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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15|閱讀時間 ‧ 約 29 分鐘

心動是你

我媽給我介紹了個有一百套房的男人。
我欣然赴約，他卻告訴我他那一百套房在鶴崗。
我：？？？
起身想跑，他卻擋住我說，那是我買着玩的！
好吧，那再瞭解一下？
他卻抬眼諷刺我「你這個拜金女！不過，你拜金，我看臉，要不咱倆一起玩？」
1
男人脣角勾着玩味，饒有興趣地盯着我笑，
「你拜金，我看臉，要不咱倆一起玩？」
我看了一眼他那張清雅又風流的臉，輕笑了一聲：「我媽不讓我跟傻子玩！」
晦氣！
不以結婚爲目的的相親在我看來都是耍流氓！
在我欲起身離開的時候，他卻先我一步站了起來，單手抄着褲袋，悻悻然說了一句：「玩不起？那別妨礙我玩羊了個羊！」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邁着屌絲的步伐走了。
我對着他的背影翻了一個白眼。
還一百套房呢，還鑽石王老五呢！
呸！
這怕是連羊了個羊第二關都玩不過！
2
回到家，我媽睨了我一眼：「沒相中？」
我懶洋洋往沙發上一躺：「媽，以後別我介紹這些亂七八糟的人！」
「怎麼就亂七八糟的，我聽人家張婆說小夥子帥得不得了喏！」
「帥能當飯喫？」
「也不是不能，你少喫點總歸餓不死的呀。」
得，親媽！
我說我要求也不算高，怎麼也得找個條件相當的。
我工資一萬二，他怎麼也得兩萬二吧。
我在海珠有房，他怎麼也得在二沙島有房吧。
我開QQ，他怎麼也得開瑪莎拉蒂吧。
這要求不過分吧，你能不能朝這個標準給我介紹。
老太太一聽，就彈了起來：「你這叫要求不高？就你那小破公寓小破車，人家鶴崗有房你都算高攀了！」
害，這老太太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3
可是我，陳歲歲，魔鬼身材天使面孔，我覺得我這要求一點也不高。
作爲網文小說寫手，我筆下那些男主，哪個不得開豪車住大別墅？
我這點要求算什麼！
這不我大姨又出馬給我找了一個。
聽說不光二沙島有房，深圳灣還有大別墅！
就這條件，豪車指定沒跑了！
這次出門前，我媽下了狠話，讓我沒相中就去撒哈拉沙漠流浪去。
我衝我媽做了一個鬼臉：「就這條件，只要他不缺胳膊不缺腿五官健在，他指定就是你女婿了！」
……
騎着我心愛的小摩托剛到地方就碰上了流氓打架。
一堆人拿着手機在拍。
該說不說，男人打架還是比女人打架好看的。
不過，再怎麼好看也不能耽誤我錯過真命天子了。
繞到一邊，還沒停好車，就被頭盔砸中了。
倒下前我看清了那個砸我的男人。
就是特麼那個鶴崗買了一百套房子的傻子。
看見他跑了過來，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扯住了他的大褲衩喊，「傻子，你別跑……」
4
再醒來，腦袋巨痛。
一睜眼看到傻子在一旁翹着二郎腿玩手機。
低垂着頭，仍然帥得發光。
他瞟了我一眼，見我憋着氣着氣準備開罵，收起手機，雙手撐着膝蓋。
「別ABC我，我賠錢，要多少賠多少。」
我：？？？
這是錢的事嗎？
這是深圳灣大別墅的事！
我顫顫巍巍指着他：「你……」
「我剛看了你的身份證，如無湊巧的話，我還是你今天的相親對象，蘇璟。」
他摸出一支菸在手上來回轉着圈，衝我挑着眉賤兮兮地說着。
我差點又暈了過去。
能跟傻子相兩回親，他這是拜了我家祖墳了？
「怎麼，你還看不上我？」他輕哼一聲，挑着眉問。
腦袋更疼了。
「騙子,有意思嗎？」我扶着腦袋，嘟囔開了。
「你上次說有一百套房。」
「這回，更過分了，還二沙島有房，深圳灣有大別墅。你怎麼不說你在國際有航班呢！」
「你這麼騙良家少女有意思麼！」
「你這種渣渣騙子，我見不少，我告訴你麻溜賠錢滾蛋，別讓我再見着你！」
「還有，你打架能不能帶眼睛打！！！」
腦袋的傷嚴重影響我懟人，導致我明明很生氣說的話，變得還有些溫柔。
他抿着嘴，摸了摸鼻尖，徹底繃不住了，笑到顫抖。
