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19|閱讀時間 ‧ 約 29 分鐘

PUA遇上人販子

    我媽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可是,看着手裏的胃,我着實有點噁心。
    1.
    剛剛從老公身體裏取出的胃,還熱乎乎的。
    我狠狠地一抓,裏邊還沒消化的食物殘渣混合着血液流出來了。
    忍着噁心的味道,我用手扒拉着胃裏食物的殘渣。
    有還沒消化的蝦肉,和已經成爲一團的西紅柿……
    果然他在外邊偷喫了。
    我將他胃裏的食物都摳出來,將我做好的飯菜塞進去。
    有他喜歡喫的麻婆豆腐、孜然羊肉、肉末茄子。
    可惜他最喜歡喝的鯽魚湯,一放進去就漏掉了。
    把這些都裝進去後,我把他的胃重新放回了他的身體。
    並將他的身體縫合住。
    其實我很不擅長針線活,當我縫合完畢後。
    我的手被針紮了好幾次。
    我心裏委屈啊,撲到我那個死鬼老公身上哭起來了:「我聽我媽媽的話,每天做好飯等你回家,可是你偷喫了外邊的飯後,還偷別的女人。」
    哭了一會後,我擦了擦眼淚,將身上收拾了一番。
    算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
    將這個臭男人收拾好,我換個地方,再找個男人就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2.
    在我的不辭辛苦下,我終於找到了一個人販子組織。
    我可以利用這個組織輕易逃脫警察的追捕,還能找一個專一的男人。
    於是我假意晃盪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單純善良。
    嘿嘿,他們果然上當了。
    我被人販子綁架了,真開心。
    但是爲了放低人販子的警惕,我表現得唯唯諾諾,逆來順受。
    最後,我被成功賣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山村。
    我暗中觀察了一下,山村裏沒有通網。
    不錯,我很滿意。
    買我的男人年齡在40歲左右,皮膚黝黑,身體看起來很壯實。
    我也很滿意。
    唯一不滿意的是,我的價錢有點低,竟然才賣2萬塊錢。
    算了,找到一個專一的男人不容易,不論怎麼說,我都賺了。
    3.
    買我的男人名字叫張寶子,是個大齡光棍。
    家裏除了他自己,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路上他和我說,他們村裏的女人都是買來的。
    他要我乖乖聽話,別想着跑,否則少不了一頓打。
    我連忙點頭應是。
    畢竟剛剛經過他家隔壁的院子時,我看到一個女人像狗一樣被拴着。
    一進張寶子的院子,我立馬給他捶腿脫鞋,一臉乖巧地說:「女人就是要以男人爲主,我跟了你,就是你的人。」
    他滿意地拍了拍我的屁股,急不可耐地想要拉我上炕。
    我假裝害羞地拒絕了他,還不等他發怒,我就捂住自己的肚子,笑了一笑。
    「寶子哥,我肚子餓得慌,現在沒有力氣幹那活,要不,等我們喫完飯再說。再說了,我的手藝可好了,你肯定喜歡。」
    張寶子狐疑地看了我一會,點了點頭。
    廚房裏有土雞蛋,院子裏種着西紅柿、黃瓜,還有一些豆角。
    我看了一眼廚房旁邊堆放的土豆,心裏有了主意。
    我伸手給一旁正在燒火的張寶子擦了擦汗,試探着問他:「寶子哥,咱家有肉嗎?我想給你做個紅燒肉燜面。」
    他皺着眉看了我一眼:「你這女人,嘴這麼饞?」
    4.
    我內心想,我要不是爲了讓我的美食征服你,我至於費這麼大力氣嗎?
