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路明
2022-08-29|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原來妳是唯一（11）

曉婷把今天晚餐的事原原本本的向正清說了一遍。正清聽完以後不禁想到半個多小時前趙爸幫他開門的時候，他就覺得趙爸看他的眼神有點怪。不很明顯，但就是跟平常不太一樣。
曉婷把領子翻開：「都是這個惹的禍啦！」
正清湊近曉婷頸子，想看清楚那傳說中的草莓。沒想到曉婷的體香撲面而來，鑽進他的鼻腔衝上腦門，那一瞬間他有點薰薰然。
「咳！」他作勢咳了一聲，想把心裡那股醉意給咳出來：
「原來這就是草莓啊！妳們究竟是怎麼弄出來的？」
「這個就等你們自己領悟了！等你們……」曉婷以手指作脣在自己嘴上點上兩下：「……那個的時候，就自然學會怎麼種了！」
曉婷這副大師賣瓜的樣子，讓正清斜睨著她但臉上又帶著笑。
「喔……差點忘了你連她的手都還沒牽到吧！」曉婷雙手叉腰，繼續賣瓜：「改天讓我傳授你幾招，保證讓你一壘安打！」
「是嗎？那我在這裡先謝過囉！」正清作拱手狀，還作勢要下跪！
「平身平身，用不著行此大禮！」曉婷擺擺手，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只要星期六你肯委曲一個晚上就好了。」
「好啦！我就犧牲一個晚上啦！人哪，有時候吃點虧難免。」
「你還真的很委曲咧！」曉婷拿起枕頭就往正清臉上砸。
兩人打起枕頭戰來，正清邊打邊吐槽曉婷：「妳一點女人味也沒有，妳爸居然還會懷疑妳有男朋友！」
「那是我爸對我有信心好不好！哪像你瞎了眼睛，身邊有個charming的女生都不知道，怪不得21歲才交到女朋友。」
這句話說完曉婷找到個破綻，她看準了便一枕頭揮過去，剛好打在正清臉上，一枕頭把他從床上打到地板上！正清著地「碰」的一聲好大聲。
曉婷驚呼：「啊對不起！你沒事吧？」
正清站起身來深呼吸兩口，敲了敲太陽穴，看樣子頭有撞到地板。但既然還站的起來就表示還摔得不夠重。
「好！我會記住妳這一枕頭，遲早我會在球場上討回來的！」
曉婷看正清沒事才放下了心，接著馬上故態復萌開始尋釁滋事：「來來來哩來！下次老娘請你吃蛋，從白煮蛋到松花皮蛋都有！哩來哩來！」
曉婷每次挑釁都很有創意，正清覺得自己在耍嘴皮子這方面真的是敗給她了。
「好了啦，我還沒吃東西咧！我要去找東西吃了。」
「喂，今天我爸有煮耶！還有一些好料在冰箱，你要不要？我熱給你吃。」
「不用了啦，我要去吃QQ~~~」
「QQ！」QQ豆漿是曉婷心中排名前三的愛店，他們的小籠包在曉婷心裡的地位，連鼎泰豐都比不上。曉婷聽到QQ便眼睛發亮但隨後又一臉惋惜地說：「可惜我今天實在是吃太飽了，不然我就跟你去續攤。」
「好可惜喔~~~美食當前……」這次輪到正清在口頭上討回便宜了。他極盡所能地讓口氣聽起來既膩且酸：「食量小的人真是可憐。」
看著正清那欠揍的樣子，曉婷舉起剛剛把他打成重傷的武器：「喂！還想再來一下？」
「我等一下就要吃夾蛋饅頭了，這繡花枕頭妳自己留著唄！」正清說完後便奪門而出。
正清帶上門的聲音清脆響亮，緊隨其後的，卻是曉婷房裡一陣令人窒息的靜默。
曉婷看著房裡剛才打枕頭仗留下的痕跡，很亂，而正清很不負責任，沒幫她整理好就離開了。
===== ===== ===== ===== ===== =====
「當時我的手就擺這樣，」禹晴把左手舉到左胸前，看起來很像招財貓：「然後他就丟下我一個人跑掉了。」
「糖糖……妳那個有來嗎？」
「沒有！」禹晴沒好氣的回答：「妳問這個幹嘛？」
「對嘛！我就想我們住在一起！我沒來妳怎麼可能來……那就怪了，我心情還不錯耶！啊妳怎麼發這種無名火？」君的表情若有深意：「昨天妳還說妳根本就不在意的。」
