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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劫之二──無勇136

  136.無勇之大秦(六十八)
  儘管知道了來自惠的示警跟南宮彥的消息,馬凡其實並不太想動,他畢竟已經習慣了目前的生活,也算是相當穩定,所以改變的意願並不大,何況他還得找小芳。
  李舟見他這樣也算鬆一口氣,不是他不聽惠的話,而是馬凡哥哥覺得不必要,所以他不是不信惠啊。
  慕容府中也一切如常,起碼表面上是這樣,賀見魁現在碰到幾乎都只是擺個臉色冷哼一聲,馬凡自然也懶得去計較,李舟在馬凡的示意下也當沒看見,只是他老覺得對方似乎對他的殺氣特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甚至他的竹棍還會三不五時地不見,再被小青不曉得從何處叼回來。李舟當這是一種噁心的人手段,決定大度地不予以計較,畢竟他太忙了,崔元也許看他有了那麼一點進步,作業更是加倍地開給他,加上馬凡開給他的書單跟抄書,他除了練拳以外都在蹲書房,苦哈哈地拿著毛筆一筆一劃練字唸書,心中想著不知道東昇堂什麼時候再開,他寧願去課堂上睡覺也不想成天在慕容府被崔元盯著,這跟他在福丸時被師父盯著的感覺差不多,但是一個是消耗他的體力,另一個是消耗他的腦力,一堆筋脈穴道背得他腦袋都要炸了,馬凡開給他的抄書作業更是無聊到讓人直打呵欠。
  「李舟不錯嘛,進步很大。」馬凡讚許地說,滿意地看著終於能寫出一手楷體的李舟,「繼續保持。」
  「哥哥,那我今天能不能休息?」李舟立刻得寸進尺。
  「好吧。」馬凡從善如流,「確實過年還給你開太多作業不太好。」
  李舟立刻開心了:「那崔元那裡,哥哥能不能幫我說幾句兒?」
  「還過年呢。」慕容蘭慢條斯理地說,手還十分優雅地用杯蓋磨了磨茶杯,「都要初八了,還過年。」
  「廢玄卿,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早上起不來練拳?」李舟立刻炸毛,「你自己說你要鍛鍊的兒。」
  慕容蘭嗆咳了一下:「我說的是等過年後。」
  「都初八了,還過年兒?」
  慕容蘭決定不跟李舟繼續貧:「開春大會,你們有要去嗎?」
  馬凡也有耳聞過開春大會,他不太喜歡那種場合,也無意去認識更多的官員,聞言便拒絕了:「我就不用了吧,誰都不認識,怕得罪人就不好了。」
  「南宮彥會去,他那個野人弟弟也會去,所以得罪人這種事大概也輪不到你頭上。」慕容蘭說,「我聽說他上次找完你之後就直奔北方找默家的人了,但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半路就打道回府了。」
  「可能家裡出了什麼事?」馬凡猜道,「本來大過年還要出差,這就太不近人情了,或許是他家裡人叫他回去呢。」
  「那反倒是最不可能的。他家的人希望他活得好好的沒幾個。」慕容蘭道,「我是希望小吳你去的,我不好直接在開春大會上直接跟南宮彥問清楚,你跟李隆的身份比較合適。」
  馬凡有些猶豫。
  「聽說蘇家兩位小姐也會去,你要是想娶她們做老婆……」
  「絕無此意!」馬凡嚇了一跳,連忙表明心跡,別說是首相之女高攀不起,他是壓根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娶老婆的,起碼在找到小芳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
  「小二子也會去?」李舟倒是眼睛一亮,「那我要去。」去跟小二子玩可比待在慕容府裡面有趣多了,這裡多悶啊,連想去跟異獸玩都被禁止,還不准靠近,賀見魁真的超級討人厭的。
  李舟要去的話,馬凡不放心自然也要跟著去了,他可是太清楚這兩個熊孩子沒人管的話會無法無天到什麼程度,氣急的話李舟搞不好就放小青巨大化吞人了。
  「那哥哥,能幫我去跟崔元說免了這週的作業嗎?」李舟雙手合十,滿臉討好拜託。
  馬凡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麼不自己說?」
  「我說過了兒。」李舟悲傷道,「結果他開給我更多作業。說我就是作業太少才有閒心想東想西,讓我好好沈浸沈浸兒。」
  馬凡嘴唇緊抿,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慕容蘭就沒這麼客氣了,他哈哈大笑:「說得對啊,你可不就是太閒了嘛。」
  李舟惱怒道:「我很忙的兒!臭玄卿!」
  幾人說說笑笑,看得佇立在門外的慕容芸紅了眼。
  為什麼這兩個傢伙可以在哥哥的房間裡面有說有笑地嘮嗑,他從來沒有這種待遇!
