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27|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中二少年暗戀史1

    我顫抖着手指回:「她瞎說的。」
    陳紋秒回:「噢。」
    我眉頭剛松下幾秒,第二條消息又緊跟着跳出來:「我不信。」
    我把手機砸牀上了。
    這週末,陳詩魚又來了。
    意料之中,她來問我陳紋在哪,我當時剛洗完頭,拿着帕子站宿舍門外,髮梢上的水還滴答滴答往下掉。
    「宿舍吧。」我頭痛的敷衍一聲。
    話落,陳詩魚就轉身,說時遲那時快,我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你…你要幹什麼?」
    她一臉不耐煩:「找我哥啊。」說着就要甩開我的手。
    這還得了,我抓得更緊了:「我說他在宿舍你聽不到?」
    「我要找陳紋。」陳詩魚態度堅決。
    說罷,甩開我就轉身下樓。
    我覺得陳詩魚的思想已經超出正常人的範圍了。讓她去男生宿舍肯定不行,於是我將帕子往室內一扔,不顧溼漉漉的頭髮追了上去。
    週末管得比較寬,宿管通常都不知道去哪嘮嗑了,男生宿舍門口,我氣喘吁吁地拉住陳詩魚,上氣不接下氣:「你跟我走!」
    陳詩魚當然不樂意,語氣很衝:「唐沙,我現在很討厭你。」
    「你隨便討厭,我只說一次,你跟我回去,別發瘋。」
    發瘋二字似乎刺激到了她,陳詩魚立馬將聲音揚高好幾個度:「你說誰瘋?你們都說我瘋,所以哥哥也是因爲這個不待見我是嗎?」
    重點不是這個啊大哥!
    但是我來不及說話,人就闖進去了,說來還挺尷尬,陳詩魚雖然比我小,但是比我高,他們陳家的基因都好。
    不過我也不算矮,最起碼快奔一米七了。
    掙扎兩秒,我還是跨了進去,如果不盡快阻止人,我怕這貨待會還要一個一個的敲門問陳紋在哪。
    「陳詩魚!我剛看到陳紋了,人在操場。」
    聞言,她轉過身看我兩秒,冷哼:「騙人。」
    我將牙一咬,上前拉着人就往樓梯下拽,因爲太過着急,忽略了樓下傳來的說笑聲。
    直到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臥槽——」
    這道驚呼聲宛如定身法將我給定住,我身子猛地僵直,不敢轉身。
    「我沒看錯吧?」
    「我、瞎了吧?!」
    一聲更比一聲高。
    完蛋 
    陳詩魚也跟着大叫:「唐沙你放開我!!」
    話音剛落,就聽門被拉開的聲音,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嘖。」
    帶着濃濃的倦意,沙啞好聽:「在吵什麼啊。」
    陳紋就這樣出現在我們視線裏了,他穿着件灰白色的褂子,下面是及膝短褲,一隻手撐着門欄,瞭起眼皮看過來。
    N目相對
    陳詩魚驚喜地喊一聲:「哥哥!」
    身後兩個人捂着嘴巴悄然離開現場。
    陳紋低罵一聲,轉身回了宿舍,兩分鐘後又出來,五官分明的俊臉赫然沾着幾滴水珠,緩緩滾進衣襟裏。
    他叉着腰將我倆打量幾秒,隨後踩着人字拖一步一步下來,將我拉到一邊,「你頭髮怎麼回事?」
    語氣自然得像在問我喫飯沒。
    陳詩魚不滿了,撅嘴剛要說話,陳紋伸手指她:「你閉嘴。」
    「………」
    「陳詩魚,你這腦子長來當裝飾品的?是不是前兩年醫院沒待夠?」
    你還別說,陳紋這張嘴罵起人來挺毒。
    陳詩魚癟着嘴,不說話。
    陳紋雙手揣兜往樓下走,「出來。」
    我看一眼陳詩魚,她目光緊緊黏着陳紋,二話不說就跟了出去,我只得緊隨其後。
    外邊日頭大,太陽已經高高掛起,整個校園被鍍上金身。
    陳紋將陳詩魚拉到操場,一臉冷淡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偏開頭,陳詩魚放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最後,轉身出了學校。
    人走後,陳紋才往我這邊看來,微昂下巴:「下來。」
    臥槽不會要批評我吧我尋思我也沒幹啥啊,就算進了你們宿舍那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視死如歸地走到他面前。
    陳紋來一句:「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我一臉疑惑。
    「頭髮分叉的千年老妖怪。」
    「………」
    說完,陳紋從褲兜裏拿出一把梳子。
    我:?