    但是表面卻將自己的眼眶弄紅,聲音也變得嬌滴滴:「這也算咱們的大喜日子,喫點肉,你晚上不也有力氣嗎?」
    張寶子一看我這麼一個美人露出這副表情,立馬帶着我,到隔壁院子裏借肉了。
    一進院子裏,張寶子就跟着這個院子裏的男主人去取肉了。
    隱約中我聽到他們的談話,那個陌生的男人說,給還沒調教好的女人喫肉是一種浪費。
    而張寶子驕傲地回答,說我這個女人,十分識時務,人長得漂亮,還聽話。
    後來兩個人的說話聲音就小了。
    我也將注意力放在了院子裏趴着的女人身上。
    她頭髮亂糟糟,身上髒兮兮的,衣服破爛得很。
    只不過她看向我的眼神卻是很清明,一點也沒有我剛剛路過時看到的糊塗。
    她看了看四周,院子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她勾了勾手指,我走到她身邊。
    她將一團紙悄悄塞進我的手裏,示意我藏起來。
    我內心冷笑,同情這個女子一秒鐘。
    一個自願把自己送進人販子手裏的人,怎麼會想着逃離呢?
    我不會讓任何人打亂我的生活。
    所以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勢必對不起她了。
    5.
    看着一臉哀求之意的女人,我內心毫無波動。
    畢竟我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下套,借一塊肉需要很長時間嗎?
    把我單獨和這個女人留在院子裏,就不怕我生出別的心思嗎?
    其實這個女人的演技確實挺好的,但是她眼睛深處藏着的那些算計卻逃不過我的觀察。
    最最重要的,一個常年被拴着的女人,手裏能有這麼一團還算嶄新的紙嗎?
    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這很明顯是給新來的女人下套子。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害人害到我頭上?
    不一會兒,張寶子出來了,手裏提着一塊肉。
    面色陰沉地拉着我回家了。
    回到自己院子裏後,更是狠狠一關門。
    不過我不等他繼續發脾氣,就主動把手裏的紙團遞給了他。
    畢竟,目前我要做的就是讓他相信我。
    張寶子接過手裏的紙團,面色終於緩和了,拉着我的手緩緩坐到了炕上:
    「英子,你果然是個好女人,安心跟着我,爭取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我順勢倒在他的懷中,語氣裝作不解地問道:
    「寶子哥,隔壁的那個女人放着好日子不過,爲什麼還要逃呢?」
    他低聲一笑,沒有回答,轉頭出門去了鄰居家。
    晚上喫完飯,張寶子把我抱上了炕。
    而我也聽到了隔壁女人的哭喊和求饒聲,以及男人的臭罵聲。
    6.
    我和張寶子完事之後,隔壁的聲音還在陸續傳到我們這裏。
    我心裏也納悶,難道我真的冤枉了那個女人。
    看着旁邊一臉滿足的張寶子,我裝作抱怨道。
    「寶子哥,都是我的錯,害得隔壁一直吵鬧不斷,你都睡不好了。」
    張寶子翻了一個身,悶聲道:「與你無關,那隔壁家的女人不是好東西,你少接觸。」
    我連忙點頭應是:「就是,有了男人不好好過日子,還整天想着跑。」
    張寶子嗤笑一聲:「她纔不是想跑呢,今天被打,只不過沒有把你成功騙上套,他男人得不上好處。」
    隨即在張寶子的講述中,我確定了我的判斷是對的。
    隔壁的瘋女人是5年前被拐來的,一開始的確不安分,想要逃跑,後來被打怕了。
    爲了少挨一頓打,就故意開始幫着村子裏的人騙那些新來的女人。
    只要成功試探出有人有想跑的意思,她就會和她男人說。
    而她男人要是把這個消息告訴村主任,就可以得到獎勵。
    獎勵自然是將女子買來的那家出。
    說到這裏,張寶子滿意地拍了拍我:
    「英子,以前每個女人都會被騙,今天你可給我省了一筆錢,以後只要好好聽話,我會對你好的。」
    黑暗中,隔壁的聲音逐漸消失了,身邊倒是響起了張寶子的呼嚕聲。
    我爬起身,看了一眼窗外。
    山村的月光就是皎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張寶子睡着的臉。
    我用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臉。
    「你也要好好聽話哦!」
    7.