「我……」
禹清沒辦法用言語表達她當時有多灰心。她只記得當時她隔著馬路看著正清，覺得正清離她好遠好遠。
那條馬路不是很寬，但她覺得好難跨越。正清就在對面，但她覺得自己難以靠近……他的心。
〝他到底想不想要我？〞
禹晴被逼得仔細回想過去兩人相處的種種，發現正清呵護是呵護她，但好像只……當她是妹妹。
學長不愛我，他還沒愛上我。
這現實禹晴好像瞬間明白。
「糖糖，那現在怎麼樣了？妳和他鬧僵了嗎？」
「我也不知道……學長載我回來的時候，有試著要跟我說話，但我沒理他！」
當時禹晴陷在又生氣又受傷的情緒裡，正清說什麼她都裝作沒聽見，賭氣不回答。
「後來學長也不說話了。我們分開的時候他也只有一聲淡淡的再見。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
「……」君聽到這裡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因為無解，因為無話可說，所以這個話題似乎就到此為止，沒有打算再延續下去了。兩人都陷入了一陣沉默。
突然間禹晴又開口問君：「他如果生氣的話怎麼辦？」
君又好氣又好笑的拍了一下禹晴額頭：「看吧！現在又開始擔心了，早知如此……誰叫妳要耍大小姐脾氣。」
「我沒有耍脾氣好不好，當時我真的很受傷！」
女生的脾氣常常來自於感覺，而感覺是永遠不會騙人的。女生發的脾氣有多無理，那代表她當時感覺有多委曲。
君也是個女生，而且跟禹晴朋友這麼久了。所以，雖然她覺得禹晴跟正清鬧這個脾氣是有點情緒化了，但卻又完全可以理解禹晴當時的心情……女人心，有時候不是道理可以說得通的。
「那妳要不要打電話跟學長說清楚？這種事是越拖越糟的喔。」
「說清楚……妳要我跟他說是因為他過馬路的時候沒牽我的手我才生氣的嗎？」禹晴發窘：「我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
「那……好吧！這通電話妳就別打了吧！」
不打？怎麼可能不打！君看著禹晴著急的模樣，故意說這話激她。
其實禹晴不只想知道正清有沒有生氣，她更想知道正清能不能揣測出她為什麼生氣。
〝儘管我生氣的理由有點情緒化，但……如果你能猜到……那我們之間就真的跨越了一個大關卡，足以證明你我的兩顆心不只靠得近，而且互相理解、互相渴望……〞
禹晴拿起手機，凝視上頭貼著的大頭貼。
〝等一下在我撥給你的電話裡，我能得到我想聽到的答案嗎……〞
「喂？禹晴……妳……」正清接起電話，但支支唔唔地不知道要說什麼。
「學長……你人在哪裡啊？」禹晴感覺到正清比平常慢接電話，所以問了這麼一句。
「我在……在家裡。」其實這時候正清在曉婷房門外，他沒老實說算他聰明。
禹晴在電話裡仔細分析正清的聲音，想聽出正清聲音裡夾雜的情緒是否和自己有一樣的波長和頻率。
學長，你聽得出我是多麼不安嗎？
「糖……妳。今天……是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禹晴心裡飄過一小片烏雲。她期待的心有靈犀已成泡影。
但就像君所說的，她明明就知道學長是有如石頭般的人物。這份駑鈍究竟是優點還是缺點，其實全在她一念之間。
想到這裡，禹情稍稍釋懷，歉意油然而生：「學長……你不要亂想，我……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才……才臨時必須早點走。」
電話另一頭傳來正清深呼吸的聲音。
「禹晴，如果真的是我做錯了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好嗎？別讓我連說對不起的機會也沒有……」
正清這番話讓禹晴有點心疼。