    9.
    「過來。」
    他找了個臺階坐下,朝我招招手。
    我當時就給拒絕了:「陳紋,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爸呢。」
    陳紋估計懶得聽我說話,我說完後,他打了個哈欠,「那我告你媽,你進男生宿舍。」
    「………」
    啊,報應來了,唐沙,你也有今天,被陳狗威脅。
    我不怎麼情願地挪到他面前蹲下。
    陳紋伸手撈起一把我半乾的頭髮,嘖一聲:「你髮質不行。」
    「你那隻眼睛用不了可以摳了捐掉。」
    陳紋拿着我的頭髮微微一拽,帶着點危險的味道:「罵我之前先考慮考慮局勢。」
    「………」
    陳紋這貨壓根不會梳頭髮,他拿着梳子裝模作樣搗鼓半天,來一句:「你頭髮怎麼這麼長。」
    我翻個白眼,「不會梳還硬要梳,梳子給我。」
    說着我就要轉身去拿梳子,陳紋按住我,「別動。我只說你頭髮長,我有說我梳不了了嗎?」
    ……這貨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他一小把一小把的拿起來梳,動作輕緩,極有耐心,像是他媽擔心傷害到我頭髮似的。
    我被太陽曬得不行了,開始催:「陳紋你能不能快點啊,我要被曬死了。」
    「急什麼。」陳紋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不然你以爲我叫你來這坐着幹什麼。」
    終於梳好後,陳紋欣賞着他的傑作,順便在我頭頂揉了一把,「可以,太陽表現不錯,差不多幹了。」
    「………」
    「你個裝比貨。」
    陳紋一把拉住我的頭髮,湊過來:「誰裝了?再說一次。」
    他本來就隨意套着件褂子,這個俯身動作,不經意就能掃到非禮勿視的區域,深凹的鎖骨,以及裏面的塊狀起伏。
    我莫名其妙紅了一半耳朵,連忙移開視線,「我裝我裝。」
    陳紋滿意了,鬆開手,起身摸了摸後頸,一站起身,就高我一個頭。
    「行了,我也回宿舍了,靠,一大早就被吵醒,沒睡夠。」
    我嘴角抽了抽,「那陳詩魚走後你不會直接回宿舍睡覺啊。」
    陳紋往前走着,聞言回個頭,陽光落一臉,他彎彎脣,賊欠的來句:「爺樂意。」
    「陳紋你知道嗎,你說爺這個字的時候真的很中二。」
    陳紋徹底停下腳步,朝我遠遠豎了箇中指,放慢語速:「爺、樂、意。」
    ………
    晚上,我正在教室裏看手機,簡琴一個電話打來,聲音聽起來很激動:「我追到學弟了!」
    我動作一頓,露出一臉姨母笑:「不錯啊,恭喜恭喜。」
    「那必須,還是個小奶狗你知道嗎,天天姐姐姐姐的,都給我聽暈了。」
    「真沒出息。」
    「確實沒出息,我覺得,我就像那不顧朝政的昏君,他就是害我寢殿都走不出的妖精。」
    「………」
    簡琴語氣洋洋得意:「他還是這屆新封的校草呢。」
    我一聽,眉頭頓時擰在一起:「你把陳紋置於何地?」
    話一出,我才發現我這話有問題。
    簡琴嘖嘖幾聲:「喲,這麼急呢,陳紋平時多低調你不知道啊,說了你可別覺得誇張,到現在還有部分大一學妹們不知道他這號人物呢。」
    我確實覺得誇張:「怎麼可能?」
    「真的,不然論壇上早被掛幾百次了。」說到這,簡琴還感嘆一聲,「雖然我很愛我家寶貝弟弟,但也不得不承認,陳紋那張臉能吊打整個C大。」
    我微微走神。
    「唐沙,我看你倆關係挺好的,除了你我也沒見陳紋跟哪個女生這樣過,你得把握住時機啊。這麼帥的人換作我,就是死,也要帶着一起走,絕不留給別人。」
    「………」
    這倒也大可不必。
    說到最後,簡琴的弟弟給她打了電話,她急急忙忙掐斷我倆的通話,這見色忘友的女人。
    「啊——」
    舍友徐千突然叫了一聲。
