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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飛狐續傳 八十回 俠風柔情(完)

    但見石屋外兩邊各自酣戰得難解難分,劍光爍爍,掌風喇喇,只時值星月暗淡,焚風窒人心息,便是站在一旁觀戰,亦可感受到周身經脈氣息翻湧,遑論是場上酣戰不休的四人,值此關鍵時刻,內勁運息更顯重要無比。
    苗人鳳所練武功向以外鑠之法固其內勁,這是外家拳掌自成一派的練法,迥異於道家由內而外的注重氣息調練,要點是在強力外鑠之餘必須收力,難處不在發而在收。天魔師門這一派武功雖起源於西域,但其心法要旨仍是不脫氣脈運行之道,要點卻是在內力回鑠之餘必須發力,難處不在收而在發,因而一旦氣息不順,掌力必減。
    苗人鳳身歷百戰,敵掌發力均在預料之中,這時倏覺紅魔掌風不如先前厲辣,當下運掌如風,連進六招。
    紅魔驚險中一一拆開,到第六招上,苗人鳳掌力猛極,她雖急閃避開,但身子連幌幾幌,氣息岔亂,腳下差點立足不穩,心道:「師姊這回所料大錯特錯,只道星象東移於我魔派殊為有利,大舉賭上一搏,豈料星象異變影響氣息發力,連我魔派武功亦能難免。但這苗老賊卻似不受影響,掌力竟愈來愈強,再鬥下去,豈有命在?」
    天魔自身亦感到經脈流動迅速,氣息不穩,見紅魔這幾招避得驚險,說道:「師妹,飄影魔踪掌。」紅魔聞言一喜,心道:「我忒也糊塗,逕使陰陽冥掌與苗老賊硬拚,卻受制星象異變,發力窒礙。但我派飄影魔踪掌另走武學蹊徑,並非以內鑠實勁為基,而是憑虛化氣,借敵勁為我用,則敵強我愈強,也才是飄影魔踪掌要旨。」
    她這麼一想通來,掌法倏變,身形忽溜溜地足不沾地,雙掌如魅,輕拍綿擊,看似虛浮軟膩無勁,實則勁氣透空破虛,每每在苗人鳳肅殺掌風中飄掌飛擊,一則借勁,二則尋隙發招,宛如蝴蝶般穿梭飛舞,正是:『掌氣飄飄魔踪現,飛影忽忽歲雲暮』,借勁補氣,循環不滅,當下又與苗人鳳鬥了個旗鼓相當,難分勝敗。
    這邊廂袁紫衣與程霏曄酣戰了數百回合仍是勝負未分,兩人所學雖是大致相同,但袁紫衣傳承沖鳴師太雜學甚多,又經天池怪人袁士霄著意指點武功,劍式多變,峨嵋劍法中竟是隱隱帶有兩儀精髓,天罡劍法中又帶有廣西梧州八仙劍的刁鑽,當真詭譎難測,若非程霏曄亦是受教多師,內力輕功俱至臻境,只怕早已命喪當場。
    胡斐自習得九融真經以來,對於上乘武學已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這時見程霏曄所使武功身法,雖不脫魔派與峨嵋兩家之長,然值此星象異變之時,御劍使氣竟不顯窒礙。袁紫衣雖是劍招層出不窮,但體內真氣不免受到影響,劍去雖快,但劍刃上所附著的勁力卻已大不如前,全憑劍招凌厲,變化多端,方能保得不落下風。
    胡斐心中大起疑雲,轉頭朝身旁北雲天看去,見他臉上一抹笑容頗是詭異,對眼前戰局似乎成竹在胸。
    他正兀自思索間,斗然聞得兩道衣襟飛掠聲當空響來,尋聲抬頭看去,雖是暗月星光,但他內力深湛,目光極遠,稍一瞥眼間,已然瞧清來者乃兩名少女,一黑一白,前後追逐,心中叫道:「是蘭妹!」腳下跨出一步,隨即聽得遠處尚有衣衫飛掠聲劃空而來,心神一凝,忖道:「眼前大局為重,可別著了天魔道兒。」