    幾天後,我在收拾院子的時候,隔壁的那個女人過來了。
    她換了一身看起來乾淨的衣服,可是依然遮不住她身上被打的痕跡。
    她扯了一下青紫的嘴角,笑了笑:「大妹子,姐是張霞,咱們都是從外面來的,姐有幾句知心話和你說。」
    我帶她到了屋子裏,我倒是想聽聽這個女人還要作什麼妖。
    她嘴角是笑的,可是眼神中的恨意卻壓抑不住了。
    只是不知道她是恨那天打他的男人,還是恨沒有上鉤的我。
    聽到她說的第一句話,我就知道了。
    她恨的人是我。
    她和我說,只要我和她配合,她有法子逃跑。
    我沒有立馬回絕她,而是一臉笑意地聽她繼續騙人。
    她語氣真摯:「英子,你相信姐不?」
    我內心:呵呵。
    表面卻是點了點頭。
    她臉上流露出一絲喜意,語氣也激動起來了:
    「晚上,你到村口河邊等我,我們從那邊跑,成功概率大。」
    我假裝思考了一會,面色糾結:「霞姐,要不,我們還是待在村裏吧,萬一被抓住……」
    她打斷了我,語氣嚴肅:「姐這次是真的想離開這裏,反正我晚上就走,你要是還想受折磨就繼續待在這裏。」
    看着一臉義正詞嚴的張霞,我忍住自己想笑的嘴角,我覺得這裏挺好的。
    看着我默不作聲,張霞又放了一個炸彈:「這次一起走的不只我,還有其他人。」
    她還想繼續勸說我,隔壁她男人卻喊她回去做飯。
    8.
    我只想找個老實專一的男人,好好過生活啊!
    爲什麼就是有人要整事?
    我一向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至於晚上她們的大逃亡活動,我不知道里邊有幾個人是真心想逃的,可是我卻非常肯定,她們不會成功,因爲有張霞這個叛徒。
    在張霞走後,我偷偷跑到她家院子裏。
    聽到她一臉興奮地和她男人說這次的計劃。
    晚上,張寶子從地裏回來了,我給他遞上了我早就備好的糖水。
    他嘴上說着我浪費,卻喝得一滴不剩。
    我拿毛巾給他擦了擦汗:「寶子哥,你一個人下地太辛苦了,可惜我身體不好,要不然我就能幫你忙了。」 
    他接過毛巾,語氣溫柔:「英子,你在家做飯就好了,外邊太陽大,我喜歡你細嫩的皮膚。」
    我裝作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本來也不想下地,女人要學會愛護自己,別上前搶着幹活,那樣別人不但不會感激你,時間一長,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晚上,我和張寶子睡得正香的時候,外面傳來吵鬧的聲音。
    張寶子坐起身,披上了衣服,面色陰沉:「外邊出事了,你在家裏等着我。」
    我也爬起身子,把他的衣服遞給他:「咱們沒有摻和張霞的事,你大晚上出去,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
    張霞的事情我早就和張寶子說了,張寶子聽後臉上露出嫌棄之色,也叮囑我不要摻和這件事。
    本來以爲這次只是有人被張霞家裏男人訛錢。
    結果等我和張寶子到村口的時候,各式各樣的手電筒將這裏照得亮堂得很。
    而正中間,是一具已經涼透的女屍。
    9.
    死去的是一個年輕女孩,被自己的男人活活溺死在河裏的。
    今天晚上準備逃跑的一共有5個人。
    可是,除了死去的這個女孩是真心想要跑的,其他幾個女人都是叛徒。
    她們早就和自家男人告密了,就是爲了得錢。
    年輕女孩的男人憤怒之下,就活活弄死了她。
    她的瞳孔放大,直直地盯着天上皎潔的月光。
    我裝作驚恐地撲進了張寶子的懷裏,他連忙安慰我,帶我回家了。
    其實我內心一點波瀾也沒有,只有些許的同情。
    同情那個死去的女孩。
    人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她已經被張霞騙過一次,還能再次上當。
    真是傻得天真,傻得可愛。
    與此同時,隔壁的張霞又被男人打了一頓,畢竟那個女孩死了,他沒撈到什麼好處。
    我不恨張霞,也不同情她,對於她,我沒有辦法評價。
    只能說她又蠢又傻又壞。
    從那天后,張霞再也不來找我了。
    她和村子裏其他被拐賣的女人一起聯合起來孤立我。
    她們說我假清高,說我已經被這裏同化了,變成一個真正的農村女人。
    我卻看得很明白。
    她們嫉妒我,甚至可以說是恨我。
    因爲我與她們完全不一樣。
    她們掙扎過,反抗過,最終卻已經與這裏的人同流合污。
    而我聽話、懂事,但是我的手裏卻沒有沾染過無辜之人的血和淚。
    對她們的孤立,我反而樂得自在。
    我來這裏,目的只有一個,重新培養一個聽話的男人。
    享受那種控制他人的感覺。
    10.
