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幽托比亞/ Utopia】—第三十九章

章三十九、黃雀在後（下）

艾米莉亞曾問過麗瑟這樣的問題——

「如果妳覺得妳是對的，那與妳持相反意見的人就一定是錯的嗎？」

當時麗瑟只覺得這位新的研究員很奇怪，以往的研究員總是要她保持安靜，甚至會在實驗開始前替她戴上面具，深怕她會突然失去理智襲擊他們，還從未有過主動與她攀談之人。

因此麗瑟先是狐疑地盯著艾米莉亞許久，直到艾米莉亞面帶笑容將藥劑注入她體內後，她才試探性地開口：「難道不是嗎？」

「等妳有了不同的答案，一定要告訴我，好嗎？」艾米莉亞微微一笑，摸了摸麗瑟的頭。

直到現在，麗瑟仍記得當時艾米莉亞的笑容，雖然笑著眼神卻帶著哀戚，是覺得她很可憐嗎？麗瑟不知道。但她卻隱約能感受到對方的莫可奈何……

——憶紋將槍口指向她時也是那樣的神情。

「……已抵達目的地。」

提示的機械音將麗瑟從思緒中拉回現實，她瞥了眼窗外，確定已經抵達監獄所在的東北區後，抽出槍小心翼翼地從貨櫃車上走了下來，身後還跟著三十名的警備機器人。

耳邊傳來憶紋的聲音，「狼人十分鐘後就會抵達，妳盡快架設電網，警備機器人會協助妳，如果妳傷勢過重，記得發送求救信號，方舟會馬上派醫療機器人到妳身邊。」

「好。」麗瑟簡單地應了聲，腦袋卻是一片混亂。

十分鐘？遠比剛才預測的時間還少啊……麗瑟眉頭一皺，看來這群狼人確實有古怪，應對時可能要更小心才行……

在警備機器人的幫助下，麗瑟順利地架好電網陷阱，隨後她爬上監獄的高塔，由上往下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過沒多久四個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下一秒，分作三隊的警備機器人由不同方向衝出，並持槍朝狼人掃射，耀眼的激光在視野中炸開。

狼人的反應非常快，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他們先是閃過迎面飛來的激光，接著不疾不徐地瞥了眼被激光掃到的牆面，判斷激光的威脅度不高後馬上進行反擊，而警備機器人見狼人追來，隨即狼狽地往反方向開始逃竄。

這看似一面倒的戰況，其實都在憶紋的計畫中。

「他們既然能破壞方舟上部，摧毀警備機器人自然不在話下，加上警備機器人的速度遠不及狼人，配給妳的這些不出五分鐘就會全軍覆沒……」

「那為什麼……」

面對麗瑟的不解，憶紋只是神秘地一笑，「既然原本就不具優勢，何不乾脆將劣勢表示得更明顯一些？當他們放鬆戒備的那一刻，就是我們的勝利！」

由於警備機器人無法乘載過於複雜的指令，與麗瑟討論過後憶紋便輸入『敵逃我追、敵追我逃。』並把將狼人引進電網中設為最優先指令。

如憶紋所料，其中一只狼人飛快地跳到機器人身上，揮舞著削鐵如泥的爪子，不到五秒便摧毀了一台警備機器人，其餘狼人見狀紛紛效法地跳到機器人身上，成功破壞完後還仰起頭發出炫耀般地長嚎。

見敵人已驚人地速度逐一癱瘓警備機器人，機器人所剩無幾，但離電網陷阱卻仍有段距離，麗瑟不由得暗暗捏了把冷汗，她深吸了一口氣安撫著自己，沒事的……計畫一定會順利……

很快，能活動地警備機器人只剩最後一台，狼人毫不猶豫地跳到機器人身上並揚起爪子，看準了這瞬間，麗瑟毫不猶豫地按下啟動器，架設於四周的儀器隨即一同朝中間噴出網子！

察覺異狀的狼人一鼓作氣跳出網子能捕捉的範圍，唯獨那隻跳到機器人身上的狼人因被牢牢扣住身體，無法脫逃而被電網捕個正著，在高壓電流的攻擊下化作一團焦黑的有機物，

「只抓到一……」

失落的話語不禁脫口而出，意識到不妙的麗瑟連忙掩住嘴，但還是慢了一步，底下的狼人同時往她的位置看來，下一秒，蜂擁而上！

糟糕……！

麗瑟趕緊攀住塔牆的梯子，她非常清楚，這裡實在太小了！如果在塔頂被三隻狼人夾擊，她絕對沒有勝算！

但她終究是少算一步。

目睹同伴的慘死令狼人大為光火，在憤怒的驅使下他們的速度足足成長兩倍有餘，麗瑟本想在他們圍上來前離開高塔，卻不料才下不到一半的梯子，耳邊便傳來偌大的嘶吼聲，轉頭一看，狼人的巨爪已逼近身前，逼的她只得放掉抓著梯子的手，任由自己以自由落體的姿勢墜落。

撲空的狼人自然不甘心，放開攀著梯子的手、腿一蹬，徑直朝麗瑟飛來！面對迅速逼近的狼人，麗瑟倒也不慌張抬手將藏在手腕處的機械昆蟲朝他射去！

「什……！」

正面吃了一記高濃度麻醉針，狼人瞬間沒了意識，在麗瑟平穩地落地後『磅』的一聲撞在堅硬的地表上，恢復為人型的姿態。

解決了兩個狼人的麗瑟不敢多做停留，拔腿便跑進巷弄中，跑了五分鐘卻遲遲沒有聽到追擊的腳步聲，隱約感到有些奇怪的她立即回過頭，在戰術護目鏡的幫助下，她很快就找到了剩餘的兩個狼人。