  慕容芸覺得特別委屈,他今日想著要來找慕容蘭,結果一來就發現房裡歡聲笑語,果然又是吳語跟李隆,好像他們才是慕容蘭重視的人。
  就在慕容芸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冷不防地被打開了,馬凡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芸公子?」
  「哼。」慕容芸閃避不及,臭著臉應了聲。
  「芸兒?」慕容蘭的聲音傳來,「怎麼來了也不出聲?進來呀。」
  他臉色稍霽,整了整儀容,方才踏進房門:「兄長。」
  李舟跟慕容芸沒話聊,一見慕容芸有坐下來跟慕容蘭促膝長談的樣子,連忙蹦到馬凡身邊去:「哥哥,我也要回房了。」
  馬凡失笑,搖了搖頭,好心地給慕容兄弟帶上門,自己去找崔元了。
  他跟崔元其實一直沒怎麼說上話,對方在他的印象裡就是有些嚴肅的老人家,一心鑽營醫術,其他的都不太管事。
  崔元住的地方就在他們樓下,也算得上是慕容家能說得上話的元老人物,聽說就連慕容槐都很敬重他。不過這樣一想也是,本來醫療方面的人才就極少,這麼一大家子的人要養,還有那一整院的異獸,平時要是不小心受傷或是感冒了,那影響不可謂不大,難怪就連慕容槐都得供著他呢。
  崔元的房間除了書籍筆墨外就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了,陳設都是一開始的配置,不過衣服扔得到處都是,丫鬟侍童還沒來得及收。
  「李隆的哥哥?」崔元挑眉看著他,他正坐在床旁的一張小桌子前,一邊跟馬凡說話,手裡的工作還不停,一直在紙本上抄抄寫寫。
  「是的。」馬凡點頭,「我來是想跟您討論一下,關於李隆的作業……」
  「怎麼,嫌少了?」崔元點頭,「確實是少了,你把你左手邊那一榻書拿給他,讓他有空就多看點。」
  馬凡:「……不是,您能不能免了李隆這週的作業?」
  「把右邊那一榻也拿去吧。」
  「不然適時減少些呢?」
  崔元睨了他一眼:「不如把那些竹簡也拿去吧,都是珍藏。」
  馬凡深呼吸一口氣,他總算知道李舟為什麼不自己來了,這是一個難以溝通的老頭子啊。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崔元聽他說話的?不然作業沒減成,反而給李舟帶回一大堆作業,這樣以後李舟會不會覺得他很沒用?這可太傷他做哥哥的自尊心了。
  忽然,馬凡看見崔元的過去,崔元本來是個農夫,照理來說應該是這樣,但是忽然有一群人闖進他家,連打帶罵地將他房給砸了,左右鄰居都出來看熱鬧,指指點點,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而他父母就這樣被打死了,而他的兄弟們馬上吵著要怎麼分家,他在家中本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一毛也沒分到,帶了個乞食的缽就被趕出來了。
  他一路流浪,骨瘦如柴,但是跟他一樣的人並不少,舉目所見都是餓死的屍體,甚至還有人拿屍體做餌釣異獸來吃,比較沒膽的就刨土刨樹皮吃。
  那時的崔元隱約還聽見有人在喊什麼言王登基,麒麟歸位,但那又關他什麼事,他只關心自己缽裡有什麼。後來或許是餓死的人太多了,朝廷終於有動作了,給每個良民發放糧票,可以去朝廷在每個定點的糧房換糧。於是街上又多了好幾個因為搶糧票鬥毆致死的屍體。
  崔元很聰明,他從來不跟人打,他一領到糧票就往自己肚子裡面吞,接著到了糧房才想辦法催吐催出來,拿著噁膩的糧票兌換大米,官員看都不想看他的糧票,也不想給他換大米,他就鬧,專挑比他瘦弱的人搶糧票吞,當著所有人的面吞下去再吐出來。官員被煩得沒辦法,往後都很乾脆地給他換大米了。