    我聞聲抬頭,她就坐我前一個位,驚慌失措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袖。
    我起身一看,地面上躺着一灘褐色熱流,下意識問:「沒事吧?」
    徐千搖頭,「你幫我拿一下拖把。」
    我果斷出了教室,在水池處沖洗好後,提着往回走,迎面跑來好幾個女生,臉上掛着激動的笑。
    「外面好熱鬧啊,怎麼回事?」徐千見我進來,問。
    我搖頭,將拖把遞給她:「不知道,往樓下跑了。」
    徐千唔了一聲:「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貌似是操場那有場小球賽。」
    聞言,我笑一聲,看她:「你不是喜歡看打球嗎,怎麼不去?」
    徐千也跟着笑:「光顧着寫論文了,把這事忘了,得虧剛纔門口那幾個女生提醒。」
    「聽那動靜就知道是奔着操場去的。」
    我微微詫異:「咱們學校來球星了?」
    徐千一臉我傻的表情:「你忘啦,當然是外語系的陳紋啊,你的——竹馬。」最後一句她還特意拖長音節。
    「………」
    我跟着徐千一同去了操場。
    那裏已經鬧哄哄圍了一圈人,徐千一看到打球就入迷,沒再顧上我,徑直鑽進了人羣認真看。
    我雙手揣兜,下意識找陳紋的身影。
    沒找到,只看到前面圍着的人比較多,像一個圓滾滾的大雞蛋。
    喧譁聲主要聚集在這裏,我想湊過去看熱鬧,奈何人牆太厚,壓根進不去。
    隱隱約約聽到一句:「陳紋,我這裏有創可貼!」
    陳紋怎麼了?
    前邊一個人突然回頭,是簡琴,她正挽着一個男生,看到我後,眨了眨眼,立馬激動大喊:「唐沙來了!」
    「………」
    人羣安靜一瞬,順着簡琴的目光朝我看過來。
    謝天謝地,我總算看到了陳紋,他就坐在人堆裏,穿着件白色無袖球衣,上面印着大大的數字10。
    而周圍看向我的眼神分明寫着:這他媽誰?
    陳紋扭過頭看我,脣角處紅了一塊,那個眼神,讓我感覺他下一秒就要罵人。
    他起身朝我這邊走,老神在在地叉起腰:「唐沙同學,你不興看微信的麼?」
    我啊一聲,低頭拿出手機:「你發消息了?」
    打開微信,好多個紅點點,陳紋被壓在了最底下,顯示是一個小時前發過來的消息:「來操場看我耍帥。」
    ………
    我嘆口氣,憋着笑道歉:「對不起,被壓下去了,沒注意到。」
    陳紋沒再顧身後人,一如既往地提着我後領往外走,「以爲我看不出來是吧?再想笑都給我憋着,笑出聲我就揍你。」
    「陳紋,你說話越來越幼稚了。」我還是笑出聲音來。
    陳紋抬手摸了摸脣角處,嘶一聲,也不忘記吹自己:「剛纔你沒看到我那場,一個三分投進去,周圍都是掌聲好吧。」
    「厲害厲害。」
    「這麼敷衍。」陳紋睨我一眼,「以後把我微信置頂成不成?」
    我驚訝地看他一眼:「你在想屁喫嗎?」
    「那我告你媽,你去男生宿舍。」
    「………」
    我看着他:「一個大男生老把告狀掛在嘴邊,你覺得這像話嗎?」
    陳紋笑一聲:「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陳紋又開口:「從剛纔到現在,你都沒關心我這嘴上的傷口吧,你又覺得合適嗎?」
    「哦,嚴重嗎?」
    陳紋偏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看你是要把我氣死。」
    我得逞一笑。
    「給你那本書看完了麼?」我倆走到操場盡頭,陳紋停下腳步,叉腰看我。
    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姿勢,雙手搭腰上,像個老大爺,一雙眼睛盯着你說話,跟興師問罪似的。那張臉蠱惑性太高,於是做什麼動作都能帥你一臉。
