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10|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及岩】法厄同說

    • Summary :法厄同觀察著你們,他父親改造的物種們。法厄同也有心,也會同情。
    • Note :異性戀
    你可曾聽說過神話圓球人?柏拉圖寄託亞里斯多芬之口的故事:
    在上古時期,人類分有三種性別。太陽男性、大地女性,第三性別陰陽人——也就是男女兩性的結合。從前的人類是圓形,雙頭四手四腳,一對生殖器。那時的人類之強大,居然妄想起神的主意來!於是宙斯命父親阿波羅把人類切成兩半,踩直拱形的背、扭過歪曲的頭,如今我們的肚臍眼就是把背上的傷口縫綁起來的疤,那時的生殖器還在人的後頭呢。被切開的人類順著本性,急於尋求原先的另一半,找到後就拚死抱在一起,如何也分不開……世人因此滅絕。眾神見此,起了憐憫心,將生殖器移向前頭,人們得以在交和後回歸正常生活。你是太陽男性,意指你生來欲求男性、註定要與男性結合,只是你對此一無所知。
    你自小跟及川徹生活在一起,形影不離。他天生是個美少年,愛打排球,腦筋動得飛快,有一張白色的好臉面跟修長四肢,性格開朗,大家都愛他。他好勝只是好面子不說,只有你知道,因為你跟他異體同心,好像生來就要相愛。你一直不知道你愛他,直到他在一次晚練(他堅持留下來,你知道勸不動,於是也留下來)跟你說:你知道嗎?我跟三班優依接吻,她喜歡我,我們親嘴了,她的嘴唇好香好軟。喔,這樣啊。你說,白癡及川,不訓練我要走了,別跟我炫耀。他拍你的肩膀,說不要緊,會有人喜歡小岩的,我會這麼相信。你咒罵幾句,拉起運動外套拉鍊離開,及川徹在你背後收排球。你走得快,他小跑步追上你,推你的背,走慢點嘛!你不搭話亦不回頭,他知道你生氣,在你背後踢石頭呢。你逕直回家說明天見,吸長長鼻子。及川徹停在你背後問:小岩感冒了?你說:或許是過敏,秋冬都這樣。及川說要保重身體,明天還想跟你打球呢,回他的家去。
    你知道他回家了,因為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你明知他不在了,卻回頭看,希望他就停在街角等你回頭。他早已不見蹤影。那一刻你知道你愛他,你以前從不知愛是什麼,好可憐的孩子,第一次嘗到愛的味道就是苦澀。那一年你十三歲,那晚練球練得你手疼,你幾次跌到地板上,你站在家門口,以為傷口都綻開了,一定綻開了,如梅花,血梅,鮮血淋漓,否則怎麼會如此痛呢?
    自那之後你懂得偽裝,你以發怒裝作你愛欲的對象也是女人,你怨懟他只是因為雄性的競爭而非欲求不可索求之物。班上男生討論的黃色書籍你也買了幾本:老師巨乳黑絲襪,眼鏡制服死庫水。藏在床櫃底下不需費力就能找到的地方,欲蓋彌彰味道。曾經一次被搜索出來,你說很抱歉我不會再犯,實際上你的智慧型手機才會真正惹怒你父母,裡面藏著赤裸而白皙的男性,面容姣好、線條剛直。及川徹身邊女人一換再換,她們叫美咲(她綁雙馬尾,腮紅很紅,做違規的美甲)、結菜(黑色長髮,很安靜,幫忙加油時也不喊出聲)、葵(短頭髮,很有活力,打籃球)、美月(美術社的)、筱(好像有個弟弟)、志保(你不記得了)……一連串如植物的名字,你沒辦法全部記得。及川徹分手時不很傷心,有時在空無一人的體育館裡他向你發布宣言:我單身了。