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八章˙尾聲-3

三天後，我和沫瑤相偕出席那場可說是盛大的訂婚宴。

「淨晨？妳真的讓我認不出來了，打扮的這麼漂亮？」才踏進會場，伯母就驚喜的過來招呼我，「我們家景森不知道在想什麼，放著妳這好女孩不要，娶那個什麼小姐？」

「不要這麼說，人家林小姐很漂亮。」

「是啊，整天只會打扮逛街買衣服，有啥用來的？」伯母碎碎念了幾句，又忙著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那是妳前男友的媽媽？」沫瑤推推我。「看來她很不滿意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喔。」

「那也是她們家的事了。」我掛出職業級的微笑，經過凝香樓半年的訓練，雖然現在的我沒有以往「憑箏」的美貌，已經習慣了的自信是不會少的。

「這位小姐，能請問妳的芳名嗎？」剛進來不到十五分鐘，已經有三個人上來跟我要電話。

「妳的桃花怎麼突然這麼旺啊？」她瞠目結舌。

「衣服的關係。」為了這場宴會，我精挑細選了一件中國風裸背旗袍，長長的群擺搭上高跟鞋修飾整體身形；肚兜式的上衣襯出流暢的背部線條和豐滿前胸，布料顏色的對比襯著我的皮膚更加白皙；貼身的下襬搭配高跟鞋更顯得身型修長；半長的捲髮盤成一個柔媚的髻，幾綹髮絲垂落肩頭；臉上則抹了一點淡妝。

今天的出席是場關鍵戰，我不會讓自己失敗。

「請各位來賓掌聲鼓勵，我們歡迎新人進場！」司儀大聲宣布，現場的燈光立刻暗了下來，唯一的光亮處，我的前男友正和那位林姓女孩攜手走過紅毯。

我沒有移動位置，就站在紅毯旁邊，噙著微笑目送他們上台。

很明顯的，女孩在看見我的時候驚訝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我居然有膽量出席；而我的前男友則被我這身打扮嚇到，畢竟以前膽小自卑的我，連細間帶的衣服都不敢穿。

這是場非常奢侈的訂婚宴，除了邀請大廚師親自為賓客作菜，他們甚至請了頗負盛名的國樂隊來演奏背景音樂。

訂婚儀式其實非常短暫，眾人見證他們交換戒指後，也就開始自由用餐了。

沒有意外的，女孩端著香檳一臉勝利的朝我走來，旁邊跟著滿臉不自在的景森。我趕快支開沫瑤，請她去替我倒杯調酒。

「很高興妳來參加這場訂婚宴，希望妳能為我們祝福。」到我面前站定，她笑的天真燦爛，精緻的臉龐刻意貼著景森不知所措的乾笑。

「當然，祝福你們婚姻幸福白頭偕老。」我也笑的燦爛，無所畏懼。

「親愛的，可以請你去幫我倒杯飲料嗎？」她問景森，後者點點頭，逃也似的離開我們之間一觸即發的戰場。

「老實說，我沒料到妳有那個膽量出席。」

「我也沒想到他會有那個膽量娶妳，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不可預料，不是嗎？」

「妳不趕快回去躲在被窩哭，還在這裡礙地方作什麼？打扮的花枝招展妖裡妖氣，以為這樣他就會回心轉意了嗎？」她不再裝出親切的樣子。「他現在愛的可是我！」

「是，然後呢？」我出乎意料的平靜。「我和他已經分手了，他愛不愛妳關我什麼事？對了，我收到妳寄的郵件和留言了。」

「怎麼？嫉妒我和他能夠這麼幸福快樂嗎？」她勝利的嬌笑。

「很可惜不是，」我回以同樣的勝利笑容。「看在妳那麼想找人分享的份上，我已經把那些檔案和影片用群組發送給親朋好友了。」

她的笑容瞬間破裂，「妳敢？！」

「不用感謝我，說不定將來會有人想找你們拍拍影片什麼的，這也不失為一筆收入。」

「妳這個該死的賤人！」她惱羞成怒，舉起手來就想呼我巴掌。

「小心點。」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嘴巴貼近她耳邊。「在這麼多賓客前失禮不大好吧，妳的婆婆對妳似乎已經不怎麼滿意了喔。」