    所有事情都會過去,隨着時間的流逝。
    我已經來到這裏半年了。
    現在我已經是全村女人最羨慕的人。
    因爲我不用下地,我現在自己可以出去鎮裏買東西。 
    最主要的是張寶子很聽我的話。
    她們都紛紛向我取經,開始圍着我轉。
    其實我哪有什麼好的辦法。
    有一句話說得好,人呀,就是賤。
    剛剛來這裏的一個月,我特別順從張寶子。
    事事以他爲主,給他全部的關心和愛,時而督促他做一些小改變。
    他一箇中年老光棍哪受過這樣的陣仗,於是每天都飄飄然。
    第二個月,我開始時不時和他撒嬌,耍一些小小的脾氣。
    每天給他準備要穿的衣服,如果他不按照我的安排,我也不會表現出我生氣,只是在做菜的時候給做些他不喜歡喫的菜,讓他知道我也會生氣。
    第三個月,在一些小事上,他已經任由我安排。
    這個時候,我要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優越感,進而達到讓他感到自卑的目的。
    接下來我會故意挑刺,然後表現得很生氣,進一步控制他。
    時間一長,他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潛移默化中身和心都會慢慢被我掌控。
    本來,再有一段時間我就成功了。
    直到小萌的出現。
    11.
    小萌是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年輕漂亮,心地善良。
    她不是被人販子拐來的,而是被張霞和村子裏那羣女人騙來的。
    張霞她們去鎮裏的時候,看見了孤身一人來旅遊的小萌。
    她們假意向小萌求救,然後利用她的善心,讓自家男人們把她綁了。
    小萌被綁的那天,隔壁張霞家裏喫上了肉。
    張霞也叼着一根骨頭,蹲在家門口,向我炫耀。
    真像一條喫人不吐骨頭的狗。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關上了門。
    小萌被50多歲的村主任買下來了。
    我是個心冷的女人,我不喜歡多管閒事,更不會在意別人怎麼想。
    但是我還是遠遠看了小萌一眼。
    她躺在地上,頭髮披散,白嫩的臉上都是巴掌印,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爛。
    我以爲她也會認命,可是她看向藍天的那雙眼睛蘊含着不屈。
    好像是感知到有人來了,她轉頭看了我一眼。
    只一眼,卻什麼話都沒說。
    旁邊陪我來的張寶子,拽了拽我的衣袖:「英子,咱們回家吧,今天我買了你愛喫的水果。」
    我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看着聽話老實的張寶子,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的調教成果不錯。
    距離我上次見到小萌已經一個月了。
    她現在可是整個村裏的焦點。
    聽人說,她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裏,逃跑過很多次,鬧了很多次。
    被狠狠地打了幾次,卻還是那麼不聽話。
    終於今天她跑出了我們村子,全村的男人都在尋找她。
    最後把她抓回來的人是張寶子。
    12.
