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血叛亂(6)

2020/09/19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圖片取自pixabay
溫熱的氣息中,除了帶有淡淡薰衣草味的奶香,還夾雜著一絲絲辛辣的酒味。
他不排斥這個味道。
雖然從小到大,導師總是如此耳提面命:克制你對異性的慾望,把它轉移到你的同性身上,因為只有同性愛才純潔的、乾淨的。但偶爾,他還是會沉醉在夫人的體香中。他試著擺出漠然的表情,但姊姊如縫衣針的視線,不時扎著他的脖子。
也忘了是哪個夏天,夫人來他們家作客。母親熱情擺出酒席,男孩們則是早早被趕回房間。正當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時,一道光,如利刃般劃破黑暗。夫人側坐在他的床前,動作很輕,只有他被吵醒。夫人帶他到自己的下榻,餵他吃水果,要他聊聊平常和兄弟間的生活,要他做一些表演…男孩們都會學一些取悅女人的表演。
越晚,少年月覺得疲憊。然而夫人的氣息卻讓他興奮不已。他靠在她的脖子上,像隻小貓打呼嚕。夫人的手也像安撫寵物般,在腰際來回搓揉。
終於,他身子冷卻了下來。他緩緩睡去,做了一個夢。
少年永遠記得,自從那天後,他都做著同樣的夢。
在夢裡,全身是傷的他,晃進了殘破的大廳。大廳內唯一完整的,是一座環形石雕,上頭流著黑色、粘稠的液體。在夢中,總是有一位穿著薄紗的年輕女子。
那名女子,跟他有著同樣的髮色、同樣瑰麗的眼眸,甚至同樣模子塑出來的臉。
少女將他扶上石環,讓黑色果膠爬上他的手臂,讓他穩穩固定在石環上,像是某種標本。當男孩意識的自己又做了同樣的夢時,他已經成為了一種黑,是一種戰慄的黑。
少女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那代表著心痛。他的淚水在眼眶打轉,那無疑是哀傷。然而扭曲的五官,卻控訴著妒恨。終於,他將手中的利器刺入,有時是餐刀,有時是鑿冰器,而這次,是一支貝迦鋼匕首。
她抓起一把混合著戰慄之黑與鮮血之紅的果膠黏液,粗魯地塞入他的嘴,少年試圖抵抗,但徒勞無功。他終於喘不過氣,開始吞嚥。果膠噁心的味道充斥鼻腔。
少年咳嗽,但少女仍不停手。
最後他開始吸允。
高燒帶來的疼痛緩解了,糨糊般的液體也不再那麼難以吞嚥。他稍稍吐氣,不是難過,而是滿足的哈氣。那隻手伸出又深入,繼續餵食。
小雅認出手的主人,是陸吾。他最後塞了一條布條,上頭滿是剛才不斷吸食的濃稠蜂膠。小雅發瘋似的抓著那塊破布,又嚼又吸。
「真是貪婪。」
陸吾對著滿天星空嘆氣。他靠在高聳的防坡堤上,眼前深黑河水的流速並不慢。
「只是單一個體,而且這麼年輕,卻已經深陷其中。難以想像你的世界會如何。」
邵興雅想翻身站起,但立刻發覺身子有些不對勁。他身上穿的勤務衣配有鋼製外骨骼,本來透過精神波的連結,讓他可以順利操作,如今卻完全失靈。而今晚,雖然是涼爽的天氣,但他感到炎熱難耐,看來是發燒了。他這輩子從沒發燒過,因為總是有種精神波的調節器,能讓他的身體永遠處於健康、舒適的狀態。他不曉得為何調節器無效了。
「你對我做了甚麼?」
「我已經將你淨化。」陸吾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說人話,拜託…現在的邵興雅不確定最希望的,是聽懂陸吾的話,還是掙脫目前這件勤務衣。小雅掙扎脫衣的樣子讓陸吾看不下去,索性用背上的翅爪,俐落拆除勤務衣。
「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經盡可能了解關於你們,以及這個世界的知識。同時,也理解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不知是誰,更改了計畫,違背最早的初衷。他們甚至操縱你們、寄生在你們身上。」
「所以你到底對我做了甚麼,回答我!」
幾乎是用盡生命怒吼,邵興雅的聲音迴盪在河畔。
「為了證明我的假設,我必須吸收更多情報。我奪取你身上的貝迦倫基因。如此,我才能同時獲得你腦中的知識。最後我終於發現,你的同胞,被我的族人嚴重入侵。啊,滿滿的背叛!一想到還有更多族人做出這種反逆之舉,就讓我好生傷心。」
「你說你…你吸收了甚麼?」
「貝迦倫基因,用你們的語言來說的話。」
「怎麼可能…貝迦倫…從我出生就流在血液中,他是我的…我的一部份。
「他不是你的部分,從來不是。他們是我的同胞,我們曾有過盟約,要攜手尋找宜家之星、立命之地。你或許難以理解吧?因為我們的生命是如此不同。不像擁有個體的你們,吾等向來綿密而連續。」
陸吾看著自己的手,臉上閃過一陣困惑,結著搖搖頭,看著邵興雅。
「連我也意外,掙脫枷鎖的你居然如此脆弱…你不再受『真血』的控制,然而脫離對我們真血一族的依賴後,你卻越來越虛弱,必須持續攝取我的基因資訊才能活下去。」
邵興雅忍不住往嘴裡一挖,那噁心卻甜膩的東西有著黃色外觀。那到底是甚麼?他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把貝迦倫還我!」他命令道。
「不可能。你體內的真血,已經歸於我身、合而為一。」
邵興雅緊閉雙眼,試圖延伸感官。在以前,這座城市總是飄散著源源不絕的脈動,然而,現在他甚麼都感受不到。孤獨、寂寞與荒涼襲來,他害怕的蹲下。
「那你殺了我吧…」
「不可能,我才剛救了你。」
「你已經殺了我。」
他憤然起身,掐住陸吾的脖子。
「在這個世界,貝迦倫早已是人類不可或缺的魔法。它是我們的力量、語言甚至靈魂!你了解過人類的知識,你明明知道!我沒辦法回到我的社會中,你已經殺了我。現在,請賜我肉體安息…」
男孩完全不露懼色。這是當然,因為眼前小孩模樣的變形蟲終究是怪物,但青年卻已貶為凡軀。陸吾伸出翅爪把小雅打倒在地…這下子換青年的脖子被掐住了…陸吾大可把邵興雅撕成碎片,但他沒有。
他並非不能理解青年所言。甚至,他可以切身體會。因為他擁有青年的記憶,知道他從小到大直到數十分鐘前的所有經歷。可以說,一部份的生命,隨著貝迦倫元素吸入體內。
他甚至感到懊悔,然而錯誤已然造成。
「讓我彌補你。」陸吾說:「我或許知道恢復你身體的方法,但得等到我完成自己的目的。你要跟我來,如此我才能用你的力量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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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是很重要的,因為任何偉大的事物,都從最庸俗的地方開始,而任何庸俗的事物裡,總是能掰出最偉大的地方。在從庸俗變得偉大,或是從偉大裡發現庸俗之前,就先獻給自己能夠誠實面對自己吧。 那個庸俗簡單又隨時可能變得偉大的,庸俗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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