「你有什麼可騙的？財？色？你有嗎？」
啊啊啊。
士可殺不可辱！
我當即強撐起來指着他：「賠…錢，滾！」
不知是氣得還是疼的，我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心裏盤算着，只要錢賠到位了就放過他。
不然，我讓他上ccmv！
這種騙子，我見多了，仗着自己長得人模狗樣到處騙財騙色。
他止住笑聲打了個響指指着我的手機：「微信！」
我大腦還有點宕機，半響才反應過來打開微信二維碼。
沒有一點點防備，就被他加上了我的微信！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已經瘋狂響了起來。
點開一看！
滿屏的轉賬……
「666。666。666。666……」
「666。666。666。666……」
「666。666。666。666……」
真的，那一刻，我悔恨的淚水都從腦殼流了出來。
又帥又有錢。
傻點有什麼關係呢？！
別停啊，大哥。
不，爸爸！
見我激動得直接蹦下牀，他單手抄袋，賤兮兮地看了我一眼說。
「砸成智障也夠了吧？」
一聽這話，收錢收得正起勁的我頓時就不樂意了。
怎麼能不夠呢？
太夠了！
「夠的夠的，你出門左轉，不送。」
男人卻不走了，悠悠然坐下，摸出一支菸在手上轉着。
「那我們開始相親吧！」
我：……？？？
見我滿臉驚訝他挑了挑眉接着說：「自我介紹，我叫蘇璟，性別男，愛好女，有錢有顏風流倜儻，花心不專一，脾氣大口味怪可是身材好……」
我：？？？
「好，到你。」
聽完他一系列簡單粗暴的介紹，他往椅子上一坐，雙手抱在胸前，抬頭衝我揚了揚下巴。
我居然就乖乖托盤而出了。
「我叫陳歲歲，性別女，愛好男，可愛軟萌又沙雕，專情於…錢，脾氣大口味怪可是…看得開。」
他眼睛一亮，「那我們去領證？」
我嘴巴張成O形，半響才反應過來，被他帶偏了！
顧不上腦瓜疼，我奪門而出，邊跑邊喊：「啊呸，瘋子啊……」
他卻起身追了過來，長臂一伸攔住了我，看着我的臉漸漸往下看，偏過臉抿嘴一笑：「你，釦子，沒扣。」
啊啊啊。
我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嗎？！
男人卻長腿一邁，走了。
走到五米遠還轉身雙手指着羞紅了臉的我說：「就是你了！」
我是造了什麼孽，碰上了這麼個玩意！
離譜！真的離譜！！！
5
休息了一週，剛回公司，我就在廁所聽了一個大瓜。
「聽說新總裁要來了……」
「就是傳說中那個被女朋友戴了綠帽子追到法國去打架的？」
「對，對，對，就是他，聽說啊，還把人打傻了……」
「不過呢，聽說又高又帥，而且現在單身……」
「可惜啊，聽說他後來把手伸向了男人……」
「啊，晦氣！那還聊那麼多幹嘛，蹲得我腿都麻了……」
哎，膚淺的女人。
小說看多了纔會覺得有什麼霸道總裁愛上我。
來上班，當然求加工資啊。
心中無男人，掙錢自然快！
補了個妝走出去一看，我差點就石化了。
新任總裁是傻子，蘇璟。
我：？？？
草率了。
他不光拜了我家祖墳，他還掌握了我的錢包。
本來還鬥志昂昂的我瞬間就低下頭，心裏默唸着，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事實證明，越是不想發生什麼，就偏偏會發生點什麼
蘇璟先我一步發現了鵪鶉的我，徑直向我走了過來。
見我不抬頭，他直接彎下腰偏着頭看我。
「咦？女朋友，你怎麼在這？」
……
周圍頓時一片羽毛落地都能聽出聲的安靜。
片刻，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地忙着走開了。
留下我呆在原地，尷尬到叫祖宗。
蘇璟卻站直了身子，在我身邊轉了一圈說：「女人過了二十歲就不要穿得像個孩子了……」
嘴是真賤！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我瞪了他一眼：「我……真是說你是傻子都抬舉你了，名聲被你毀了，說吧，漲多少錢工資？」
「進我辦公室，詳聊！」
6