    就見當先飛馳中的黑衣少女掠過石屋前一棵矮樹,足下借枝點去,凌空迴旋,手裏長劍倏忽間圈轉,劍芒斗漲,直朝身後追來的冥月宮宮主苗若蘭刺去。胡斐見她這一劍所刺方位巧妙無倫,後著多變,深怕苗若蘭經驗火候不夠,難以招架,心中一急,左腿朝前邁出,便欲出手,待見北雲天神態優閒,渾若無事,當下又退了回來。
    苗若蘭嬌叱一聲,劍鋒圈轉,劍尖顫動,刺向對方右臂。胡斐心中咦的一聲,忖道:「這是苗家劍法中的一招『沖天掌蘇秦背劍』啊,原來苗大俠終於破除了他自己不傳子弟的志向,最後還是將苗家劍法傳給女兒了。」
    當年苗人鳳為了要化解胡苗范田四家百餘年糾纏不清的仇怨,因而立志苗家劍法至他而絕,不再傳授子弟。但兩年前他與胡斐在玉筆峰附近峭壁上一場生死搏鬥,兩人可謂從死到生走了一回,之後更因而得知,胡斐便是自己情如兄弟胡一刀的親生兒子,他二人經得這一戰下來,惺惺相惜,胡苗兩家代代宿怨,自此而休。
    待得苗若蘭記憶俱失,天魔又向北雲天劃下授徒比武的新約,他俠義所在,自不能坐視一代武林宗師受著天魔欺凌,只得盡力協助北雲天傳授諸般武藝給自己女兒。所幸苗若蘭記憶失去,過往習性均已大不相同,不再視習武為一大罪惡,當下苗人鳳便將家傳苗家劍法逐一教授,日後好能擊敗天魔賭約,為武林貢獻一份心力。
    苗家劍法與胡家刀法俱是武林一絕,苗若蘭這招『沖天掌蘇秦背劍』使出,門戶嚴密,沒分毫破綻,可謂既攻又復守,的是非凡。那黑衣少女見到此招奧妙,果然不敢冒險搶進,劍式迴掠,改削苗若蘭腰際。但苗家劍法一經催動,後著連綿,當下只見『洗劍懷中抱月、迎門腿反劈華山、提撩劍白鶴舒翅』,三招連環,直攻上前。
    黑衣少女劍刃尚未削到,倏覺眼前劍光耀來,當下不及遞招,劍光連抖,只聽得鏘鏘鏘三聲響,二人已然落下地來,各自嬌喝一聲,劍圈劃開,長刃削風,旋即鬥得緊密異常。胡斐卻是愈看愈驚,愈看愈是迷惘,眼前這名白衣少女似熟非熟,雖是苗若蘭沒錯,但卻絕對不是自己當初所識得的那個嬌怯怯蘭妹,差異當真判若兩人。
    苗人鳳見到女兒到來,精神一振,掌法愈顯剛猛,可謂既狠且霸,容不得紅魔有稍微喘息之機。
    紅魔這時周身都給他籠罩在掌風之中,左閃右避,飄影魔踪掌雖是借勁御氣,但遇到如此威強掌力,當是避之唯恐不及,豈敢直攖其鋒?當下飄掌唿唿拍去,見苗人鳳左掌斜引開去,足底一登,身子倏忽向後疾躍退去。
    苗人鳳喝道:「賊廝婆,那裏逃?」身形縱起,尾隨追去。
    紅魔現下內力不聚,難以硬接苗人鳳掌力,但足下輕功依然迅捷,斜身飄幌中,來到袁紫衣背後,嘴角迸出一絲冷笑,右掌斜劃而下。他這一掌可謂不顧自己體內經脈岔亂,逕將全身勁力貫注於掌心,斗然間直劃下來,宛如星劍光芒,如矢應機,霆不暇發,電不及飛,正是陰陽冥掌中的一招「魂魄飛揚」,當真招如其名了。
    霎時,一道劍芒倏現,紅魔只覺胸口劇痛,右掌劃下一半,頓時凝住不動,兩眼直瞪向前,又驚又怒。
    天魔驚駭中疾飛掠到,兩手扶住師妹身子,雙眼紅絲圓瞪,顫聲朝著程霏曄喝道:「好賊徒,膽敢弒師。」
    這變故當真起於俄傾,苗人鳳瞧得當場楞住,只見紅魔胸口插著一柄長劍,劍刃直透而入,身後劍尖卻仍兀自顫動未止。袁紫衣斜身一讓,嚇得臉色蒼白,手裏長劍顫抖中指著紅魔,怕她死前拚命衝將上來,兩眼卻是望向手裏空著的程霏曄,滿臉惶惶然不知所以,心中卻甚是清楚,若非程霏曄扔飛劍來救,現下死的便是自己了。
