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三章-3

才剛把手放在精靈如玉般潔白的手上，愛特羅西亞就醒了。

她睜開眼，一雙銀色的瞳眸依舊有粼粼波光。

「我們該準備上路了。」卡洛坐在床邊微笑著凝視她，這張絕美的臉，怕是一生都看不夠。

剛從一場前所未有的沉睡中醒來，愛特羅西亞顯得更加靈動，坐直身子，她眨眨眼看向窗外，現在的時間是傍晚，夕陽的光在樹梢間閃動，看起來……她突然辭窮了。

卡洛看向她眼光所及之處：「夕陽看起來很美，很溫暖對吧？」

溫暖？

當然愛特羅西亞不知道什麼叫做溫暖，這個詞對一個沒有情感的精靈來說，很難。

但她決定要記下這兩個字。

「妳知道我在想什麼？」愛特羅西亞再把視線拉回卡洛身上，「這是妳的天賦？」

「是的，我能感應其他生命體的心情波動，還能知道他們心裡正在想什麼。」解讀的清晰度視被感應者的靈力而定，能力愈高，能得到的資訊相對地也愈少。

不過，愛特羅西亞倒是一則例外。

擁有這麼強的能力，照理說她不可能讓其他人的靈力入侵，但是，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愛特羅西亞心裡的每一個波動，卻是那樣清晰。

細微，但卻清晰。

這讓卡洛深深擔憂。

「愛特羅西亞，或許妳該堤防我一點。」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心底輕掠過一點痛，她還是選擇說下去：「心思完全沒有防備，這對妳來說，太危險了。」

聽進卡洛的話，看著她說這話的表情，精靈靈動的銀色瞳眸靜靜流轉回憶，一覺過後，更多的過往在銀光瀲豔中逐漸清晰，重重疊疊的影像卻讓愛特羅西亞模糊了。

當然，迷惑中，她也沒有回答卡洛的請求。

「怎麼了？」感應到精靈心裡莫名的波動，卡洛擔心起來。

慌亂裡，她試著整理愛特羅西亞的思緒，卻發現那些訊息實在是太多太雜亂了，她根本無從解讀起。

「愛特羅西亞？」特意提高音量，卡洛握住精靈天生冰冷的手，拉回她的注意，也平靜了她的心。

「妳剛剛在想什麼？」感覺上，似乎是百世紀前她還未遭受封印時的回憶，但那裡頭又參雜了一些奇怪的波動。

而那些波動，讓卡洛很不安。

「我不知道。」愛特羅西亞開口。

其實她也想知道那些突然從眼前飛掠而過的影像是什麼，無奈時間已經過了太久。

一百個世紀的時間，已經久到足以讓所有想忘的、甚至不能忘的都忘掉。

「愛特羅西亞大人。」突然的聲響，是黛立亞推門進來。

「我已經將乾淨的衣物收拾好，三頭獨角獸也應約前來，今晚就可以出發了。」

其實，黛立亞在這座森林裡可以說是倍受尊崇的，當動物們知道她將踏上旅途，很多相熟的靈獸都紛紛上門，自願幫忙。

「謝謝妳。」卡洛微笑，不知道為什麼，那雙天空色的眼睛，讓她覺得很有好感，看著那雙眼睛，都會不自覺想綻放笑容。

「我等會兒去準備一些食物，我想我們吃完再上路吧。」

「那就麻煩妳了。」知道愛特羅西亞不會關注這些瑣事，卡洛直接替她回答。

黛立亞點點頭，也就又出去了。

「那我們也出去吧。」卡洛站起身，因為側對夕陽的關係，她身上乾淨的白色長袍沾染上一層橘紅日光，旁邊有層淡淡的陰影。

「妳的身體呢？」愛特羅西亞知道人類無法帶著肉體離開凡界，所以人魂到了精靈界，相對地也就成為實體。

沒有預料到對方會突然冒出這個問句，卡洛呆了一下，隨即笑開：「當然留在人界。」

不打算讓愛特羅西亞詢問更進一步的問題，她主動拉著精靈往外走。「趕快出去吧，我餓了呢。」

品嚐完美味的晚餐，半穴屋外的天色也正好全部暗下來。

精靈界的滿月通常會持續一整個季節，或許是因為沒有光害，也或許是因為精靈界較接近月亮，灑落而下的月光將大地鋪上一層薄薄白霧，散發沉靜的光。

些許月光穿過洞穴屋的入口，在地上落成銀白色的地毯。

愛特羅西亞的腳步，就在要踏入月光裡的前一刻，頓住了。

直直盯著腳邊那道白色光霧，愛特羅西亞想起被封印歲月裡，總是穿透冰層而下、那道薄弱的月光。

還有永遠也無法抹滅，動彈不得的棘刺感。

「黛立亞。」在她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有禮的嗓音。「可以麻煩妳拿斗篷給我們嗎？」

黛立亞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拿了一件純黑斗篷過來。

「讓我替您穿上吧。」黛立亞邊說邊展開手上的布料，正要替愛特羅西亞披上，卻無意中碰到她無風自動的那頭銀髮。

「哎呀！」看似無害的髮絲卻在她的手背留下細細血痕。

手感受到痛不由的一鬆，長長的黑色斗蓬落地。

「這是怎麼回事？」聽見黛立亞驚呼，卡洛不明所以地轉身過來。

當初在愛特羅西亞戰鬥的時候，卡洛幾乎是處於昏迷的狀態，這也難怪她完全不知道，愛特羅西亞光是靠那頭美麗的長髮就能殺戮，解決一整個駐紮的天使軍隊。

「我、我也不曉得……。」撫著受傷的手，黛立亞訥訥的說，眼裡卻不免對愛特羅西亞產生恐懼。

她的情緒卡洛感覺到了，卻更疑惑。

明明愛特羅西亞手上什麼武器都沒有，黛立亞如何能夠受傷？

「……」身為當事者，也是唯一知道原因的愛特羅西亞終於開口：「別靠我的頭髮太近。」

為什麼？ 卡洛不解。

那麼樣一頭美麗的長髮，何以不能接近？

因此，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接近一直以來就想要觸摸的柔順銀髮。

「小心！」

黛立亞在卡洛碰到髮絲之前衝上來抓住她的手。「大人說的話是真的，妳不要讓自己受傷了。」語氣裡沾染著恐懼。

輕笑著，卡洛隔開黛立亞的手。「沒關係的。」

就算明知道會被傷害，也是沒關係的。

「噫？」指尖所及是意料之外的柔順，驚嚇到的不只有卡洛和黛立亞，連愛特羅西亞都轉過頭來，看著這一幅她想都沒想過有可能的畫面。

五根指頭沿著閃爍光芒的銀髮撫摸，卡洛輕輕撩起幾綹髮絲，入掌綿柔。

她忍不住說道：「愛特羅西亞，妳的頭髮好柔好軟呢。」

「這、怎麼可能？」黛立亞也開始懷疑剛才或許是其他的東西割傷自己。

於是她伸出食指，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力道摸了摸那頭銀髮。

「唔！」黛立亞迅速地收回手，指尖頓時湧出許多細小的血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親眼看見，卡洛也沒有話能反駁，但是原因為何呢？

誰也沒有答案。

「不管怎麼樣，」最後還是黛立亞拾起掉落的黑色衣物，遞給卡洛。

「還是請妳替愛特羅西亞大人穿上斗篷吧。」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