蘇璟興致勃勃地看着我，轉身進了辦公室。
留下我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周圍的目光八卦又急迫地盯着我，我還是尾隨他躲進了辦公室。
腳剛邁進去，蘇璟就把外套脫了。
……
若隱若現的腹肌，線條分明。
淡淡的香水味夾帶着菸草味迎面而來。
瞥嘴一笑，清雋好看的臉上還帶着一個淺淺的梨渦。
眼眸烏黑，睫毛纖長。
好看到過分的清俊眉眼，如果將來生了孩子，顏值肯定超高。
呸呸呸！
見我難掩尷尬，他脣角勾笑：「是不是想到要跟我生孩子了？」
啊。
他有讀心術？
我心裏一緊，耳根肉眼可見地變紅了。
「誰要跟你生孩子，漲工資！」
他卻朝我略一挑眉：「你真好玩。」
講真，對付這種男人我沒經驗。
說他是屌絲吧，他還有錢。
說他是流氓吧，他又不算。
說他是衣冠禽獸吧，他又不至於。
說他賤兮兮吧，可是有錢，他是真給。
我憋紅了臉才懟出一句：「你纔好玩！」
懟了好像又沒懟，因爲他笑彎了腰。
真的，辦公司工程要是渣一點，都被我扣地震了！
還沒等我從尷尬中緩過來，門口咔咔衝進一個搖曳生姿的女人，徑直衝向我，對準我臉「啪啪」就是兩巴掌。
直把我扇得天旋地轉，摔倒在地。
「狐狸精，不要臉，你敢跟老孃搶男人……」
「住手！」隨着蘇璟的一聲怒吼，我才徹底反應了過來。
我真是比竇娥都冤！
我艱難地爬起來，抓起一隻高跟鞋朝女人扔了過去。
「罵誰呢，你個八格牙路還敢扇我耳光……」
鞋跟一個弧度過去，直中腦門。
還好，腦子雖然暈，可是當年的投籃技術沒白練。
女人哇一聲就哭了出來：「啊，好痛，毀容了，生不出好看的孩子了……」
場面一度混亂。
蘇璟肯定想不到兩個女人打架竟然這麼刺激。
看着女人靠上前，蘇璟往旁邊一躲，厲聲道：「滾！」
女人抬起臉，哭得梨花帶雨：「你.....我這麼愛你……」
蘇璟擰着眉輕飄飄說了一句：「三秒……」
女人頓時奪門而出……
嘖嘖嘖！
捂着火辣辣的臉，我看完了這出渣男戲。
待蘇璟轉過臉的時候，我一時間忘了我挨的巴掌了。
想起他剛纔猩紅着的眼的樣子，我都怕他殺人滅口了。
見我輕着腳步想逃，他輕皺了一下眉頭扯住了我的衣角：「疼嗎？」
我脫口而出的是：「你給我扇兩巴掌試試！」
說完我就後悔了，硬着頭皮又補了一句：「要不扇一巴掌試試？」
呸，我這張嘴！
說話不過腦子！
他又笑了。
窗外的射進來的一抹陽光正好覆在他臉上。
配上這張臉，就是絕！
可是我一秒都不敢多看了，彷彿慢一秒我就無法自拔了。
7
我雖然勇，可是隻是嘴上勇啊。
真碰上什麼事，我就是鵪鶉。
媽媽從小就教我，別跟性格扭曲的人接觸，小命要緊……
辦公室也是呆不下去了。
同事眼裏的八卦，兩隻耳朵都塞不下了。
捱了兩巴掌，我乾脆光明正大地休起了病假。
擺爛吧，毀滅吧。
只要我一天沒好，我就一天拿着工資休病假。
可是，沒兩天我就撐不住了。
老媽比公司的同事還可怕！
一天三百遍地說，喫什麼？喝什麼？你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你給我起來！你給我把湯喝完！你給我把菜喫完！
你是狗的姐妹？房間比狗窩還亂，自己東西能不能收拾好？！！！
啊啊啊。
再這麼下去，我不瘋，我媽都得瘋了。
8
沒法子，我搬到了閨蜜蘇蘇家，打着住兩天的名義賴上了她。
第一天，蘇蘇喊我一起游泳。
噢，我閨蜜是土豪，家裏有大泳池那種。
我剛換好衣服低着頭繫着帶子出來的時候，迎面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抬頭一看……
鬼啊……
蘇蘇趕忙衝了進來，看了一眼蘇璟，笑嘻嘻地介紹：「這是我哥呀。」
不活了！
我扭頭想跑，蘇璟卻當不認識我似的，偏過身子讓了過去。
神情冷漠且漫不經心。
蘇蘇拉着我就走開了。
「我哥就這樣，總是冷冰冰的，火神山都捂不熱那種……」
我：？？？
這確定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正疑惑呢，我「撲咚」一聲就摔進了泳池。
這下我確定了。
碰上他，我就倒黴！
起身的那一瞬間，二樓窗邊一個影子閃了進去。