    張寶子得了村主任獎勵的一筆錢,給我買了很多東西。
    而小萌則是完全被村主任放棄了,淪落爲一個掙錢工具。
    5塊錢就可以進她被關着的那個小屋子。
    隔壁的男人就經常去,所以我家能聽到張霞罵人的聲音。
    她當然只敢罵小萌,說她就是個小賤人,不要臉,勾引別人男人。
    我坐在炕上,說不上心裏什麼滋味。
    按理說,現在村子裏只有張寶子沒進過那個小黑屋。
    我應該感到高興,可是喜悅之餘卻有一點苦澀。
    不知道是什麼心理,我去看了一眼小萌。
    她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整個人瘦骨嶙峋,兩個手上的小拇指被生生剁掉。
    只有那雙眼睛沒有變,依舊熠熠生輝。
    我不敢再看那雙眼睛,匆忙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卻被張霞攔住了。
    她一臉得意,幸災樂禍地看着我:「你家張寶子也去那個賤人那裏了,村主任說的哦。」
    我一把推開張霞,回到了家中。
    屋內,張寶子滿臉羞愧,跪在地上和我道歉:「英子,昨天村主任請我去他家喫飯,說我可以免費玩,我一個糊塗就……」
    我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示意自己理解他。
    其實我內心真的不難過,反而有一種特別輕鬆的感覺。
    有一句話說得好,免費的就是最貴的。
    看我沒有生氣,張寶子也開始頻繁出入那個屋子。
    不過很快他就半身不遂了,我在他喫的菜中下毒了。
    既然他不忠,就不要怪我下狠手。
    看着躺在牀上連話都說不清的張寶子,我蹲在他面前:「寶子哥,你餓了,該喫飯了。」
    說着不顧他眼神中的抗拒,我將一碗滾燙的水灌進他的嘴中。
    看着他痛苦的樣子,我哈哈大笑。
    此刻我的心情十分愜意。
    但當有別人來的時候,我假裝自己很傷心,一直盡心照顧他。
    就這樣,整個村子裏的人都知道我是善良真誠的好女人。
    我和小萌則成了兩個鮮明的對比,同樣是被拐賣的女人。
    我人美心善,乖巧聽話。
    她骯髒不堪,惹人嫌棄。
    13.
    張寶子離死不遠了,我快成爲一個寡婦了。
    村子裏的男人都對我虎視眈眈。
    就連隔壁的張霞最近看我的眼神也重新帶上了算計。
    冬至那天,我本來打算去村主任家,商量一下張寶子的後事。
    可是不知不覺我又來到了關着小萌的地方。
    此時隔壁的那個男人提着褲子走出來了,嘴裏罵罵咧咧:
    「臭娘們性子還是那麼烈,給爺咬得真疼。」
    路過我時,男人表情一變,眼睛還不安分得很。
    「你男人死後,跟着爺吧。」
    我沒有搭理他,畢竟現在張寶子好歹還活着,他還不敢對我做點什麼。
    我走到了小萌的面前。
    蹲下了身子,把她的頭髮撩開。
    我記得她剛來的那天綁着雙馬尾,牙很白,面容美麗。
    可是如今她的嘴角都是血,旁邊還有幾顆被打下來的牙。
    她已經不在乎來人是誰了,眼神呆呆地看着牆角。
    順着她的視線過去,我看到一朵蒲公英搖搖晃晃。
    這時候蒲公英已經枯萎了,它生長在屋內,如果再沒有風帶它走,那它就會徹底死掉。
    小萌動了動自己的身子,想要靠近那朵蒲公英。
    身上卻響起了鐵鏈聲,她目光堅毅,腳踝處已經被勒出血了,卻依然不肯放棄。
    可是還是差一點點。
    那個男人看出她的意圖,淫笑着:「小萌,你叫我一聲好哥哥,我就幫你摘過來,怎麼樣?」
    小萌沒有理他,依然固執地朝那朵蒲公英靠近。
    男人見狀,吐了口唾沫:「他奶奶個腿,真的不說話。」
    自從小萌被張寶子抓回來後,她就再也沒開過口,無論別人怎樣折磨她。
    男人說着就準備用腳踩碎那朵蒲公英。
    看到這樣的場景,我心裏不舒服,搶先一步摘走了蒲公英。
    男人瞪了我一眼,隨後轉身離開了。
    我把蒲公英摘下後,小萌閉上了眼睛。
    我打開了那個小破門,走出去,開門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把蒲公英一吹,呼的一聲,白色的毛絮乘風而去。
    小萌忍着刺眼的陽光,呆呆地看着滿天飛舞的蒲公英。
    陽光把她的眼睛刺得通紅,她卻揚起一個笑臉,輕聲對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謝謝你,讓蒲公英自由。」
    14
    自由?什麼是自由。
    從村主任家裏出來,我一直思考這個問題。
    我睚眥必報、強大冷漠,我可以輕易地操控別人的喜怒哀樂。
    所以我是自由的嗎。
    如果我是自由的,那麼爲什麼我此刻卻不快樂呢?