「親愛的，我們該去換禮服了。」景森端著兩杯飲料趕過來，眼睛卻不敢直視我。

「不管怎樣，還是祝福你們。」我放開她的手，沫瑤也正好回來。

「走吧。」景森拉走了滿臉怒容的女孩。

「淨晨，那個女人跟妳說了什麼？」沫瑤關心的問我。

「沒什麼，閒聊而已。」我接過她手中的調酒，嗯，火熱的VODKA LIME。

半個小時之後，換上宴客禮服的新人再度站上講台。

「各位來賓請注意，我們的準新娘林珊柔小姐，為了感謝眾人祝福，決定臨時即興演奏，請大家掌聲鼓勵，歡迎她帶來的古箏表演。」

換上亮紅色旗袍的林珊柔端坐在台上，讓僕人替她擺放好古箏，慢條斯理的戴上假指甲後，才開始彈奏。

我聽著那首節拍錯亂音還不準的「曲子」，輕輕打了個呵欠；旁邊國樂隊的古箏演奏者，臉色也很鐵青。我想這女孩大約只是隨手玩玩，戴上指甲撥撥弦就以為是藝術了。

「請再次掌聲鼓勵！」等她彈奏完，司儀以興奮的聲音宣布，底下的賓客也都很配合的鼓掌，氣氛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非常謝謝大家今天的出席，」林珊柔微笑的看著台下，看著我。「不過據說今天有位賓客也對國樂頗有研究，方淨晨小姐，不知道妳願不願意上台演奏一曲，作為給我們的祝福呢？」

「她聽到鬼說是吧？據說妳對國樂有研究？」沫瑤忍不住低咒。「她根本存心要讓妳出醜！」

不只是沫瑤，我們公司出席的同仁也低聲為我打抱不平，只是礙於場面，沒有人敢當眾說穿。

八成是我剛才的呵欠讓她看見了。

「那，我就獻醜了。」我走向國樂隊的古箏彈奏者，「不好意思，能跟您借一副假指甲嗎？」

「可以。」她從箱子裡拿出備用的假指甲給我。

「謝謝。」熟練的將假指甲粘好，我在古箏前坐定。

貝塔沙羅的演奏曲目或許跟這個世界不一樣，但彈奏的指法是完全沒有差異的。

沒有猶豫，我的手指極其流暢地在弦上游動起來，這是那裡人人都會彈奏的「芷雲調」。

一下是激烈的輪指，一下又柔撥輕捻，這首模擬雲海翻覆的曲子在沉默的空間裡掀起了巨浪。

等我撥完最後一個單音，全場都獃住了。

「謝謝大家。」行禮，下臺。

眾人這才大夢初醒，掌聲熱烈到差點掀了屋頂。

「假指甲還給您吧。」我走向國樂隊，那人卻連連擺手：「不用了，這就送給妳！雖然是很陌生的曲子，卻連我也甘拜下風啊！」

「真是過獎了，學古箏不過是興趣，還是不及您專業。」謙虛的點頭，我走回原本站立的位置，沫瑤的掌聲比誰都熱烈。

「妳竟然會彈古箏？而且彈的那麼好？！我真不敢相信！」她用力抱住我，「這下妳可扳回一城了！」

可不是？林珊柔呆站在台上，笑容都僵了；旁邊的景森臉上有尷尬也有後悔。

稍後，禁不住國樂團強力的邀請，我終於答應擔任他們的古箏指導，每逢假日北上到他們的練習室進行教學。

我終於懂了練塵初次見面時對我說的話，如果我沒有好好練琴，恐怕就要在大庭廣眾下出糗了吧。

自信的微笑，這天，我替自己打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