有那麼一瞬間，我懷疑他在上面暗戳戳給我施咒。
蘇蘇起身去換衣服的時候，我還在水裏撲騰。
等我從水裏起身，蘇璟卻蹲在了泳池邊。
雙手撐着膝蓋，勾着脣角，眼尾稍着幾抹欲色，目光肆意地灑在我身上。
我猝不及防，嗆了幾口水。
他卻咬着嘴脣笑。
等我爬上來裹着毛巾「哼」了一聲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
他在後面飄起一句：「腿真短……」
那一刻，我感覺剎那間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轉過身，我跟頭小獅子一樣衝過來，一腳把他踹進了泳池……
9
「啊……」
蘇蘇在後面發出一聲驚呼。
「陳歲歲，你完蛋了！快跑啊！」
蘇蘇驚慌失措地拉起我就跑，一邊跑一邊說：「上一次敢這麼踹我哥的人，墳頭草都一人高了……」
我收拾了東西連夜跑路。
惹不起，就躲躲唄，又沒幾個人知道，不丟人。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一個月一萬二的工作，我總不能辭了吧。
不過還好，我回去上班後，再沒碰見過蘇璟了。
總裁嘛，總要風流快活的。
週六晚上，我縮在被窩裏刷小說，笑得正歡的時候，微信消息連續跳了出來。
「陳歲歲，你說句話。」
「你說句話逗我笑啊。」
「我有錢，你說話啊。」
「你過來啊。」
「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很好笑。」
「陳歲歲，你知不知道我看見你就想笑。」
「我有錢啊……」
言語中帶着酒醺，明顯喝醉了。
可是喝醉了，也沒句好話。
什麼叫我很好笑？！
拉黑！
10
在被窩裏看小說笑到嘴巴抽筋的時候，我突然聽見樓下有人喊我名字。
「陳歲歲啊，你跳下來啊……」
「你飛啊……」
「你有翅膀，你飛啊，我要飛得更高……」
我心裏一梗。
這不會是追到這裏來了吧！
拉開窗，蘇蘇扶着蘇璟在樓下大喊大叫。
頓時心梗。
現在半夜一點，我真的會謝！
火速跑下樓，蘇蘇看見我撒腿就跑：「你不能怪我啊，我哥給了我一張黑鑽卡……」
沒了支撐的蘇璟跌倒在地。
看樣子，醉得拉去嘎腰子都會笑着撩起衣服了。
看着臉色染着紅暈，帥得發光還不罵人的男人，我實在做不到的一走了之啊。
這萬一，等會他一發瘋，也給我一張黑鑽卡呢？
費盡把他弄上樓，還沒進家門，碰上了開門的我媽，氣氛頓時就尷尬了。
「媽，這……是……哎，不是……你聽我狡辯……呸。」
我媽瞪大眼睛，把老花鏡往上推了推發出一聲驚呼：「這不是小蘇嗎！」
「對對對，就是你給我介紹的小蘇，喝醉了大半夜在樓下發酒瘋呢。」
「嗯？發酒瘋，你幹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
完。
解釋不清了。
小蘇給你吧，我去洗洗睡了。
我媽扶了一把蘇璟，蘇璟卻突然甩開她破口大罵。
「你這個壞女人，把我爸還給我……」
「賤人，你害死了我爸……」
「你還想害死我，我跟你拼了……」
罵着罵着就要上手打。
幸虧我反應快上去替我媽捱了一巴掌。
疼得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誇自己英勇救母了。
還沒等我罵他，他又向我壓在牆角，俯下身子眼神微醺：「陳歲歲，咱們生個孩子玩吧，孩子多可愛啊……」
我：？？？
我媽：！！！
我媽倒反應快，上前攔住了他：「小蘇啊，喝了酒不能那啥，你等酒醒了你再跟歲歲生啊……」
我：？？？
蘇璟搖搖晃晃把身子轉了過去，扶住了我媽說：「你，說得對，要不我跟你生吧……」
我媽當時就震驚了。
直接拿出了祖傳的雞毛撣子。
雞飛狗跳，一夜無眠……
11
第二天一大早，蘇璟倒是醒的早。
一睜眼一抬頭看着耷拉着巨大黑眼圈的我問：「你拐我？」
我：「？？？」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你好好回憶一下，你昨晚都幹了什麼！」
