不，在平日各項大小事上，伊曦諾都聽從伊特卡國王和莎蔓莉絲王妃的話，偏偏在待人處事的這一點，伊曦諾堅持要用自己的方式：與臣民共同進退，而非單純暴政統治。 　　再者，即便他們有多麼不願意承認，但諾諾的確已經死了，肉體永遠消散在這天地之中，倍受神明的寵愛那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死了，甚至，連最後的那一捧骨灰，他們也沒能留住。 　　「況且，你們如何能保證，諾諾不會怨恨？」事實真相被各族的嫉妒和猜疑掩埋，而流傳下來的歷史遭到竄改，孤身一人在黑暗中待了數百年的光陰，縱使只是在為回歸積攢力量而沉睡，也會感到寂寞、怨恨吧？ 　　為長久下來無人可聽聞自身話語而寂寞，也為當年他們因各自原因不出手袖手旁觀而怨恨。 　　「切亞森，你應該最清楚的，諾諾他，也是人類啊......。」歐穆迪一聲喟嘆，人族生來帶有那些劣行和惡，諾諾之所以沒有，全仰賴周遭環境把他保護得太好了，再加上本性過於良善，才會引得親近自然的元素喜愛，而在所有元素之中，以光元素最盛，就連他們三個，也是如此。 　　 　　強硬灌入喉嚨的聖水所經過之處，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伊諾卡半跪在地，單手捂著心口不斷嗆咳，他心裡明白，這是聖水腐蝕黑暗的徵兆，神明灑下恩澤賜福人間，沾染了神力且蘊含大量光元素的水便被稱作聖水，面對黑暗之物，聖水將會把一切灼燒殆盡。 　　光與暗，本是一體，卻因規則之力互相抗衡。 　　可伊諾卡不明白的是：他什麼時候與黑暗為伍了？他們......那三位......明明自稱神明的啊！而他也確實從那幾個人身上感知到濃郁的光元素和強大的聖力。 　　尤其是在與那幾位相處交流時，每一次地進入，每一次地喘息，以及每一次高潮時的釋放，都會伴隨大量光元素和神力衝擊伊諾卡 • 颯格蘭的身體，將他整個人徹底佔有、標記。 　　否則，他才不會那麼輕易就把身子交付出去，正因為確認了那是神，是一直以來景仰、愛戴的神明，伊諾卡才甘心雌伏，承受來自偉大的神明給予的恩澤。 　　感受世界最初之時生命的型態，感受生命力湧入體內後帶起的戰慄、歡愉，也感受自己在神明面前的渺小及無力感。 　　無論有多麼努力去迎合，想要跟上祂們的節奏，仍是每到半途便會力竭，被動地遭神翻來覆去玩弄，直到身體再也無法塞進更多更純淨的生命力，才被允許離開。 　　沒有一個虔誠的信徒能拒絕神明遞來的邀請，不，應該說，只要三位神明願意，多的是想要將自身一切完全奉獻給神明的狂熱信徒，可祂們偏偏選中了伊諾卡 • 颯格蘭，一個還不滿十四歲的人族。 　　伊諾卡言辭懇切，字字都在訴說他遇上了真正的神明，可他服下聖水後現出的黑髮和烏黑眼眸，無一不是在表達他被蠱惑了。 　　人們都在說，說伊諾卡 • 颯格蘭與魔鬼苟合，被污濁之氣染成不祥之人。 　　不僅如此，就連伊諾卡的聖父也站出來揭露了伊諾卡的惡行：在王子殿下年僅七八歲時便嘗試繪畫召喚魔鬼的法陣，但當時被他發現並訓斥後，伊諾卡就暫時歇下了心思，可那只是在他的面前，就連服侍王子殿下的宮人也經常在伊諾卡的房間角落發現未乾的血漬。 　　聖父言之鑿鑿，加上日常在伊諾卡身旁服侍的人提供證詞，人們終於相信伊諾卡並非受到蠱惑，他是天生惡種，是不祥的罪惡之人，和女巫交易、與魔鬼交媾，不過是他為了更好地禍亂世間的手段罷了。 　　於是，伊諾卡 • 颯格蘭被綁上木樁，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剝光衣服，赤裸著身軀迎接憤怒民眾扔過來的臭雞蛋、爛菜葉。 　　聖父在高臺之上宣布他的罪狀，同旁邊的教皇、主教談論判決該如何處刑，伊曦諾清楚聽到他們心底有個聲音在說要怎麼讓伊諾卡承認勾結魔鬼、要怎麼才能讓自身在教廷內的地位再上一階。 　　諸如此類，全是為了個人私慾，一個為伊諾卡著想的人都沒有。 　　伊曦諾就是在這時候從無盡的黑霧中走出，來到伊諾卡面前的。 　　