學長不是在道歉，但已經道了歉。而且，其實他不需要道這個歉。
這時，禹晴可以感受到學長是在乎她的。
雖然，其他更進一步的心意，禹晴仍無法確認。
但不過也才一星期而己……今天自己的心傷心慌心急，現在想來竟也覺得有點莫名、有點無謂。
也許，今天承受了她情緒的學長，受到的委曲並不亞於自己……
「學長。」禹晴的口氣變軟變柔變甜：「今天的行程我們明天再繼續好嗎？我們還是去吃小火鍋、看電影、買球鞋好不好？」
「沒問題！不過糖……妳真的沒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 ===== ===== ===== ===== =====
「爸，你怎麼啦？」
在服務生替趙爸倒了第三杯半滿的白開水以後，曉婷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沒什麼……沒事……」
趙爸口中說沒事，但還是又把杯子拿起來灌。曉婷看著趙爸的喉結因為吞嚥而急速的上下起伏，杯裡的水第三次被一飲而盡，相信細心的服務生很快會來倒第四杯。
一方面呢，父女倆有好一段時間沒好好說說話了，另一方面為了不讓趙爸溺水，曉婷趕緊找話題和老爸抬槓。
「爸，你有沒有打算再交個女朋友啊？」
「對喔！女兒都交男朋友了！我好像也應該找個伴了？」
「哎唷~~~爸啊！這兩件事不要混為一談好不好！」
老實說，曉婷是真的很希望趙爸能好好找個伴的。趁今天這個機會她想把這個心裡話告訴趙爸。
因為她知道趙爸已為她犧牲太多了。
姑姑跟她說過，以趙爸的條件，其實並不乏機會。但為了還年幼的曉婷和維持趙媽在曉婷心中的地位，趙爸連有較親密的女性友人都偷偷摸摸地不敢讓女兒知道。
趙爸這樣的犧牲對女方來說也是種委曲，所以不少緣份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現在，看著魚尾巴隨著趙爸的笑容生動地在眼角擺動，曉婷想告訴爸爸，她已經長大了，爸爸可以不必再為了她有任何顧慮，可以全心全意追尋自己的幸福了。
曉婷握住了趙爸的手：「爸……」
這頓晚餐對趙爸來說是女兒的男友鑑定會。但對曉婷來說，不過是個普通但溫馨的家庭聚會而己。
不過，話才剛起頭的曉婷卻沒再繼續往下說，只是眼光飄向趙爸身後透明玻璃外的馬路上。
趙爸順著女兒的視線回頭，卻只見外頭街上人來人往，沒什麼特殊的人或事。
「怎麼？他人到了？」
「不是啦！我是看到外面的公車經過，上面 Kobe的廣告。他上籃的動作好像……」
「好像什麼……」「沒什麼……」
這樣一來，趙爸又陷入了之前的緊張情緒裡不可自拔。他又開始密切注意任何一個接近他們這張桌子的男性。
趙爸心裡明白，現在這什麼XY世代的小孩子交朋友的眼光己經和他們以前大不相同了。
更何況女兒都二十歲了，她的終身大事父母早己管不著了。
但若是等會兒來赴約的是個染著一頭金髮的渾小子怎麼辦？
真是關心則亂，天下爸爸心。
趙爸還在心焦煩惱，卻冷不防有人將手搭上了他的左肩，喊了他一聲：
「趙伯伯！我沒遲到吧！」
趙爸嚇了一跳，猛然往左後方仰角65度向上一瞪，看清楚來者後覺得有點驚訝：「是你啊，阿清！這麼湊巧，你們今天也來這吃……」
趙爸說到一半才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停頓了兩秒，再慢慢的轉回頭來看曉婷。只見女兒向他微笑眨眼，彷彿應許些什麼般地點了點頭……
「原……原來就是你啊！」趙爸的聲音突然high了起來，他站起來用力地拍了兩下正清的肩膀：「唉呀，早點說我也不會擔那麼久的心了……我也太遲鈍了，怎麼會想不到呢？除了你還有誰！」趙爸顯得很高興，他滿臉笑容地對著女兒說：「可見你們兩個真是保密到家，竟然讓老爸我啊猜不出來！」
正清跟曉婷不禁對望了一眼，心中都這樣想：