蘇璟揉了揉眉心：「不記得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把我媽都炸出來了。
「不記得了？你看看這一地的的東西再好好回憶一下看？！」
我媽臉有些黑，又不好當中發作。
蘇璟環視了一圈，撓了撓頭，掏出手機示意我媽加他。
於是熟悉的一面又開始了。
滿屏的轉賬……
「666。666。666。666……」
「666。666。666。666……」
「666。666。666。666……」
「不好意思，阿姨，我賠你……」
我媽一邊戳着手機，一邊應：「沒事沒事，你有空多來砸幾次……」
蘇璟拿起沙發上的外套長臂一伸套上，又是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
而後還衝我打了個響指：「送我下去。」
還沒等我罵出口，我媽就給了我一腳：「快，去送送小蘇！」
「啪……」我媽一腳就把我踹出了門。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蘇璟身後。
從背後看他，髮絲柔軟地趴在頭頂，脖子修長，身材高大結實……
呸呸呸，我在什麼呢？
一個沒留神我直接摔了下去，蘇璟一轉身，我們倆來了個服服帖帖的擁抱。
這就有點尷尬了。
「這麼急不可耐？」他垂着眉眼，眼中帶痞。
「呸！」我光速起身，離他一米遠。
「扯平了，你不讓我飛得更高，我不讓你撲得更低，互相扯平了……」
說完這句話，他單手抄袋轉身離開。
剩下我回憶半天，我才知道。
他什麼都記得！！！
「不過，謝謝你啊。」
見我撲咚撲咚追上去，他停了下來又說了一句。
這麼一句話堵得我都不好發脾氣了。
12
出了門，遠遠我就看見了蘇蘇。
蘇蘇旁邊還站着一個渾身豪得發光的富態女人。
蘇蘇鵪鶉一樣躲在後面。
很明顯，蘇璟也看見了，剛纔還瀟灑得不得了的背影瞬間就石化了。
女人卻走了上來，氣場大得把我都嚇退了幾步。
「不是要死嗎，怎麼不去死？」
「我告訴你，如果還一直這樣，我恨不得你去死！」
「再跟我提那件事，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就算你死了，我都不會去認你！」
……
聲音不大，卻句句致命。
連我這個外人聽了都感覺心被人捏住了。
女人說完轉身離去，蘇蘇衝我使了個眼神指了指蘇璟，示意我安慰安慰他。
可是蘇璟卻像發了瘋般，脫下外套狠狠扔在地上就往另一邊瘋了般跑。
這下，輪到我發瘋了。
追也追不上，不追也不是。
給蘇蘇打的電話也一直無法接通。
完。
攤上事了！
想起剛纔女人句句叫他去死，這人不會真的會去死吧？
要是他死了，我有沒有責任？
他會不會死不瞑目，半夜出現在我牀頭？
等我把可能性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他早就跑沒影了。
13
我沿着他跑的方向，找了很久，終於在河壩邊上找到了他。
深秋，邊上的樹葉一片片飄落，他背對我站在河壩上，看上去，滿是淒涼。
想起剛纔那個句句喊他去死的母親，我不由得心抽搐了一下。
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後。
他孤身一人佇立着，頹廢地低垂着頭，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煙，背影無限淒涼。
深秋，河邊的風一吹，我冷得瑟瑟發抖。
直到我忍不住了連打了幾個噴嚏，他終於發現了身後的我。
一轉身，他眼眶通紅，眼角溼潤。
看見我，他仰頭望天，點燃的煙被他握進手心裏，硬生生把眼眶的淚光憋了回去。
「我……你……唉……」
憋了半天我憋出了三個字。
他看了我一眼，慢慢蹲了下去，像一個在夜幕中迷了路的孩子，將腦袋埋在雙臂之間，全身微微顫抖，喉嚨發出壓抑的哀聲，
過了一會，他像無法控制自己一般，放開喉嚨悸哭，好像想把一生的心酸都在此刻倒出來。
這一哭，把我哭得手足無措。
猶豫許久，我還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見他沒反應，我蹲在他身邊撿起小樹枝畫起了圈圈。