    只這一下變生不測,委實大出眾人意料之外,苗若蘭與黑衣女子各都罷鬥躍上前來,站在一旁觀看。
    胡斐卻是恍有所悟,臉朝北雲天望去,說道:「程姑娘身受星象異變影響甚少,內力悠長,所學之中竟似含有老前輩『魁轉星斗大法』妙意,倒是奇了。」北雲天道:「世間萬相,原是人所難測。因果循環,禍福自受,那是半點怨不得人的了。」胡斐聽他說完,點了點頭,提身一縱,來到苗人鳳身旁,以防天魔斗然襲擊。
    這時就見程霏曄臉容肅然,冷冷說道:「紅魔,當年你以一招『飛龍穿雲』長劍穿心殺了我師父,今日我也同樣使這一招殺你,而且這一招還是你教會我的,想來你應該感到心慰才是。」
    紅魔聞言大是驚愕,臉上慘無血色,說道:「你........你是.......」沖鳴師太發話說道:「紅魔,當年你遠赴天姥山殺了自己師妹天龍魅影,出手狠毒,用的便是這一招『飛龍穿雲』,難道你卻忘了?」
    天魔怒道:「老賊尼,我門之事,豈有你說話的餘地。」沖鳴師太嘿的一聲,道:「天魔,你可知天龍魅影的姊姊是誰?」天魔憤道:「總不會是你這個老賊尼罷。」沖鳴師太道:「老尼也沒這福氣。但我師妹沖盈師太卻是福緣不淺,正好有著這麼一個天龍魅影的妹妹,這天龍魅影又正好有一個小徒兒,你說巧是不巧?」
    紅魔傷重難治,命在旦夕,聞言說道:「原來她........騙我........」
    沖鳴師太道:「天龍魅影的小徒兒不過入門兩年,當時還只八歲,雖已拜師,本事卻還沒學到,平時便被派去菜田拔草,幸得如此,才能躲過你的屠殺。那年我峨嵋派掌門沖逸師太遭敵暗殺,老尼聞訊後遠自天山趕來,一路尋著賊踪來到天姥山,這才報得師門大仇,卻也因此而遇上天龍魅影的小徒兒,事情便是從這裏開始了。」
    天魔聞言一怔,說道:「老賊尼,霏曄得我二師妹紅魔收入門下時,才只七歲之齡不到,又如何會是我三師妹的小徒兒?」沖鳴師太道:「你瞧老尼今年多大歲數了?」天魔怒道:「本魔那裏有空猜你幾歲。」沖鳴師太微微笑道:「就說天魔你好了,你的容貌可是與年齡相符合來了麼?嘿,霏曄現下看去亦不過二十上下罷。」
    紅魔兩眼瞪向程霏曄,嘴裏虛弱說道:「好........你很好........」隨即一口氣換不上來,頭一垂,就此死去。
    天魔與這師妹情如手足,當下涕泗縱橫,哭喊道:「師妹........師姊這就為你報仇。」沖鳴師太聞言,嘿的冷笑一聲,說道:「你二人嗜殺成性,視人命如草芥,當真罪孽深重,那些被你們殺害的人難道就都沒有親人麼?天魔,你佈局精算,萬事皆可賭,但今日你與老尼這場賭約,到頭來終究輸了個徹底,紅魔現下即遭業果。」
    沖鳴師太說話中,前邊翠谷上可聞兵刃交擊聲一路由遠而近,當下又道:「玄機七星向為魔月宮三大魔柱,劍陣御式雖駸駸然可與十八星宿並駕齊驅,但今日丐幫與渾幫聯手對敵,兩幫勢力非同小可,你魔月宮雖也支派繁多,但只要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加入戰局,你魔月宮即使現下不敗,日後仍難逃被正道殲滅之命運。」
    天魔呸的一聲,恚怒中大聲喝道:「本魔何等人物,豈是你這老賊尼說敗就敗?」身形晃去,出手如電,左掌探出,看似襲擊沖鳴師太,斗然間腰身倏扭,竟是反向撲去,右手運掌成風,凌空直往程霏曄頭頂拍去。
    胡斐早已戒備多時,見天魔如惡虎般撲向程霏曄,忙提身一縱,發掌凌空擊去,要逼得她迴身自救。