因為不是啊！如果讓你猜到那才奇怪！
「還站著幹什麼？坐啊，坐！」趙爸把正清給安置到他斜對面的座位，也就是曉婷的旁邊。
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趙爸總說他是聞出來的。從第一眼看到正清，趙爸就認定正清是個本性忠厚老實的好男孩，跟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弟，點菜啦！」趙爸回頭朝餐廳的另一頭喊！另一邊正清拉開椅子坐下。
看著坐在身邊的正清，曉婷拉了拉他的袖子，皺了皺眉毛和鼻子：「喂~~~你怎麼穿我們高中的白制服過來？」
「這不是好不好！只是很像而己。妳不是說要穿得整齊規矩，又不能拉塌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那麼素的襯衫……」
「可是你這樣穿很像服務生耶……」
「齁，我穿都穿了……」
他們鬥嘴鬥著，突然咚的一聲服務生把一瓶紅酒給扔上桌。趙爸眉開眼笑：「今天好好的陪爸爸喝兩杯。」
趙爸真的醉了。
他眼前的菜沒吃上幾口，但有八成的紅酒都進了他的肚子。大概是空腹、情緒高昂又喝得猛的關係，趙爸真的醉得厲害。
所以趙爸開始講一些很感性的話。
「婷，其實爸從沒忘記妳的生日，」趙爸雖然是一臉醉意，但眼神裡的那股認真卻沒有被酒精給稀釋。當然，也少不了他身為人父的那股慈祥：「是8月13沒錯吧！這一天妳親愛的老媽、我親愛的老婆替我添了個寶貝女兒！我怎麼忘得了呢！其實老爸每次都想幫妳過生日，但是很不巧，我的女兒好人緣，每年都有人邀約，所以老爸一直沒機會幫妳過一次生日。但是相信老爸，老爸從沒忘記過，真的。」
「爸……」曉婷的眼眶也微微的給她泛紅起來。
「阿清哪！」趙爸接著拿起正清的高腳杯，替他斟了一杯半滿的紅酒，然後再將自己的杯子倒滿。
「乾！」台灣人總是這樣喝酒，不管是洋酒還是尚青的台灣啤酒，都是這麼乾來乾去的。
趙爸看著正清把半杯酒分成五口喝完，然後臉皺得跟蒸壞的包子一樣，大笑說：「好孩子，千萬別學你趙爸愛喝酒！」然後高興的將自己的高腳杯一飲而盡。
趙爸滿足的打了個嗝，對正清說道：「我這個寶貝女兒啊！跟她媽媽一樣聰明又漂亮。本來啊！我應該是很放心她的眼光才對。」趙爸若有深意的看了曉婷一眼：「那時狠心的把她一個人丟到北部去讀高中。她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不但沒有變壞、沒給人欺負，而且還考上了一所好大學，我想都該歸功於那段日子你媽媽對曉婷的照顧。」趙爸加重了語氣：「還有你。」
正清聽了這話當然是覺得不好意思極了，他沒發現曉婷在一旁也紅了臉。
「現在這個小女孩心裡頭什麼古靈精怪的想法和念頭趙爸早就摸不清楚了。」此刻趙爸的表情嚴肅：「現在她的心在你身上了，你可得好好的小心的捧著呵護。要是你敢欺負我女兒，趙爸不饒你，知道嗎？」
戲演到這，假戲也居然真做了。
正清答應趙爸時的那副〝包在我身上〞的認真表情，讓趙爸覺得很放心。
「好，我們再乾！」
酒杯上脣，趙爸是樂得如飲甘泉。但對正清來說沒那麼容易，一杯佳釀入喉，沒多久又見他一張包子臉……
當曉婷看著趙爸把酒瓶給傾倒著，還用手拍著瓶底，執著地想榨出瓶裡的最後一滴酒時，覺得真的不行了。
「爸，你喝醉了。」曉婷握著趙爸的手腕，將他手中的紅酒瓶慢慢放下：「我們回去休息好不好？我回去煮杯茶給你醒醒酒，然後我們再好好的聊個通宵好嗎？」她回頭問正清：「等下你開車可以嗎？」
正清抓抓頭：「應該可以，雖然我很久沒開了……不過慢慢開應該沒問題。」
趙爸這時候卻出聲打斷兩人的談話：「不……不用！車我自己開就行了。現在才八點而已，街上正熱鬧，」趙爸邊說邊站起身來：「我去結賬，你們不用管我，等會兒上街逛逛，不用這麼早回來陪我這個老頭子！」