此時，伊諾卡也終於明白過來，事實是什麼樣的並不重要，人們想聽到什麼才是重點，眾人只是不願看到、接受三位至高無上的神明共同選定了一個人類而言。 　　所以，對大家而言，他該死。 　　只要他伊諾卡 • 颯格蘭死了，那麼，神明就會重新挑選人了！ 　　更重要的是，誰都想從伊諾卡口中撬出他是如何勾引神明、獲得神明關注的。 　　人們既畏懼三神身上傳來的威壓，可同時，卻也在渴望得到神明的青睞，不論人族、人魚族、精靈族，都是一樣的。 　　啪，一個臭雞蛋砸在伊諾卡額邊，腥臭的蛋液順流而下，可伊諾卡並沒有如伊曦諾料想的那般軟弱哭泣，而是低下頭顱彎起蒼白的唇，他在笑。 　　男孩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伊曦諾初見他時的聖潔，有的只是詭譎，如深淵下迎風而開的婭塔絲塔莉，糜爛到了極致。 　　「被權利迷惑的人啊，眼裡只有貪婪、慾望，不明事理的人啊，受到欺騙也甘心自我欺瞞，與前者一起走上殘害無辜者的道路。」伊曦諾緩緩道來，他知道，伊諾卡肯定已經聽清了他話裡的意思。 　　「好久不見，遠方來的客人，您也覺得我做錯了嗎？」伊諾卡不再詢問伊曦諾是誰、為何會在這裡，反倒挑起一抹嘲弄，斜睨著眼看向伊曦諾的位置。 　　「對，你錯了，相信是你犯的最大，也是唯一的錯誤。」如果初時相見，伊諾卡沒有因為那三位自稱神明而輕易信任將自己交付出去，那麼後面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 　　如果沒有那些事情，伊諾卡就不會死在這個時候了，最鮮活最美好的十六歲。 　　「我錯了？哈哈哈......對，我的確是錯了，我錯在不該相信，也錯在被所有人當成傀儡擺弄，甚至，連口口聲聲說著最愛我、會保護我一輩子的神明，到現在都不見蹤影！」伊諾卡雖是笑著，可那雙墨色眼眸裡卻找不出半點笑意，充斥的全是怨恨、諷刺。 　　「真相我不明白，但伊諾卡 • 颯格蘭，你真的覺得那會是神明嗎？隨意引誘尚未舉行成年禮的孩童與之交合的神明？」假使真的有神，高高在上的神明有可能愛上一個人類嗎？ 　　「我只能相信。」沉默半晌，伊諾卡搖頭，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是不是真正的神明又有什麼重要呢？他只能相信這是真的神，如此，才能從自己被不知名生物玷污了的念頭中走出來。 　　「對了，說起來，認識有段時間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伊曦諾 • 颯格蘭。」話落，伊曦諾和伊諾卡雙雙沉默了，而在伊曦諾道出姓名後，伊諾卡眼中的那一團黑霧驟然散開。 　　迷障破去，撥雲見日。 　　「原來......原來......，哈哈哈哈哈！」近乎一致的稚嫩面容，一個銀髮藍眸，神聖純潔，一個黑髮黑眸，邪氣妖冶。 　　伊諾卡忍不住放聲大笑，不顧旁人遞來的詫異目光，被聖水灼燒後的嗓音嘶啞，極為刺耳：「聽好了，伊曦諾 • 颯格蘭，夢之所見，即為本真。」人們看不到身前的伊曦諾，也聽不清伊諾卡在說什麼，便先入為主地認為他是在溝通魔鬼，為了逃脫。 　　又破碎了，在聖父那些人圍起伊諾卡怒罵、賞他耳光時，黑霧再一次吞噬了伊曦諾，人群中間，伊諾卡遙遙望著那片黑暗，無聲地道：「再見。」。 　　噹！噹！噹！ 　　沉眠的黑影自睡夢中驚醒，蝙蝠成群撞碎教堂玻璃彩窗，月光下，瀑布般的銀髮傾瀉而出，身形隱在斗篷內，來人輕嘆：「歡迎歸來，我的殿下。」。 《三主》 第八章（完） ㄧ陌風青酒 　　各位早上好，這裡陌風，滾回來更新的陌風青酒。 　　如果說伊諾卡是天真傻白甜的話，我願意稱伊曦諾為心機慧黑辣！ 　　夢境那一段微微開了段小車，請憑意念體會。 　　婭塔絲塔莉是一種豔紅如血的花朵，傳聞那是魔的眼淚所化，是召喚魔、與魔溝通的最佳媒介，但因為只是傳聞，從來沒有人真正得到過，所以都被當作故事。 　　好的，那麼感謝各位的閱讀，喜歡歡迎按心或留下評論，我會不定期上來看的，下次再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