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腳的貓〉- 3

03

「小黑，你怎麼都不吃飯？」

天都黑了，辛尼斯特還是在貞節的房間，縮在桌子下。辛尼斯特很餓，但貞節沒有給他食物，而是貓乾糧，差點把他氣到翻桌。

有沒有搞錯！！好歹來條魚吧混帳！！！

身為尊貴、優雅（？）的暴食大公，辛尼斯特再怎麼貪吃，也不吃貓飼料這種東西。辛尼斯特轉身，貓屁股朝外，以示抗議。

除了巧克力蛋糕，「小黑」整晚都沒進食，身為愛貓人士的貞節很擔心；但換個角度，或許只要自己不在旁邊，小黑就願意吃了。

「我放在這裡喔。」

說著，貞節將碗放在不遠的地上。他蹲在桌子前，跟小黑說：「我要睡了。記得吃飯，知道嗎？」

「喵！」快滾啦！！

「好乖好乖。」

貞節想摸辛尼斯特的頭，又被貓貓拳拍開；同時，辛尼斯特看見貞節伸回去的左手，有明顯的疤痕，似乎是縫合的痕跡。

金髮的貞節明明很帥，卻是沒有記憶點的帥；身為熾天使，翅膀卻是普通的白色六翼；實力很強，卻拿著沒有記憶點的長劍，毫無特殊之處。

貞節的特色就是沒有特色。相較於外表、翅膀、個性鮮明的熾天使夥伴，貞節總是被人遺忘。位階比他們低的天使，因為叫不出名字，總是稱他「朱櫻大人旁邊那位」，貞節也習慣了，他不會為這種事生氣。

貞節的個性很好，不像伊庚有起床氣、朱櫻傲慢愛哭、水晶做事極端、超七怪裡怪氣、海藍運氣超差……貞節就是普通好人，做事認真負責，是丰最放心的部下，也是最符合「天使」稱號的一位。

「……。」

目送貞節離開、躺到床上。等了三十分鐘，確定貞節已經睡著，辛尼斯特才從桌子下走出來，屁股抬高伸懶腰，碎念：

「有惡魔還睡得著，你是笨蛋嗎？」

辛尼斯特走到床邊，跳到床上。一藍一黃的異色瞳，他看著貞節熟睡的臉，和自然放在一旁、放鬆的左手手腕。手臂和手腕的接合處，有一道深色的縫合痕跡，非常明顯，明顯到怵目驚心。

「……。」

貞節總是被人遺忘，辛尼斯特卻永遠記得。

記得他的臉、他的聲音、他的翅膀。

還有他的味道。

辛尼斯特什麼都吃，但他絕對不吃貞節。

因為，他早就吃過了。

數百年前的地獄，那時的辛尼斯特只是小貓。他很瘦、很餓，也很弱，飢餓的他倒在地獄的一角，像隨處可見的流浪貓，幾乎要變成屍體。

他餓到站不起來，聲音也發不出來，意識呈現半朦朧的狀態，距離死亡只剩一步之遙。當時的辛尼斯特放棄求生，就像地獄大部分的惡魔，安然接受餓死的命運。

「任務完成。貞節，我們回去吧。」

然後，辛尼斯特聞到天使的味道，也聽到了聲音。

現在回想，說話的人應該是朱櫻，他和貞節來地獄出任務。任務結束，兩人準備返回天國，貞節卻在那個時候，發現倒在角落的黑貓。

「貞節？」

天使在前，辛尼斯特沒有力氣狩獵，他餓到動彈不得。當貞節走到自己面前，辛尼斯特以為貞節要殺他，心想這樣也好，殺死總比餓死痛快。

「貞節！你在做什麼！？貞節！」

下一秒，雖然意識矇矓，辛尼斯特依舊看見──天使割斷自己的左手手腕，手腕掉到辛尼斯特面前。貞節痛得跪在地上，鮮血大量流出，朱櫻立刻跑過來。

「快走……！」

血會引來其他惡魔，朱櫻帶著受傷的貞節離開。辛尼斯特因為貞節的舉動，求生意志被點燃；他狼吞虎嚥，吃掉貞節的手腕，一根骨頭也不剩。

熾天使的血肉不是開玩笑。光一隻手，辛尼斯特不只活下來，還變成強大的惡魔，之後的貓生可謂一路順風。辛尼斯特在地獄狩獵、進食，沒有人能阻止變強的他，所以辛尼斯特沒有悲慘的過去，日子一向很好，都是因為貞節。

「……喵。」

數百年過去，他早就不是虛弱的小貓，是地獄的暴食大公，也變成無藥可救的惡魔。自私、殘忍、縱慾、弱肉強食、恃強凌弱……惡魔唯一的優點是不忘恩，辛尼斯特當然也是。

「喵。」

坐在床上，辛尼斯特蹭了蹭貞節的左手，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雖然貞節害他回不了地獄，但辛尼斯特只會罵幾句、揮幾拳，絕對不會傷害貞節，更不會吃他，因為自己被這個人救過，貞節是辛尼斯特的救命恩人。

「喵……」

蹭呀蹭，蹭呀蹭。眼看貞節都沒醒，辛尼斯特嘆了口氣。反正自己不會傷害貞節，貞節也沒發現他是惡魔，就先這樣吧。

趴在白色的床上。呼嚕……呼嚕……辛尼斯特打哈欠，他僑了舒服的姿勢，下巴靠著貞節的左手。辛尼斯特閉上眼睛，呼嚕聲越來越小，一人一貓就這麼睡在一起。

Sinister

人如其名，他確實是罪惡的、錯誤的惡魔；但用天使的語言，「辛尼斯特」的意思是「左邊」。

左邊，左手。辛尼斯特記得左手──貞節的左手。

他不會忘記貞節。

以此為名，刻骨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