趙爸沒等曉婷他們答應，就抄過賬單逕自轉過身向櫃台走去。留下曉婷正清面面相覷。
趙爸原先的步伐是堅定而沉穩的，似乎酒精對他的下盤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沒想到6、7步以後，趙爸突然身子一歪，腿一軟，差點跟經過的服務生撞個滿懷。
「爸小心！」曉婷輕喊了一聲，就馬上起身飛奔過去扶趙爸，正好沒讓趙爸跌在地板上。
還坐在位子上的正清，此刻卻瞠目結舌。
也許是因為這一整頓晚餐都在應付趙爸吧！根本沒空注意。也或許是覺得根本不可能發生吧！才忽略了桌面底下的綺麗。加上曉婷又一直乖乖的待在座位上一直沒離席……
這時候他才發現奔跑著的曉婷裙擺輕舞飛揚。
說真的，跟曉婷認識這麼久，正清還真沒見過曉婷穿過裙子。
高中的時候，女孩子是該穿百折裙的。但曉婷是籃球體保生，所以從開學典禮的第一天起，她就擁有裙子的豁免權，可以整個高中生涯都穿運動褲自在的跑來跑去。
而高三時，幾個班級合辦的謝師宴上，學生們安排了齣話劇。當時曉婷的角色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王子。所以當參演的每個女孩子穿上各式各樣的迷你裙、長裙、短裙、窄裙，甚至還有幾個抽到演宮女的男生也穿上玻璃紗裙時，曉婷則穿著整套的燕尾服，與女主角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當時曉婷的風度，也許煞到了不少女同學呢！
而高中最後一個穿裙子的機會，畢業典禮。曉婷卻又因為身體不適，沒到典禮上來跟大夥哭哭啼啼，自然也用不著裙子了。
上了大學就更不用說了，女孩子更明顯的分成兩派。一派是裙子越穿越短，就算穿褲子也要那種一彎腰就差點看到股溝的超低腰，而另外一派則完全的反其道而行。
所以就理論上來說，大學這四年曉婷應該是和裙子相剋，完全沾不上邊才對。
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啊？你怎麼還不幫忙曉婷扶趙爸上計程車？〞腦子裡突然有個聲音向他大喊。
「對齁！」正清趕忙起身。但等他衝出餐廳門口時，曉婷已經把趙爸給塞進計程車裡，說明完地址也付好車錢了。
果然當計程車一走遠，曉婷就回身瞪著他，噘著嘴埋怨：「你怎麼都不出來幫忙啊？」
不過這話正清根本沒聽清楚……
他傻傻看著曉婷這身粉藍連身洋裝。裙圍含蓄的蓋住膝蓋，雖然不是細肩帶但也無袖，她的短髮遮不住香肩所以還是小露性感。
而就在曉婷送遠計程車後，那倏然轉過身來的瞬間！
她的裙擺微微飛揚，無邪的臉上長睫下的眼眸閃閃發亮，她身後交錯飛馳的車燈把她輝映的像……像是剛下南瓜馬車的仙度蕊拉！
在這美的如夢似幻的畫面前，正清不自覺地享受著那童話裡才有的，王子的驚喜。
曉婷很快察覺出正清眼裡透露出的那股……不尋常的眼神。
「喂~~~有什麼好看的啊！想笑就笑啊！」顯然曉婷對她的一身打扮感到極度尷尬。
「不……我覺得還滿……」
正清話說到一半時，曉婷向前邁了一步，沒想到竟然就扭了一下差點跌倒。顯然曉婷也還不習慣她腳上那雙低跟繫帶涼鞋。
這樣很好笑嗎？不知道！總之正清是憋笑憋到差點蹲在地上。
「齁！你還真的給我笑出來……都是我爸出的什麼鬼主意，硬要我穿這什麼鬼東西！」曉婷的臉紅通通的，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除非我哪天喜歡上男生，不然休想要我再穿裙子！」
由於曉婷已經瀕臨崩潰邊緣，正清只好趕快憋住笑。
「嗯……嗯嗯咳，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曉婷瞪了正清一眼。不過對於現在怎麼辦，她也是六神無主：「我現在是不可能回家的啦！如果被我爸發現的話，我爸一定會猜到是我們在騙他。」