    我開始繞着這個不大的村子走動。
    村東,被拐來的王嬸正在家裏大聲說教:「你個女娃喫什麼?給你哥哥喫,你遲早要給你哥哥換媳婦。」
    村西,年紀一把的王老太,興奮地對自己的兒子說:「媽給你攢好了錢,這錢你可以拿着買一個好生養的媳婦,最好是女大學生,那樣生出來的孩子聰明。」
    村南,一羣男人正在屋子裏七嘴八舌地討論,下次該去哪兒拐女人,用什麼方法比較容易,然後又開始談論起怎麼收拾自家不聽話的女人。
    村北,一羣邋里邋遢的孩子,還光着屁股,就滿口污言穢語,小萌身上的傷有不少都是這些小孩扔石頭砸傷的。
    回到家中,隔壁又響起吵鬧聲。
    我仔細一聽,原來是因爲我在吵架。
    不過,我現在沒心思聽他們說什麼。
    回到屋子裏,看着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張寶子,想起自己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我不由笑出了聲。
    我自以爲自己可以輕易操控他人,卻不知道我們早已被這個醜陋世俗所操控。
    摸了摸旁邊被我嚇得發抖的張寶子,我端來了最後一碗藥,溫柔地喂着他,安慰他:
    「別怕,你馬上要自由啦。」
    張寶子死了,他死之後,村主任立馬召開會議,按照我之前找他商量的方法。
    誰在葬禮上出的力多,我就去誰家。
    一聽到這個消息,村裏的男人都跑來幫忙。
    每個人都爭着搶着在我面前表現自己,一時火藥味很濃重。
    最後張寶子下葬那天,我在家裏做了一頓非常豐盛的食物,犒勞他們。
    餐桌上,衆人不再像前幾天那麼針鋒相對,反而氣氛融洽。
    一同說着葷話,用不善的眼光看我,對着我評頭論足。
    我把眼神看向一旁喝酒的村主任,村主任看了我一眼,齜着大黃牙一笑。
    哦,我懂了。
    我現在也相當於一個公共物品了。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村主任面前,笑意盈盈:「主任,進我的門需要給您交多少錢?」
    村主任將自己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用貪婪的眼神看着我:
    「英子,你是個聽話的好女人,一次20塊錢。」
    說着他拉過我的手,語氣高高在上地說,我比小萌貴了四倍,說我應該感謝他,讓我變得這麼有價值。
    我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已經喝得搖搖晃晃的男人們。
    將自己杯中的水潑到了村主任的臉上:「我確實應該感謝你,感謝你背棄了我們的約定,這樣我纔好對你們下手啊!」
    15.
    村主任用手將自己臉上的水抹掉,語氣憤怒,用手指着我:「英子,你敢這樣對我?你想造反嗎?」
    我直接拿起酒瓶,將酒順着他的頭倒下去。
    他想站起來打我,卻又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椅子上。
    他無奈向周圍的男人求救,男人們卻已經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我冷笑一聲,解答了他的疑惑:「其實也沒什麼,我只不過在你們喫的菜和酒里加了一點東西。」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動了動嘴:「村子裏還有其他人在,你也會不得好死。」
    我看了一眼四周躺倒的男人,面無表情。
    這個村子裏的男人已經爛透了,今天爲了得到我,幾乎都來到我家了。
    村子裏除了孩子們,大概就剩一些女人了。
    那些女人大部分都是被拐賣來的,不知道她們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是跳出枷鎖獲得新生,還是已經被完全馴化?