半響，他突然把我扯過去，抱在懷裏，聲音沙啞：「你能逗逗我嗎，我好難過。」
我被抱得有些發懵卻不忍心推開。
可是大腦一片空白，實在想不出什麼詞逗他。
一陣沉默過後，我才弱弱地說了一句：「腿麻了……」
耳後，他帶着濃重的鼻音呼出一口氣，鬆了手。
「謝謝你。」
這是蘇璟今天第二次跟我說謝謝了。
他用手搓了搓臉脣角微彎問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揉着麻木的腿小聲說了一句：「是有點，不過我不會笑你的。」
他偏過臉，學着我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個圈圈，把他心裏最柔軟的部分傾瀉而出。
他跟蘇蘇同母異父，當初他媽媽出軌導致了他爸爸自殺，他目睹了他爸爸跳樓的全過程。
從此他恨他媽媽恨入心肺，什麼叛逆他做什麼，什麼能氣死人他做什麼。
不學無術，花天酒地，揮金如土。
這次，他拿着刀子逼他媽媽在他與繼父之間選一個。
他，是被捨棄的那一個。
心一梗，我差點都哭了出來。
我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圓，把裏面的樹葉一片一片地都掃出去，安慰了他一句，
「可是你也不能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啊，你看，像這樣，一點點掃出去，裏面是不是就乾淨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畫的大圓，眼裏閃過一絲光。
14
這事過去後，我很久沒再看見蘇璟。
某一天想起來他的背影，心裏還是堵得慌，不知道現在他想通了沒有。
多嘴給蘇蘇發微信問了一句。
她回：「我把你當閨蜜，你卻想當我大嫂，哼，女人！」
我：「？？？」
再說一遍？
可是從那天起，我總感覺有人在監視我。
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感覺後面有人跟着我。
這種強烈的第六感一天比一天強烈。
我心裏慌死了，這蘇璟不會這麼變態吧？
本來膽子就小，這被嚇一嚇，我半夜都做噩夢了。
週末，我跟蘇蘇約好去浪，可是剛下樓，那種感覺又來了。
當我穿過巷子猛地一回頭的時候，看到當初那扇了我兩巴掌的女孩抬起手裏的瓶子像我衝了過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被人扯進了懷裏。
「嘶……」
鼻腔瞬間衝進一股刺鼻的味道的。
蘇璟的五官痛苦地擰在了一起。
硫酸！
「啊，救命啊！」
……
15
蘇璟幫我擋了潑過來的硫酸，背後被灼傷了一大片。
我頭髮絲都被他護得死死，一根沒掉。
到了急診，我才發現自己後背溼了一大片，淚水溼了妝。
可是蘇璟卻捏了捏我的手心說：「有什麼好哭的，又不疼。」
哪能不疼呢？
皮都掉了一層，能不能疼嗎？
我耷拉着腦袋，眼淚止都止不住。
「好了，別哭了，你哭得真難看。」
他用指腹給我擦了擦眼淚，話雖難聽，卻帶着指腹的溫熱。
看到醫生來上藥，他拼命把我出去，躲在窗簾後我還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這一看，我的心就像打翻了檸檬水，又酸又澀，
他的背上，不光有新傷，還有觸目驚心的舊疤。
整個背都是。
我無法想象這個男人到底經歷了什麼，這麼傷痕累累。
突然想起那天他喝醉酒在我家說的話。
那天他瘋狂指着自己的心口，不停地嚷嚷，這裏痛，這裏好痛。
可是今天背後燒這樣，他硬是一聲不吭。
來到路上還取笑我愛哭，說我笑得難看，說，這有什麼好苦的。
鼻子突然就酸了。
他要是不衝出來護着我，這硫酸就潑我臉上了。
……
等醫生換完藥，我紅着眼睛進去。
他抬起眼，還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伸手拉了拉我的頭髮：「怎麼，不誇誇我英雄救美？」