  他就這樣一直在溫飽線上掙扎,直到他遇到了慕容兄弟,哥哥慕容槐跟弟弟慕容桑,兄弟兩是雙胞胎,長得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慕容槐那時在朝廷任職,見他悽慘,便讓他試試有沒有異稟,要是有異稟的話,當個食客也可以。崔元自然不肯放棄這個機會,可是他哪來的異稟?他從小就只幹過農活,再不濟就是護著糧票,甚至連打架都打得不怎麼樣,只會跑。
  不過他沒想到,慕容槐測試他有沒有異稟的辦法居然是讓他去慕容府,看看有沒有異稟武器能跟他產生共鳴。他求神拜佛了一整個晚上,也許是神明顯靈,竟然還真有,而且還是很難得一見的治癒系的異稟。
  慕容槐對他很好,他發誓一定要當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相安無事過了三年,他的異稟強度與日俱增,能夠治療的對象也從人擴展到了獸,很得慕容槐的敬重。
  他本以為日子會這樣過下去,然而某一夜中,他卻親眼看見自己的恩人死在了自己胞弟手下,被頂替了身份。
  崔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對著假冒慕容槐的慕容桑暢談欲言,彷彿壓根就沒發現對方被掉了包。然後在真正的慕容槐死後的三個月,找了一個理由辭別,雲遊天下去了,直到七年前才重新回到慕容府。
  馬凡不敢相信地看著崔元,這位老人家……過去的訊息量很大啊。
  「這樣看我幹麻?」崔元冷冷道。
  「不是……呃……」馬凡抓了抓頭,艱難道,「真不能減少點作業嗎?」
  「勤有功,戲無益。」
  「人是有極限的,逼得太緊了也不好啊。」馬凡還在為了剛剛看到的畫面震撼,擺在崔元面前的表現就像是魂出竅了一樣。
  「哼。」崔元冷哼道,「愛學不學。」
  「別這樣啊,崔先生。」馬凡堆著笑,琢磨著要是他剛剛把自己見到的事情說出來,能不能用保密交換免除作業,不過這一想太像是威脅便作罷了,「你聽我說,人的集中注意力是有上限的,李隆還正是愛玩的年紀,不是說放手讓他去玩,而是我們應該適時地讓他放鬆,學習遊戲兩不誤才能將學習效益最大化,要是強迫他整日學習,精神長時間緊繃,怎麼讓他提高士氣呢?學不會的還是學不會呀。俗話說貪多嚼不爛,醫術這麼高深的學問更不可能一蹴而及,不如將重點基礎打好,就跟蓋房子一樣,地基很重要呀,使用的建材密度也很重要,這樣遇上什麼狂風暴雨、山搖地動才不會坍塌嘛。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學生一出去,遇到什麼意外反而漏氣吧?這樣多丟人啊,知道的是曉得你望徒成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藏私的小氣鬼招搖撞騙。或者,說不定就對著李隆指桑罵槐呢,這樣兩邊都沒好處,何必呢……」
  崔元被馬凡唸得頭皮發麻,吹鬍子瞪眼道:「閉嘴。」
  吵死人了,這個小年輕在嘰嘰喳喳些什麼鬼東西,指桑罵槐?
  真是,心裡有鬼,聽什麼都是鬼,明明吳語不可能、也沒有管道知道當年那場慕容家的血案。
  馬凡閉上嘴了三秒,又問:「那您這是同意免除這週作業了?」
  「免免免,滾蛋吧你!」崔元罵道,也不知是不是聽到關鍵字心虛了,迫不及待想送人走。
  馬凡行了禮,從善如流地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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