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氣氛持續到天色將暮,卡洛等人決定直接在野地裡升起營火過夜,順便將身上破碎的布料換下,幸好黛立亞為備用多準備了幾件袍子。
「晨曦、凝夕和修月,我想需要你們幫忙撿一些樹枝回來,」換過衣服,卡洛觀察四周地形,這裡應該還算安全。「我跟黛立亞負責替大家帶一點野果子回來。」
「愛特羅西亞。」卡洛走近她,經過早上發生的事情之後,除了自己,大家對她都有些敬而遠之。「妳先在這裡坐一下,我們很快就回來。」她像叮嚀小孩子一樣。
愛特羅西亞看了看卡洛,又看了看即將沒落的太陽,細微的震盪。
卡洛像是讀出了什麼,她打量四周,發現離她們約三十步遠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松樹,樹蔭濃密。
她轉頭宣佈:「我想我們今晚就在那棵大樹下休息吧。晨曦,你們把樹枝堆在樹下就好了,等我和黛立亞回來再升火。」她又轉回來,凝視愛特羅西亞。「妳可以先到樹上坐一下。」那麼濃密的樹蔭,月光是不可能穿透的。
沉默,詭異的沉默。
「黛立亞,」站在樹梢上,卡洛一邊採下新鮮野果,一邊對樹下的精靈說道:「不要懼怕她。」
「卡洛。」樹下抱著滿懷果子的黛立亞語重心長。「妳今天也親眼看見了……」
真正讓她恐懼的不是愛特羅西亞的力量,而是那種殺戮的自發性。
幾乎是……本能的在獵殺,完全不假思索……生命在她眼裡,完全沒有意義。
「那就是不知名的詛咒帶來的嗎?」黛立亞連想起來都覺得全身發毛。「愛特羅西亞大人她,幾乎就是一個……一個活生生的死神……不!她比死神更加可怕…」
僅憑著那頭長髮就能滅掉五個像今早那樣規模的精靈部落!哪個死神有這種能耐?
「這不是她自願的。」卡洛盡力為愛特羅西亞辯白。「我們都知道原因不是嗎?」
為什麼就不能,多信任愛特羅西亞一點?
「如果不是妳及時出聲,那個大地精靈早就死了,妳知道吧?」如果換成黛立亞,她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這種勇氣。
凝重的嘆口氣,黛立亞更凝重的接續:「愛特羅西亞大人身上擁有精靈祈禱十萬年累積而成的福分,純然的銀髮銀眼,是仰賴大自然的精靈族不可能出現的樣貌,就如同自然界的花朵不會開出藍花一樣,那是失落的色環。她承繼了連天使都無法獲得的恩寵。也因為如此,百世紀前,天父沒有直接處決她,只是將她封印在荒蕪之境裡,監禁終身。」
畢竟,精靈界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再花另一個十萬年的時間,來累積第二個完美精靈的福分。
「所以?」卡洛不明白黛立亞真正要說的是什麼。
「據我推測,大人身上不知名的詛咒,恐怕邪惡到足以抵銷原應承受的福分,也導致大人現在沒有任何情緒反應。一旦她繼續殺戮,每結束一條生命就會抵消一份祝福。最後的最後,發狂失控恐怕就會是最後的下場。」
發狂?卡洛呆住了。她一直以為,只要找出答案就能還愛特羅西亞一個清白,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有發狂的可能。
「也許妳說的對,大人並不是自願變成這樣的,但或許有一天,我們都要死在她手裡。」當有一天,愛特羅西亞發狂到不認識任何人的時候。
氣氛還是凝重的,談到末路,總是很難輕快起來。
但卡洛還是笑了,單純無畏,帶著一貫愛戀,柔柔地推動了停滯的空氣。「如果這樣的話,我想我會笑著迎接死亡。」
向來,卡洛總是跟死神靠的很近,既然如此,有什麼好畏懼的?
能夠死在愛特羅西亞手上,也是種幸福吧?
「妳……很傻。」傻的總是讓黛立亞心疼,對卡洛,她也總有莫名疼愛,備感親切且熟悉。
又是一陣短暫沉默。
看果子的數量夠多了,卡洛縱身跳至地面。
「不說我了,談談妳吧。」她趁機轉移話題。
每次她們的話題似乎都繞著愛特羅西亞轉,卡洛還沒聽過黛立亞說自己的事呢。
「我的事有什麼好說?」黛立亞笑笑,將抱著的果子調整到最佳位置。
她們開始往回走。
「可以說說妳的出生啊,森林裡曾經發生過的趣事,或者是妳最驕傲的事……隨便什麼都可以。」因為莫名的親切,卡洛想要多了解黛立亞一點。
「我活了幾百年,能說的趣事當然很多啦。」想到這裡,黛立亞開始侃侃而談,天空色的眼睛自信滿滿,帶著笑意與懷念。
「從我最驕傲的事說起吧。妳知道,精靈是靠出生時的模樣來決定能力的高低,平常的妖精大概像是人類小孩六七歲時的大小,能力強一些的,也頂多九歲、十歲。我出生時的模樣,可是十二歲喲!我是全族有史以來能力最強的孩子,甚至強過始祖塔洛芙大人呢!我出生之後,父親高興的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拼命發光束帖給所有親朋好友,巴不得全精靈界都知道他有一個傑出的女兒…」
難怪黛立亞能夠獨自對付那群小嘍囉。
「那樣的場面一定很驚人。」卡洛試著想像漫天飛竄的光束帖。
「是啊,滿天都是光束帖,聽說就像下了一場流星雨一樣……」
「呵呵。」卡洛笑出聲,同時,心裡也暗暗下了新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