    豈料天魔這幾招均是聲東擊西之計,真正目的卻是要激得胡斐出手救人,見他發掌擊來,身形倏地晃去,當真迅如鬼魅,倏忽間已然掠到苗若蘭身後,連發兩掌。苗人鳳護女心切,顧不得自己全身罩門大開,掌力如排山倒海般推出,意欲硬接她這兩掌下來。苗若蘭竟也毫不畏懼,身形不退反進,嬌喝一聲,亦是兩掌發力擊出。
    但聽得砰蓬兩聲巨響,飛砂走石,周邊花草枝葉俱都受震傾倒,苗人鳳只覺一股巨力將他身子移開兩步,好不厲辣,兩眼望出,視野迷濛,連忙運氣護脈,耳裏聞得一聲驚呼,正是自己女兒若蘭的聲音,尋聲看去,見天魔已然摛住了她,身形迅速朝著石屋後山掠去,當下提聲喝道:「老賊婆,放下人來。」身子隨後急趕追去。
    胡斐這時自左掠到,見天魔身法委實太快,追趕不及,當下九融真經運起,周身漩流激盪,帶得原本給三道掌氣震起飛舞的花草枝葉盤旋集中,右掌引氣前拍,嘩嘩響來,花草枝葉俱成暗器,直朝天魔去路疾射而去。他右掌拍出,身形飛縱而起,跟著左掌劃圈拍出,正接在右掌掌氣之後,宛如巨濤般前浪接後浪,當真威猛無儔。
    天魔聞得這道霹靂如雷的異響,心中駭然:「這賊小子武功竟是凌厲至斯?」當下不敢直攖其鋒,身形迅速右閃晃去,斗然間兩道白影悄無聲息撲至,宛如一堵高牆擋在眼前,怒喝道:「兩隻畜牲,找死麼?」左掌運勁擊出,聽得兩聲獅吼叫來,巨大獸身凌空翻騰避開,瞬間卻又在空中交叉,便如兩名武林高手自左右攻來一般。
    天魔怒火正燒,見右邊猛獸張口撲來,巨齒森列,當下逕將右手中所摛住的苗若蘭迎前送去,左掌發力迴擊左邊撲來的另一頭猛獸。胡斐與苗人鳳自後見到,嚇得差點昏去,同聲叫道:「切勿傷人!」但雪湖蘭獅迅猛如電,這時更是全力撲擊,便要收勢也已不及。沖鳴師太與袁紫衣等一干女子見狀,無不嚇得驚呼出聲。
    苗若蘭雖得北雲天以北魁神功貫注內力,但論武功修為來說,仍是差距天魔甚遠,剛才這麼硬接兩掌,雖自己父親苗人鳳亦同時發掌相助,但天魔神功何等威猛,以一敵二,仍是大佔上風。當下天魔直將苗人鳳身子逼退兩步,左臂伸出,已抓住苗若蘭後頸提起。苗若蘭這時卻給掌氣衝亂經脈,呼吸窒息,腦中一片混沌。
    苗若蘭神智恍惚中,一路給天魔挾持飛縱,毫無反抗能力,黑暗中斗然間見到一顆碩大獅腦張口咬來,碧眼如綠,幽森恐怖,這嚇人景象竟是依稀相似,當下直覺反應上來,放聲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這頭張口欲咬的碩大雪湖蘭獅,正是苗若蘭兩年前所遇上的那頭產子母獅,此物靈性非凡,聞得苗若蘭尖叫聲叫來,甚是熟悉,兩道獸眼認去,竟爾認出苗若蘭來,當下獅口一偏,逕朝天魔右手咬去。天魔一驚,右手倏放開來。雪湖蘭獅見狀,刁住苗若蘭衣領,右爪前撲,逼得天魔斜身避開,獸身扭去,帶著苗若蘭落下地來。
    天魔給兩獸這麼一擋,雖只一瞬之間,但胡斐先前所發那道如雷般威猛氣流正好來到,她知道避無可避,當下暴喝一聲,反身兩掌同出,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周圍林木盡皆晃動而倒。眾人待得眼前飛花小石勢道稍緩,張眼看去,天魔卻是早已不見踪影。苗人鳳趕到愛女身旁,見她已然昏去,當即俯身抱了起來。