    我將酒灑到這些人身上,燒起了一把大火。
    火光鋥亮,隔壁的張霞率先跑到這裏。
    她的男人今天也來我家了,此時正躺在火堆裏。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火,立馬衝回家拿水,開始撲火。
    要不是火越來越大,她甚至要衝進去救那個經常打她的男人。
    全村的人都被這個動靜弄醒了。
    那些女人非但沒有趁這個機會逃走,反而爭先恐後地搶着撲火。
    看着面前的這些人,我內心只覺得失望。
    也對,我還對她們抱有什麼期望,這個村裏敢反抗的人,早就被人害死了。
    我悄悄離開這裏,來到了村主任家裏。
    此時的小萌看見我,眼神閃過一絲光,比村子裏燃燒的火焰還要光明。
    我將鏈子弄斷,扶起她。
    「男人們喝酒的時候,不小心失火了,你現在應該自由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間,看着外面的火焰,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英子姐,我想去看看這些人渣死前的樣子。」
    我沒有說話,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就不陪你去了,我現在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
    她愣了一下:「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小萌步伐緩慢,但卻堅定地一步一步走向火光處。
    我則是悄悄地藏在黑暗裏,跟着她,一起接近光明。
    小萌到了我家附近,此時火光逐漸小了。
    天上飄下一片片雪花,雪花下是女人們的哭喊聲。
    我能看到,小萌看着那些在火光中被燒得烏漆麻黑的人,笑得多麼開心。
    正在扒拉自家男人的張霞,被小萌的笑聲刺激到了。
    她站起身,將小萌推倒,用手指着她的頭破口大罵。
    「你個小賤人,自從你來了,我們一天好日子都沒過,現在男人還死了。」
    隨着她的罵聲,其他哭喊的女人,也開始推搡小萌。
    小萌晃晃悠悠地重新站起來,指着失火處,語氣興奮:
    「你看,這些拐賣我們的男人都死了,我們自由了啊!我們應該開心啊!」
    她話音剛落,人羣中的吵鬧聲都消失了,小萌露出欣慰的笑聲。
    藏在黑暗中的我卻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果然不等小萌繼續鼓舞她們,女人們都生氣了。
    張霞更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你懂什麼?我男人對我很好,沒了他,我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小萌抬起頭,擦了擦嘴角的血,扶着張霞的肩膀搖晃:「你清醒一點,我們是被拐賣的,我們可以離開這裏,重新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張霞愣了一下,面目猙獰:「什麼叫新生活,我已經被毀了,看看你這副聖母的樣子,你清高,可是你還不是被千人騎了?你從這裏出去,要被人笑死。」
    小萌被推得踉蹌一下,圍在她身邊的女人們,也七嘴八舌地說起來了。
    我看得出她們的想法,她們自己心臟了,就見不得別人好,所以也要把別人拉下地獄。
    巴不得大家一起共沉淪。
    當一束光照進了鐵塔,鐵塔裏的骯髒齷齪被顯現,這束光便有了罪。
    但是小萌不會那麼輕易地如她們所願。
    小萌揚起那張滿是傷痕的臉,反駁她們:「被他們這種人欺負,不是我們的錯,不要把別人的錯誤施加到我們身上。」
    張霞聽到她的話,呆呆地看着她一會,隨即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說得對,不是你的錯。」
    隨即她抬起手將眼淚擦乾,詭異一笑:「但是我有錯啊,你知道嗎?就是我們把你騙進來的,本來村子裏的男人不打算冒險綁你的。」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我看着遠處,小萌將手搭在張霞的肩上,幫她擦乾眼淚,然後又輕聲安慰她。
    「霞姐,這些不好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向前看,不好嗎?」
    張霞卻一把將她推倒在地,自己跑回了家。
    被推在地上的小萌,手上被擦出血了。
    她不解,眼神透出一絲迷茫,伸出手,接住了片片潔白的雪花。
    雪花就這樣變成血染的花。
    我將自己手裏的雪花握緊,隨即雪花消融,變成水滴。
    所以我只會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16.
    張霞家裏起火了,火勢很大,旁邊的房子也燒起來了。
    不應該呀!
    我放的火已經快熄滅了。
    是張霞自己燃起的火!