你說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他說:她覺得我太無趣,平日練球假日也練球,我說妳以前還來看我練。她打我一巴掌說我不想要你被別的女生看。我說這沒辦法。她說有其他學校的學長跟她告白,我說好,那現在要怎麼辦?她說你怎麼聽不懂,我們分手!我們分手了!是你被我甩掉的。我其實也沒生氣,好好跟我講就可以。但實在不想追她,之前已經發生過一次這樣的事,談戀愛真是太沒意思。
    你默默看完他演獨角戲,他聲線高,演起女生頗有氣勢。你嘴裡說喔,暗忖難道他沒有心嗎?被拒絕都不疼痛嗎?他從遠處撿起一顆排球發球,你接住。他用眼神告訴你接得好。及川徹說戀愛真不如排球有意思,我跟她說我們的練習賽,她只是邊滑手機邊點頭,問我:「除了排球,你都沒有什麼好說的嗎?」你心不在焉,持續接他發的球,他突然說:還是你好,如果我哪一天不能跟小岩打排球一定會很難過的,會比分手還難過的。你說好,接漏一顆,及川徹笑你手拙。你仍舊不知道他有沒有心,但你知道你有,因為它正突突敲著肋骨啊。
    及川徹果真如沒事人一樣繼續練球戀愛,無縫接軌到連女孩子都講閒話。你不為他辯解,甚至有些愛聽他的八卦。因為你永遠不會講如此惡毒的話,你的謾罵都拉近關係,跟她們不一樣。然後及川徹的戀愛史又經過真希菜月雅始彩名,來到「那個女人」的世紀,你記不起她名字,或者刻意忘記。你知道他們是玩真的,因為及川某次晚練早退,說身體不舒服,你在他的小帳摯友看見他吃可麗餅。教練問你及川為何遲到早退?你搪塞說他最近偏頭痛,實際上他在鎮裡四處玩樂呢,牽著一雙長指甲而無繭的手。
    他的回歸如他離去一般突然,你正心灰意冷扣球,他推開體育館們進來,一言不發。練得很猛,像在發洩。用力到你連看都覺得會受傷,手臂怎麼可以那樣揮舞?腿如何蜷曲成那個角度?你們很有默契的練到最後一刻,連教練都離去。他放下排球路過你,提過他的書包扔在地上,裡面滾出一瓶透明玻璃瓶,藍色英文字印花,寫酒精濃度四十。你還沒反應過來,他跪在你面前轉開瓶蓋狂飲,他被嗆到,吐在地上。你嚇得要魂飛魄散,擔心他劇烈運動完喝烈酒會休克,你一把搶過他的酒,張口要痛斥他,他卻搶在你面前幽幽哭起來,如此傷心。原先只是像小狗的低嗚,越發大聲,發出不知是疼痛或者純粹空氣擠壓的聲音,嘶吼了一陣。你害怕得蹲下摟住他,他的軀幹哭得抽搐,你拍他的背,肩膀被眼淚沾濕。你感覺你心臟跳得飛快,指尖都冒出緊張的冷汗。你從沒見過他這樣哭,也沒見過任何人這樣哭,你擔心他哭著哭著就化了,消失在空氣裡。
    你不問他,只等他的心情平復。他柔軟的依慰在你懷裡,聲音破碎嘶啞,像惹了一場可怖的重感冒,鴨子嗓。他說小岩沒有人會愛我了,我只有你了。他說這話如此真誠,你感覺到宿命的引召,他滿臉通紅,雙眼濕溽,你跟著落淚,說是的,只有我,只有我。然後你閉眼親吻他嘴唇,熱辣的酒精味道。你吻得生硬,及川徹用他的舌頭引導你,你才知道他有多會接吻……在清理完體育館後,是他先伸出小指勾你小指。
    你失眠一夜,在語文課數學課物理課歷史課上昏睡,被老師用點名本敲頭。你分不清楚夢與現實的邊際,及川徹說我帶他去保健室。實際上你們去到廁所隔間擁吻,他伸手進你的制服下擺,用下流的手法撫弄你的身軀。你或許因為癢和羞恥扭動,他總是吻到你頭腦發昏,下體發脹,他不在學校掏出他的陰莖,但會允許你在他面前自瀆,你在他銳利的眼神下高潮。你原先對這偷閒的性關係羞恥,後來逐漸享受,有時候用眼神勾引及川徹。你們或許在體育器材室裡、廢棄的空校舍,或者初次體驗的角落廁所。你沉浸在這段甜蜜的性關係中,打球也變得幹練,春風得意。