「那偷偷到我家好了。」
「林媽在家嗎？」
「在啊。」
「那不要啦！你還想讓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啊？」
「那找小菁出來一起逛街怎樣！」
「你想害我啊？」曉婷拉了拉自己的裙擺：「我才不想讓小菁看到我這一身打扮，而且我已經跟她說我要到北部去參加同學會了。」
接著曉婷搥了下正清的胸膛：「你怎麼不說找禹晴一起出來走走，順便介紹給我認識啊！」
「妳以為只有妳怕這件事張揚出去嗎？」正清雙手抱胸，一臉傲嬌，彷彿自己幹了什麼足智多謀的大事：「我已經跟禹晴說我今天要到小明老家幫他過生日，會住一個晚上。」
「我記得小明是射手座的……喂！小明生日不是在下個月嗎？」
「妳還不是一樣，我記得我們上上個月才開過同學會的！」
「……」「……」
兩人商量不出一個結果，只好踩著無意識的步伐隨意漫遊，不知不覺越走越靠近市中心，人潮也越來越是熙攘。
「喂！那天你和小菁她妹吵架，隔天你們不是又出去了嗎？那她有沒有把她生氣的原因跟你說？」
正清搖搖頭，無奈地說：「還是沒有。而且我也不敢再追問下去，怕破壞氣氛。但……」正清丟掉無奈瞬間換了個口氣：「但她那天玩得很開心，好像前一天的不愉快是假的一樣，態度一點也沒變。」
正清這樣說，其實還有點保留。其實禹晴的態度還是有些改變的。但沒有變壞，感覺反而變得對他更好，更溫柔了。
「我可是有打電話叫小菁幫你問了喔！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問出來。」
「我知道，小菁已經來過電話罵人了。」
「哈哈！活該！」
他們這樣邊逛邊聊，本來很輕鬆寫意，但走著走曉婷突然將正清拉進小巷：「噓！」
正清被嚇了一跳：「怎麼了？什麼事！」
「看！」曉婷手往兩點鐘方向指了個讓人熟悉的身影。正清定眼一看：「哇靠！是大河馬。」
就是他，穿著七分垮褲、手插口袋跟兩三個朋友正在逛大街。
正清趕緊拉著曉婷再往巷子深處躲。
好險沒被他看到，不然誤會就大了。兩人心裡都這樣想。
接下來兩人走路便走得戰戰競競，而且不敢再往市中心靠近，只敢在市區邊緣遊走。就算這樣他們還是又遇到了幾個熟人，一會兒要假裝蹲下來綁鞋帶好讓曉婷她女籃隊的學妹與她擦身而過，一會兒行進間得急轉彎躲進路旁店家，以免撞上迎面走來的玟玲和小娟。
在店裡躲人的時候，正清忍不住開起玩笑自嘲：「為什麼我們要這樣有家歸不得啊……」
「我也不知道。」曉婷聳聳肩：「不知道你給我爸多少好處！讓他拼命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居然還不准我早點回家。」
「喂~~~說得好像是我強搶民女一樣……」
「自信一點，把好像兩個字拿掉……」
可能是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太融洽了，太像在打情罵俏，所以就讓店員小姐誤會了。
他們閃身進來躲人的這間店，是個國際知名品牌鐘錶的旗艦店。裡頭的店員小姐看他們在店裡待得時間長了，便不客氣地過來推銷做生意了：
「小姐小姐，妳跟妳男朋友要不要參考一下我們的對錶？我們新出一款情侶對錶，全台灣只發行五百對喔！」
兩人聞言後對視了一秒，然後再同時把各自的眼神飄開收回，很有默契。
「欵！全台灣只有500對耶，過去看看吧！」曉婷突然加大了音量，換了一種態度，用的一種很故意的輕快語調，把正清給拉到錶櫃前。店員小姐非常熱心專業地開始介紹，她指著錶櫃裡擺飾在最顯眼處的兩支錶：「看，就是這一款！」
那是一藍一紅的一對情侶對錶。