只見那兩名狼人站在昏厥的同夥邊嗅了嗅，隨後仰起頭又嗅了嗅，便毫不猶豫地朝監獄奔去！

什……！他們是覺得那邊人的氣味比較濃厚嗎？！

情急之下，麗瑟抽出腰帶上的軍刀，一口氣將掌心劃破並高舉起手喊道：「我在這——！」

向監獄奔跑的狼人立即停下腳步，這熟悉的氣味喚醒了他們的憤怒，他們僵硬地轉過頭來，雙眼竟是鮮血一般的紅。

「妳……！」

兩個狼人幾乎同時朝麗瑟奔來，但他們不在像剛才順著道路在巷弄間奔走，而是在牆面、建築物間飛竄跳躍，彷彿視地心引力為無物！

怎麼回事？狼人是這麼敏捷的生物嗎？！

吃了一驚的麗瑟拔腿要跑，轉過身卻驚見狼人出現在她面前，張著血盆大口朝她咬來，下意識便抬起左臂抵擋，隨著巨齒沒入，清脆的聲響在耳邊響起，疼的她不禁皺緊眉頭，這一下居然連骨頭都給咬斷了！

手上的軍刀也掉在地上，麗瑟抬起左膝狠狠地朝狼人踢去，見對方仍是不肯放口，她順勢將腿往後一收，右手取出鞋底暗藏的小刀，抬手便將塗有劇毒的小刀往狼人的脖頸狠狠扎去！

狼人隨即掩著脖子發出痛苦的哀鳴聲，並在地上打滾，過沒多久便四腳一伸，沒了氣息。

「痛死了……」

麗瑟彎下腰將軍刀拾起，抬頭卻見最後一隻狼人警戒地望著她。他緊盯著麗瑟鮮血淋漓的左手，殷紅的血液並沒有受到地吸引力的影響順流而下，反倒還往上匯聚成兩塊，如木板般將骨折的手固定住。

「妳這女人……就是妳……就是妳……」

也不知是被這異相嚇得，還是因同伴們的死去而感到憤怒，他的嗓音低沉而微微發顫。

「你認識我？」麗瑟警戒地望著狼人又說，「我可不記得有看過雙眼充血的狼人，還是說你們一生氣就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這句事不關己的話語激怒了狼人，「還不都是妳害的！」

麗瑟趕緊以軍刀擋下鋒利的爪子，怎知這一碰撞竟讓刀刃上出現一道裂口，她還來不及驚訝狼人便抬起另一手爪朝她揮來，嚇得麗瑟只得揚起半殘的左手檔下這擊。

雙方頓時僵持不下，麗瑟當機立斷地將另一隻機械昆蟲放出，狼人見蟲朝自己飛來，先是往後一跳拉出安全距離，看準時機後一個揮爪將昆蟲一分為二。

就連眼力都提升了嗎……

麗瑟皺眉低語著將鞋底的另一把毒刃抽起便朝狼人扔去，狼人卻閃也沒閃地抬起手爪將毒刃打到一邊，並再次朝麗瑟衝來！

來不及拔槍的麗瑟只能再次以軍刀擋下利爪，「真難纏啊……」

「我看妳還能撐多久！」

狼人說完一個使勁，軍刀硬生生斷成兩半，利爪徑直朝麗瑟揮來，卻在距離她眼前只剩不到五毫米時硬生生停下。

麗瑟退了半步，這才發現狼人的心窩處被另一隻手爪貫穿，隨後那人一揚手順勢將他切成了兩半。

「是你啊萊卡……」

見來者是自己的援軍，卸下心中大石的麗瑟腿一軟癱坐在地。

萊卡連忙在她身邊蹲下，「姊姊，妳沒事吧？」

麗瑟搖搖頭檢視著半殘的左手，橈骨斷了一根，利用血液支撐的話，勉強還可以行動吧……她苦笑了一下，開始檢查身上的裝備，兩隻毒刃跟機械昆蟲都用掉了，軍刀也斷了……

「也就是說只剩下槍可以用了嗎……」

麗瑟嘆了口氣撐起身子，一旁的萊卡見她這搖搖晃晃地模樣，趕緊上前攙扶，「姊姊，妳不先處理傷口嗎？」

麗瑟再次搖了搖頭，「得去幫忙處理走屍，不然光憑警備機器人怕無法負荷……」

說完她抬手操作戰備護目鏡與方舟的監控進行同步，但當她看清楚當前走屍的位置後她隨即皺起眉頭，「怎麼會……為什麼走屍群都朝南方走了……」

麗瑟的疑惑不無道理，按照先前方舟的分析，走屍會捕捉半徑500公尺的二氧化碳作為辨識條件，從入侵的北門要捕捉到住宅區的二氧化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先不問為何跳過人稠的監獄，這一路還有行道樹、草皮這類會釋放低量二氧化碳的植物，走屍怎麼會忽略這些存在，徑直朝南方的住宅區走去？

這不論怎麼想……都是有人刻意在操控這一切了吧？

思索至此，麗瑟的臉色刷地發白。

一旁的萊卡忍不住問道：「姊姊，怎麼了嗎？」

「我得快點到住宅區那……！」

說完麗瑟拔腿朝住宅區的方向跑去，萊卡急忙追上她，「姊姊，我也一起去！我一定能幫上姊姊的忙！」

說完萊卡變成狼的型態，輕咬著麗瑟的衣角示意她上來，麗瑟也不多話，以血化線纏上萊卡的頸子，縱身一躍便牢牢地坐在他背上，萊卡加緊腳步朝住宅區奔去，麗瑟只得用血線將自己五花大綁以避免滑落。

因此，她絲毫沒有注意到，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萊卡清澈的藍色雙眸逐漸染上血一般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