    便在這時,翠谷北首遠處一道嘯聲響來,嘯聲中陰風惻惻,寒氣森森,胡斐愕道:「好個天魔,這當兒竟已逃得這麼遠去了。」程霏曄回頭看去,驚呼道:「師父,紅魔的屍首也不見了。」沖鳴師太道:「那黑衣女子便是天魔兩年前新收的徒兒,方才乘亂間挾了紅魔屍首離去,天魔這道嘯聲,便是招呼底下門人過去會合了。」
    胡斐臉朝程霏曄俏容上看去,疑惑問道:「程姑娘還是叫師太掌門前輩做師父?」程霏曄師仇得報,心中歡喜非常,見胡斐向她問來,笑著反問道:「誰說不是?」袁紫衣卻是始終退在師父身後,不發片語。
    便在這時,翠谷南首林間穿出一大羣人。胡斐見當先二人便是徐幫主與丐幫袁鵬前輩,知道魔月宮這回大敗而逃,天魔未死,日後武林仍有一場爭鬥,但至少這兩大幫派聯手局勢已成,再不容天魔小覷半分。
    袁鵬來到一顆大樹之下,聽得樹上兩聲:「袁爺爺。」叫來,隨即兩道小小身影飛落而下,心中大喜,呵呵笑道:「兩個小女娃兒沒給嚇著罷?」兩童跳到他身旁,一人牽著一手,吱吱喳喳搶聲說著方才這裏諸般戰況。
    胡斐見徐幫主身後黑壓壓一大羣人,季老三、沃德崎、張波久等都是舊識,再後面連西園春一夥也到了。這時東首林間也穿出一羣人來,服飾清一色是冥月宮打扮,極目望去,湯笙身影果然便在其中。
    胡斐正欲上前見禮,耳裏聞得一聲輕嗯,轉頭看去,竟是苗若蘭醒來,聽得她發聲說道:「爹,我怎麼了,好像夢到有怪獸要來吃我。」苗人鳳聞言,欣喜若狂,聲音發顫,說道:「蘭兒,你認得爹爹了?」苗若蘭兩眼清澈,但臉上滿是不解,說道:「你是爹爹啊,蘭兒怎會不認得?」苗人鳳兩眼淚濕,說不出話來。
    胡斐走上前來,心中又是擔心,又是歡喜,說道:「蘭妹,你可認得大哥來了?」苗若蘭聞聲朝他望來,兩眼盯瞧好半天,這才滿臉既是訝異、又是歡悅的說道:「胡大哥........你的滿臉鬍子呢?」
    胡斐聽得大喜,知她記憶果然恢復,笑道:「大哥的鬍子給人捉弄剃了去,短時間內是長不回來了。」苗若蘭這時記憶復原,回到往昔原本好奇心性,說道:「啊,是麼?是給誰這般捉弄剃去的?」
    胡斐溫言笑道:「待得日後有空,大哥便詳細說給你聽。」苗若蘭雙頰飛紅,望了父親一眼,說道:「爹,我們要回家了麼?」苗人鳳心中喜樂非常,聽得女兒這般問來,笑道:「我們父女先到你胡大哥家裏坐坐。」
    苗若蘭諸般記憶尚停留在兩年前,還以為現下還在長白山上,說道:「沒有下雪了麼?」胡斐道:「待得咱們慢慢回到玉筆莊上,想來那時又該到滿山飛雪的時候了。」兩童這時正好隨著袁鵬走上前來,聞言一喜,瑤瑤說道:「師父,這位好美好美的姊姊也要跟咱們一起回去麼?」苗若蘭尚留小孩心性,見兩童清秀可愛,童言童語說來,清脆溜口,好不歡喜,笑道:「胡大哥是你們姊妹的師父麼,我倒見過你們的另外兩個小師兄呢。」
    胡斐心中幸福滿滿,抬頭仰望星空,只見風起雲湧,颯飁寒山桂,回想這些日子來的種種過往,百感交集。當下忙著招呼眾人相見,待要介紹到峨嵋派師徒時,四下尋去,正好見到沖鳴師太帶同袁紫衣與程霏曄乘夜自西首離去,三人背影渺渺,瞬間沒入前方黑暗之中。
    他兩眼怔怔出神,一股別離心愁湧起,當下喟嘆一聲,便似要將這道嘆息隨風遠送,就此埋葬天際........。
    《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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