    然而你注意到他從沒在你露出過他的身體,除了換球衣時。哪怕是你意亂情迷的看著他的眼睛手淫的時候,他看起來都如此冷漠。你知道不應如此,因為你的博聞告訴你不插入也有許多方法。在假日時你邀請他到你家,為此你做了許多準備,你算好父母上班的時間,轉接了室內電話以免你漏聽門鈴,你清理乾淨你自己……你用你所能知道最媚惑的姿態邀請及川徹,你拿出潤滑液和保險套放在桌上,你討好似吻他,他的舌頭依舊讓你發昏……你早就興奮得發疼,但你想讓及川徹也享受到你的快樂,你用手取悅他,你的手上有繭,粗粗的,你知道刮過哪裡會舒服。他也勃起,他說小岩、小岩,我自己來。你轉而玩弄自己的陰莖,皺眉閉眼,他又呼喚你名字:小岩,露出胸部。你一驚,羞澀不自然的拉起上衣,暴露你的胸膛,你的乳頭在他的注視下變得硬挺,敏感得只要被觸摸你就必定會驚叫。
    你說:我們要不要靠在一起?及川徹說好,把他的跟你的放在一起,你用大手將你們握住搓弄,你投入得甚至擺起腰來,卻感覺到你手上的另一隻陰莖卻垂下頭去,你放開濕滑的手,嘴唇微啟,一臉驚訝。及川徹尷尬說可能是我昨晚熬夜……你說是這樣啊。從桌上拿衛生紙給他擦手,你感覺到下體的熱度退去,你們在沉默之中坐了一陣,是你先開始穿衣服,你說:我爸媽要回來了。及川徹接過他的衣服,穿好後乾乾說再見。你說好,也沒心思幫他送行,你父母六點才到家,現在下午四點鐘。
    隔天及川徹看到你的表情有點微妙,你第一次在上課時用眼神接到他的邀請,你詫異且驚喜,整堂課心神不寧,羞紅面孔。及川徹帶你去邊間的舊理科教室,你們從後門進入實驗室,他心急解開你皮帶,跟著他的。不料你們聽見女人嬌喘聲和淫靡水聲,隔壁間似乎也有人正做不可見人之事,你緊張,推他的手,及川徹態度堅定,不許你走。你以為你硬不起來,不料他一雙赤裸而泛著手汗的手沒幾下就讓你興奮。你們抵著彼此,及川撫弄著你的也撫弄他自己,你差點以為自己要跌坐在地板上,你們很快高潮,及川徹從上衣口袋掏出面紙擦了一下,就走到水槽邊開水龍頭沖手了。你注意到現在已經上課一段時間,滿面通紅跑進教室,老師問你剛才去哪裡?你胡說八道去球場打籃球!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老師叫你回座,及川徹慢悠悠回來,老師問那你去哪裡?他回答我去球場看他打球。在眾人的笑聲中你感覺幸福。
    及川徹自那之後不再邀請你,他總是能使你體驗性的歡愉,吻你的臉,你的手指跟胸部,在你耳邊呢喃我愛你,全然不顧自己的快樂。你對此感到愧疚自責,但他不太喜歡讓你碰他的身體,只能用手,嘴都不行。你感到奇怪,說我有刷牙。你第一次看他那麼窘迫,他說我害羞。小岩,我真的害羞。你遂饒過他,開始質疑自己的記憶,究竟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的初次口交?或許有,但你不想聽,或許有、或許沒有……
