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響徹屋中,白衣少年端坐椅上,雙手飛快舞動,眼簾微闔,額間佈滿點點汗水,重音落下,四周回歸寧靜。
眼睫微顫,余黎偲放空的望著天花板,鋼琴白鍵上的雙手滑落,垂到椅子上,沒多久,門口就發出聲響,喀嚓。
「阿偲,喝水,休息一下。」
男人溫柔的啟唇言,一手輕撫著對方的背脊,另手微抬,將水杯杯沿抵上余黎偲的唇瓣,輕抬起,水輕觸到嘴唇,冰涼感襲來,余黎偲才反應過來,乖巧的順著,飲下幾口茶水。
男人悶笑幾聲,看著少年乖巧聽話的模樣,心裡又是多了幾分無奈,心疼的以手指輕拭對方額間汗滴,低頭闔目,寵溺的親吻余黎偲額頭。
「別太累,阿偲,今天我做了你喜歡的番茄炒蛋,走吧,我們去……吃飯。」
後知後覺,男人溫柔低聲說著的話頓住,順著對方看自己非常陌生的眼神,咬牙堅持著說完。
心中悶悶的痛,疼惜的單手捧起少年的臉龐,帶著細繭的拇指在少年臉上輕劃過。
「阿偲,我是江司念……江司……念。」
「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嗯?」
話雖如此,忍不住的哭腔還是展露出江司念現在的情緒反應,拿著水杯的手微顫,上齒下齒微闔,咬住舌尖,輕微痛感傳來,雙眸闔了闔,又張開,到最後,他也只是抬手,輕輕揉了揉余黎偲的頭頂。
髮絲掃過手心,指尖觸及,仍舊是一樣柔軟的觸感,少年瞧人水潤的眸子抬起,最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余黎偲低聲回應,看著江司念的視線轉開,垂眸看著地板。
見此,江司念無聲嘆息,眼底是疲倦,更多卻是愧疚和心疼,他的阿偲答應了,這樣就好了,回身時,還是看了垂眸不語的余黎偲一眼,江司念沒在久留,捧著水杯步出鋼琴房。
他的阿偲最容易忘東忘西了,要是有一天他不在了,那該怎麼辦才好。
江司念端坐餐桌前,桌面上的家常菜看著胃口十足,香氣濃郁,但他卻沒有胃口吃,耳尖聽到房門開啟,驚訝回頭,他的阿偲,走出了鋼琴房,那雙白皙的雙腳踩著冰冷的地面,朝著自己這裡飛奔而來,余黎偲雙手微張,撲入江司念懷中。
心神微蕩,余黎偲朝著自己飛撲過來的模樣,讓江司念想起當初,他們二人還是學生時的場景,那時也是一個寒冷到極致的冬天,和現在不一樣的是,那時候,是瑞雪初落。
余黎偲笑起來很可愛,嘴巴微開,講話時還會時不時露出那兩顆虎牙,雙眸微彎,滿眼都是光,尤其是看向自己時,阿偲會撲過來將頭埋在他的肩窩,毛絨絨的髮絲掃過臉頰,惹得人心醉。
「我這輩子跟定司念了,雖然我比較想要國內的結婚證照,但是沒關係的,我們出國結婚,一起穿白西服,一起走進教堂,餒,司念,好不好?」
「好,那我這輩子也就賴上阿偲了,阿偲不能不要司念。」
十指緊扣,他們在瑞雪的祝福中許下諾言,銀白對戒在柔黃光線之下閃閃發亮,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吵雜的人聲,卻仍舊吵不到屋中深情對望的兩個人。
未來想的美好,但是沒預料到,明天和意外,竟是意外先來了,意外打亂了一切,也毀了江司念曾許下的諾言。
江司念一直都很清楚,余黎偲自從交往以來害怕的事情,他也知道,余黎偲是他們之間,最重視這份感情的一方,剛入大學的那年,他們兩個成績不一樣,就讀學校也就不同,但他,阿偲,余黎偲,還是樂此不疲的一直送吃食來。
好像也是那個時候,他就開始疏遠對方了。
不管哪個世代,對同性之間都沒有任何包容,他們躲在陰影之下三年,等到成年,他仍舊還是不敢讓余黎偲擺上檯面,不敢讓世人知曉我們相愛。
右手微顫,江司念將手放到懷中人兒的後腦,掌心感受著髮絲搔癢,內心宛若被填滿一樣,唇瓣微張,還未開口,懷中人兒卻晃著身子,往後退離。
「你該去過好自己的生活。」
余黎偲直視江司念的眼眸,語氣非常堅定,江司念面露詫異,雙眸張的大大的,他其實已經要算不清楚,這是第幾次,他的阿偲又想起他來了。
江司念無奈一笑,起身蹲在余黎偲身前,一手牽起他的左手,一手從口袋伸出,垂眸,認真的把銀戒戴上去。
「阿偲要是忘了我,能夠過的更好,那我心甘情願。」
「所以……阿偲不能……不要司念。」
銀戒滑落地面,余黎偲早就不在江司念身前,桌上的飯食也未曾動過一匙,便又冷掉。
江司念沉默,拾起被主人遺落的銀戒,撐著地面站起身子,環顧四周,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向沙發,跌坐於上,雙手捂著臉,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微弱的鋼琴聲傳入耳中。
他是自私的,阿偲沒有家人,阿偲只剩下他,所以阿偲忘了他也好,至少這世界,他江司念會一直記著余黎偲,他會永遠一直記著阿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