我哭喪着臉伸出兩個大拇指：「棒棒棒，你最棒！」
他「噗呲」一聲就笑了。
這次笑得也沒咬脣了。
燦爛的笑，真迷人。
16
那幾天我都去醫院照顧他。
我媽爲了報答他的救女之恩，一日五頓地送飯。
硬生生把我喂出了蘋果臉。
而蘇璟通常都是在一邊做着俯臥撐一邊嘴角帶笑看着我喫，時不時飄一句：「我還沒見過喫飯這麼香的女孩子……」
老實說，看着八塊腹肌喫飯，擱誰都會胃口大好。
他真的很好看，五官硬朗，眉眼清俊，眼尾微微上揚，左邊臉就會掛着一個淺淺的梨渦。
而且吧，好好說話的時候，莫名地讓人心動。
出院那天，我早早就過去了，可是剛到病房門口就看見了一個面容姣好，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女孩子在給他收拾東西。
蘇璟：「說了不用回來。」
「可是我擔心你呢，我想回來照顧你。」
語氣溫柔且滿是愛意。
我看不見蘇璟的表情，可是我知道如果他不喜歡的話，早就開始趕人了。
可是他並沒有。
一陣沉默過後蘇璟說了一句：「我來吧，你歇會。」
看嘛，我就說他是喜歡的。
猶豫片刻，我放下手裏的花，咬着牙走了。
眼睛泛酸，我倔強地抬起頭不讓眼淚落下。
只要眼淚沒掉下來，就不能證明我愛上了你。
可是眨呀眨，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17
上了車，我翻着微信。
他也沒給我發信息。
想了想，拉黑吧，總不能破壞人家一樁美好的姻緣了。
可是心裏好酸啊。
想起他衝來護我的時候，咬着牙把我抱得死死的。
想起他笑盈盈說我喫飯香。
想起他賤兮兮說我腿短。
想起那天他醉酒說要跟我生個孩子。
心脹得要死。
18
剛回到家，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就打了過來。
接通，是熟悉的聲音。
「幹嘛拉黑我？」
一陣沉默。
我回：「你只是覺得我好玩，好笑？」
又一陣沉默，那邊的蘇璟冷冷笑了一聲：「你就這麼想我的？」
嘟嘟嘟……
這下，本就涼透了的心又被壓上了一塊冰。
我請了幾天假，一直在家裏躺屍。
雖然還沒開始戀愛，可我總覺得我失戀了。
19
渾渾噩噩了幾天，蘇媽媽找上門了。
看着對面富貴逼人的貴婦，我腦海中腦補了十場那種小說裏說的給我一個億讓我離開她兒子的大戲。
可是她卻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淡淡開口：「你跟我兒子到哪個地步了？」
我腦海中閃過一句話，還沒來得及斟酌就脫口而出：「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看着她淺淺一笑，我腸子都悔青了。
這種關係是不是不值錢啊。
她臉色緩和，漸漸鬆弛了下來，不再是那一副刻薄的樣子，「你還挺老實，這樣，我給你一千萬，你去追他……」
阿姨，錢不錢的真的無所謂，主要我也是真的想追他。
「我這個兒子啊，從小就倔，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他笑，但是自從他認識了你，笑容多了。我想，或許你能代替我去多給他一點愛。」
蘇媽媽緩緩開口，全然沒有了那天叫他去死的氣勢，臉色卻越發的蒼白，說到最後吸了一下鼻子：「這麼多年，是我虧欠他了。」
蘇媽媽說罷攏了攏衣服，起身想走，還沒站直身子就「撲咚」一聲暈倒了。
……
等我驚慌失措叫了救護車，想給蘇璟打電話的時候，纔想起我不但把他拉黑了，我還刪得一乾二淨。
剛給蘇蘇打了個電話，醫生就怒氣衝衝地出來了。
「病人這麼嚴重的病，你們家屬怎麼想的，還讓病人到處跑，趕緊住院！」
我一臉懵走了進去，蘇媽媽已經醒了。
就這麼一會，換上病號服的她已經跟剛纔判若兩人了。
「歲歲，阿姨沒多少日子了，我不指望蘇璟能原諒我，我只是想讓他後半輩子活得輕鬆些。」
我一些有些慌，小聲安慰了她一句：「會的，您別多想了，好好治病。」
出了門，蘇蘇剛好到了。
我把醫生的話複述了一遍，蘇蘇就撲進去大哭了起來。
我真是看不得這場面，偷偷擦了擦眼淚我就下了樓。