    你自視是一個能忍耐的人,否則呆在喜歡的人身邊好些年頭,看著他伴侶一個一個換要如何不發瘋?你的精神可以,肉體食髓知味,很快你發覺你的肉體渴求更多。你週五半夜寐醒,你的腹內傳來驚人的灼熱,甚至從肚臍開始疼痛。你如何用手撫弄肚皮也不見減少,渴求得幾乎要發狂,你知道你渴求之物為何,你欲求及川徹,你想用你的整具肉身回報他給你的所有喜悅,你的羞恥心箝制理智,要它接受激情襲來,你的肉身在此刻成熟,是汁水橫溢的美果,沒有人可以拒絕愛人這樣豐滿的時刻,這樣性吸引力橫發之時……
    你去扣響及川徹家門,你知道雙周時換他的家空蕩無人,你的眼波底下流有光,及川徹一見你的臉就知道,就知道你渴求獻身給他。你們從玄關就擁吻,上階梯時幾近踉蹌,連房門都不及掩就雙雙撲倒在床上。你褪下短褲,跪坐他身上,你伸手去後側掰開你的臀肉,大腿流下液體,因為你在家裡已經把自己的肛門以神奇的手法化作陰道,如此灼熱、柔軟,濕潤……你用了驚人的意志力和許多潤滑液。你將及川徹的手放到自己胸部上,你知道他多喜歡你的胸部,你向下摸索,直直坐下使他的陰莖貫穿你肉體,你感覺他的陰莖碰到你的情愛的內核,你完美的獻身!你發出驚呼似哀哭,你覺得此刻你完整,及川徹閉眼皺眉。你騎乘他,然後你發現及川徹的陰莖越發疲軟,你起先以為是你龐大的欲望造成你的錯覺,後來及川徹從你身體裡滑出來,此時他的性器多像一隻疲憊而癱死的家禽。
    你知道你最富有性魅力的時刻已經消散,你體內原先還發著熱的核心碎裂,你從他的身上下來,你臀內還汨汨流著潤滑液到大腿。你冷靜,完全冷靜,你說:你這樣多久了?及川徹表情複雜,他說:從最一開始。你說:你這樣騙我?他驚慌失措,說小岩我沒有騙你,讓你快樂我也很高興!真的,他解釋得口沫橫飛,忘記他自己下體濕淋且赤裸,你感到心碎,你為自己的貪婪羞恥,也憤怒,你聽見他說:下次蒙住我眼睛!我可以……真的可以!你伸手撿你的衣服,胡亂套在自己身上,待你聽見及川徹哭腔說小岩我真的愛你,比愛任何人都要愛……你無可忍受的逃出這裡,頭也不回。
    你到家後把衣服都丟進洗衣機,很快的沖了澡,你發現換過衣服的你跟以往每一天的你別無二致,媽媽買了便當給你當成晚餐,你安安靜靜吃完,很多時候都發呆,時間居然很快就到了深夜,可是你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想。你最擔心的黑夜降臨,你聽過很多可怕的失戀故事,深信自己會失眠,但你睡得如此良好,彷若靈體分離。在半夢半醒之際你忽然想起他騙你。他說失去你肯定比失戀難過,但他沒有為你發出過那種哀痛的哭聲,彷彿這一切理所當然。
    然後你沉沉睡去,像經歷一場浩劫。其實你從沒聽過圓球人傳說,因為你不信仰諸神也不懂哲學,你只是夢見:夢見你的身體從肚臍解開,變成一片,你的脊椎痛苦的向前彎曲,你成為半球型,你因劇烈的疼痛嘶吼,可能沒吼出聲音。你看見周遭的人彼此融成一顆球形,你殘存的本能告訴你,是的,那就是你接下來要變成的型態,你的終極目標。你突然覺得如果是和及川徹,變成怪物也無所畏懼。但接下來你見證:見證及川徹如你一樣被撕裂,被折毀,成為半圓。他四處所求,你的眼神投向他,他已成形的身後有個你不認識的女子。我憐憫你,說:你該去找個別的男子啊!你愣在原地,你想:當時他說的是不能與我練球,所以你笑,你發現他不算失信,站在風裡,風吹得你裂口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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