    火光映照在了小萌的眼睛裏,她看着火中的張霞,想要爬過去救她。
    張霞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笑容:「就這樣吧!我以前很怕疼怕死,所以被打了幾次,我屈服了,我爲了不再讓自己疼,就去害別人,讓別人疼,現在不知道怎麼了,我一點都不疼了,我看到爸爸媽媽了,她們來接我了。」
    說完這句話,張霞又彷彿被刺激到了,語氣尖利,在火中胡亂揮着手:「啊!你們不要過來,不是我害你們,你們走啊。」
    小萌看着狀如瘋魔的張霞,對着她喊道:「你爸爸媽媽會保護你的。」
    我不知道這句話,張霞聽到沒,因爲她家剛剛被燒掉了,她被火焰吞噬了。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輕輕地嘆口氣。
    小萌旁邊的女人們,此刻都表情呆滯。
    有一個老婆子,用棍子敲着兒媳:「造孽啊!我被拐到這裏已經40多年了,我只有一個兒子,我還指望着他生活呀,我的兒子就在裏面啊!你去救救你男人啊!」
    兒媳婦一屁股坐到地上:「婆婆,我也是被拐來的。」
    旁邊好多女人都已經坐到地上,她們不去撲火,只是呆呆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小萌拖着殘缺的身體,想要將這些女人拉起來,逃離這場大火。
    火焰來勢洶洶,農村每年冬天都會囤積大量的木材,大家的房子又很近,
    再在那兒待着,一個都活不了。
    我也沒想到火會那麼大,整片天空都被照得紅彤彤,熱氣撲面而來,將寒夜驅散。
    也將我心裏的冷漠驅散,我好像在此刻浴火重生了。
    雪花和火花相融在一起,罪惡和善良互相碰撞。
    不管小萌怎麼拉人,就是沒有人動彈,她們可能已經心存死志,也有可能吸入過多的毒煙,神志不清,無法動彈。
    別人怎麼樣與我無關。
    可是看着小萌就要被大火圍住,我心軟了。
    等我把她救出來的時候。
    我們兩個人都吸入了過量的毒煙,是自作自受嗎?
    迷糊中我想到了那天繞村子時埋下的那些遇火即燃的毒。
    小萌咳嗽了一聲,耳朵和眼睛也流出了血,非常狼狽。
    卻依然無法遮掩她如雪花般高尚的品格。
    曾經我多想成爲她這樣的人。
    她衝我笑了笑,抬起殘缺的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她和我說,她的願望是成爲孤兒院的院長,照顧那些沒有家的孩子。
    真好,所以你一定要努力活着。
    17.
    【特大新聞,一小山村發生火災,一夜之間無人倖存。
    經調查,這個小山村竟然是人販子聚集地,失火原因可能是被拐女子故意縱火,被拐女子也葬身火海。】
    「院長奶奶,您怎麼又拿出50多年前的報紙了,這報紙都泛黃了,再說了您想看報紙,我們讀給您就好了,您現在眼睛不好,還……」
    「好了好了,你們一個一個,現在正年輕,怎麼比我還能嘮叨呢?」
    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輪椅上,笑罵着旁邊的年輕人。
    年輕人摸了摸鼻子:「我也是聽其他哥哥姐姐們的話,纔敢管您啊。」
    此時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推開門,將手中的蛋糕放在桌子上,開始接話:「奶奶,這次的生日您不讓我們大辦,但是今天正好是冬至,大家都有時間,您就不要拒絕大家了。」
    話音剛落,還不等老人接話,門外又陸續出現了很多人,男男女女都笑意盈盈地看着輪椅上的老人。
    老人無奈一笑,點頭同意大家爲她慶祝生日。
    餐桌上,大家照顧着老人,氣氛一片和諧,
    「奶奶,您嚐嚐這道麻婆豆腐怎麼樣,是不是得了您的真傳?」
    「還是我這道鯽魚湯更適合奶奶喫。」
    一開始只是說誰的菜做得更好喫,後來直接爭搶起老人的撫養權了。
    「奶奶跟着我住比較好,我工作閒,可以照顧好她。」
    「你?奶奶年紀大了,還是住在我家好,我家在南方,適合養老。」
    「我家空氣好……」
    看着一羣吵鬧的人,紅衣女子咳嗽了一聲。
    「奶奶把我們從孤兒院培養出來,現在是奶奶的生日,你們不要吵了,奶奶去我家。」
    話音剛落,女子立馬端上蛋糕,讓老人許願。
    老人十指緊握,閉着眼睛,許下願望。
    「小萌生日快樂啊。」
    風吹過來,旁邊已經泛黃的報紙上,一個綁着雙馬尾辮子的漂亮女孩在微笑。
    看着還在爲自己以後住哪爭吵的衆人,老人摸了摸報紙上的女孩,語氣溫柔。
    「我已經爲自己找好了去處,這次是真的如雪花般純潔了。」
    而門外也響起了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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