藍色的稍微大些，其構色由水藍、靛藍以及鑽石藍搭配而成，視覺上給人冷冽清澈卻頑強的印象。但令人意外的是，他錶面上的圖案卻是個淡淡粉紅的桃狀心形。
而紅色的稍微小些，由粉紅、螢光紅及少許猩紅色來做配色，凝視她多幾秒心頭都不由自主的又暖又甜。而她的錶面同樣也印上了桃狀心形，不過這桃心的顏色卻是鑽石藍。
這對錶雖然意象簡單，但用色及造型都很獨特，不失前衛流行的風格。
「這支男用錶叫做《溫柔》。看！他錶面的紅色心形就是溫柔的象徵，他應許了每個戴上他的男生，都能溫柔的呵護另一半。而女用錶叫做《唯一》。她錶面上的藍色心形，就代表了女生溫柔中的堅定，也就是專一。她將應許每個戴上她的女生都能和另一半長長久久，海枯石爛。」
店員小姐介紹完後，抬起頭來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盯著他們看：「怎麼樣，看得中意嗎？」她再試著作最後的努力：「即然是男女朋友一起來買，嗯……原價是3199，算你們3000就好！」
「可是我們不是男女朋友耶！」曉婷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還指著正清說：「而且他己經有女朋友了！」
店員小姐愣住。
在曉婷將他們之間的關係說清楚講明白後，兩人都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演了。
「剛才你怎麼沒想到買一對下來送給禹晴？」曉婷走著走突然這樣說：「定情信物是很重要的耶！你錯失一個良機。在送禮時烘托出來的氣氛下，剛好可以上一壘的。」
「我沒想這麼多好不好！我才不像某人，成天想著要跑壘！」
「喂~~~我是為你好餒！狗咬呂洞賓！」
「妳不要這麼緊張好不好，我是說小明！」
「小明？小明他想上那個壘？」
「這……這妳就別問了！」
「不說算！」
現在運動神經好的曉婷己經漸漸習慣腳底下的低跟繫帶涼鞋，配合那動人的裙擺，曉婷走起路來越來越有個樣子。
正清察覺到了曉婷所散發出的那股韻味。
他也察覺到了每個經過他倆的男人也都因為曉婷的這股韻味而將眼光多停留一兩秒在曉婷身上。
他更察覺到自己竟然因為這些男人向曉婷行注目禮而心裡不太舒服。
「大姐，快十點了，我們應該可以回去了吧？」
曉婷看了看錶：「嗯……差不多了。」
兩人調整方向往原來的那家餐廳走去，趙爸將車停在那附近。正清得把車子開回去，他的機車則由曉婷來騎。
十字路口，綠燈，他倆踱上斑馬線。一條很寬很長的斑馬線。
一輛公車從他們身後經過他們，跟他們朝同一個方向向前駛去。上頭有著kobe的廣告，跟曉婷在餐廳看到的一模一樣。
曉婷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覺得這 kobe上籃的姿勢好像……阿清。
曉婷不禁轉頭看看正清。
而身邊那個穿著類高中制服襯衫的正清給了曉婷一種時空錯亂倒退的錯覺。曉婷胸中突然有一陣很久很久沒出現過的悸動，這種感覺很讓人懷念。
正當曉婷不小心沈浸其中的時候，就聽見正清大喊：
「快跑，黃燈了！」
正清說完這這句話，曉婷覺得自己重心猛然往前一傾，手被用力一扯，就被正清拖往對面的人行道……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陽路明
追蹤
陽路明
追蹤
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

作者的相關文章

陽路明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你可能也想看

發表回應

成為會員 後即可發表留言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