想了想，我還是把蘇璟的微信從小黑屋放了出去，給他發了信息。
一秒鐘後，那頭回：「關我屁事！」
栓Q，關我屁事啊！
轉身想走，卻不忍心蘇蘇一個人面對。
想了想，我還是上樓了。
蘇蘇的眼睛已經哭紅了，見我又抱着我哭了一頓。
「歲歲，醫生說我媽就這兩天了，怎麼辦，她瞞了我們這麼久，我還經常跟她慪氣……」
心一梗，有點難過。
「歲歲，你去勸勸我哥，來醫院見我媽一面，好不好。」
我沉默了一會，還是不忍心拒絕，小聲「嗯」了一下。
可是那頭牛，會聽勸嗎？
幸虧我是個大聰明。
我跑到樓頂站到邊邊拍了一個頹廢的照片給蘇璟發了過來，配文：「你不來，我就跳下去。」
正得意洋洋呢，兩秒後那頭回：「你跳啊。」
我：「？？？」
20
二十分鐘後，一陣刺耳的急剎車響起。
我往下面一看，蘇璟車門都沒關，一下車就百米衝往醫院跑。
呵，嘴硬心軟的男人。
等到蘇璟氣喘吁吁地爬上來的時候，我撐着下巴做在臺階上看他。
他的襯衫都溼透了，重重喘息，汗水沿着鼻尖一顆顆滾落。
他雙手撐着要，黑着臉呼了一口，走過來把我拉進懷裏：「你要死啊。」
聲音微微顫抖，責怪裏帶着害怕。
「你能去看看你媽媽嗎，她不好了。」
蘇璟身上好像一瞬就冷了下來，他抖得更厲害了。
鬆開我後，他偏過臉：「不看。」
可是不看，有些人就永遠見不到了啊。
想了想，我蹲下身子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圓，把裏面的小碎石一個一個拿了出去，在裏面畫上了一顆大大的愛心。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閃過一絲猶豫。
我起身拉着他：「你想，就最後一面了，此生就再也見不到了。」
話落，他的眼淚也落下了。
這個看似桀驁不馴，冰冰冷冷的男人啊。
其實也是個愛哭的人。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拉着他下了樓。
蘇媽媽看見蘇璟，眼睛一亮，強撐着坐了起來。
我跟蘇蘇識趣地退了出去。
據蘇蘇說，那天是蘇璟跟蘇媽媽呆得時間最長的一天。
母慈子孝了，好像我就可以退下了。
剛下樓，蘇璟追了出來。
他一把拽過我，啞着聲音說：「你是兔子嗎，跑那麼快。」
我抬頭眨眨眼：「不然呢？」
「我媽說你是個好女孩。」
「我知道啊，然後呢？」
他憋紅了臉，拽緊我直接吻住了我的脣。
完了。
淪陷了。
他吻得霸道又熾熱。
就好像把他無處安放的靈魂靠在了我身上。
半響他放開我，兩個人紅彤彤的臉像連個大蘋果。
我摸了摸滾燙的臉，「都熟了……」
他用指腹拭拭了嘴角，勾着脣問我：「你喫什麼了，這麼甜。」
淺淺的梨渦掛在眉眼清雋的臉上，沒了往日那種戾氣的臉，好像更加好看了。
見我羞着臉，他把我擁入懷裏：「陳歲歲，謝謝你。」
我抬頭：「沒了？」
「我想，我愛上了你。」他摸着我的頭髮，眼神清澈，抿緊了嘴，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可是我腦海裏卻想起了那天病房裏的那個女孩。
「可是那天，那個女孩，是你的……」
「不是，那是鄰居女孩，纏了我很久了，那天我只是想等你進來，告訴她我有女朋友了，可是你問都沒問就跑了……」
他捏着我的下巴，在脣邊輕輕咬了一口：「陳歲歲，你真好玩。」
我乍然歡喜，上手打了他了一下。
暗地裏，其實心跳如雷。
他拉着我的手回了病房，蘇媽媽看見我就笑了。
拉過我，悄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你能接受他，我就安心了。」
我點點頭小聲說了一句：「其實，他原諒你了。」
窗外的夕陽恰好映了進來，零零散散地覆在每個人的臉上。
蘇媽媽睡了。
蘇璟紅着眼眶笑了。
夕陽仍舊無限好。
 
（全書完）
 
署名：蘇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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