    我點頭,回答:「看了一半了,故事很不錯,我覺得這作者寫得真好。」
    「那不然?」陳紋一臉我在說廢話的樣子,「人家這是名著。」
    我點點頭:「知道啊。」
    「有句話我覺得說得特好。」陳紋又開口,「當我擁有你的時候,無論是在百貨公司買一條領帶,還是在廚房收拾一尾魚,我都感動自己是一個幸福的男人,愛像一股暖流滋潤着我。」
    他的嗓音清潤低沉,念這句話時,一個字一個字敲打在你的耳膜上,呈現出動人的旋律,聲音太好聽,就是這樣的效果。
    但是,我糾正一句:「原句是女人。」
    陳紋聳聳肩,「知道啊,我只是以自己的角度念出來。」
    我舔一下脣,緊緊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麼:「你這是愛上誰了,看本書能把裏面的話記這麼清楚?」
    陳紋背對着燈光,雙手抱胸和我對視,臉部線條都被光線勾勒出來,一雙眼睛漆黑透亮。
    他有認真想了兩秒,然後似笑非笑說:
    「愛上了——我的舞女。」
    10.
    我心口微微一窒,還未說話,陳紋就率先移開了視線,懶洋洋的:「走吧,陪我去趟醫務室。」
    「這點小傷去什麼醫務室。」我有點嫌棄地看着他,「這麼嬌氣。」
    陳紋一本正經:「看的不是嘴傷,是你帶來的心靈創傷。」
    「………」
    剛邁開腳,操場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喧譁,我倆同時扭頭看去,只看到一個女生被男生用公主抱抱起來,原地轉圈。
    估計是剛表白成功了。
    「你說,」我盯着那邊分析着,「是不是他打贏了這場然後順勢表白?」
    「這樣成功的幾率很大麼?」陳紋若有所思。
    「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會對所有女生都有效。」
    陳紋沒說話了,我倆一路往醫務室走,前腳剛踏進門,就聽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小雨如細針似的往下掉,地面很快溼透。
    「咱倆運氣真好。」我不由得感嘆。
    陳紋將我往裏面拉了拉,隨後兀自進去擦藥。
    這雨來得快也走得快,才幾分鐘,就停了下來,要不是地面還留着痕跡,我險些以爲剛纔壓根沒下過雨。
    我和陳紋沿着路往宿舍走,一路扯皮,東聊西聊,越發不可收拾起來。
    「你說一班那個?我去,真是冤枉,我什麼時候喜歡過他了?」
    陳紋沒什麼表情地笑了一下:「那你怎麼去問他題目不問我?」
    我一臉認真:「你成績沒他好,自己沒點數是吧?」
    「說清楚點兒,唐沙,誰不如他?我比他高,還比他帥。」
    「……」我冷漠一笑:「我說的是你成績不如人家。」
    陳紋脣角擦了消腫藥,貼上一層紗布,此時表情算不上好看:「你喜歡成績好的?」
    「沒有啊。」我雙手負在身後,「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我沒喜歡過誰。」
    說完,莫名感到心虛,偷偷看他一眼。
    「那啥。」沒等陳紋說話,我又繼續道:「論喜歡這事你不是比我有發言權麼,我記得你高中喜歡過一個女生啊,隔壁班的。」
    最後一句,我重重強調。
    陳紋看我一眼,接話:「那你還挺6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歡過隔壁班哪個誰。」
    我緊追不捨:「是嗎,聽說你不是還給人寫了九十多封表白信,可深情了呢。」
    語氣裏是我自己都沒察覺的酸溜溜。
    陳紋忽然笑了,周圍樹林裏不時傳來蟬鳴聲,混合着他的笑聲。
    「喂,唐沙,你覺得什麼叫喜歡?」陳紋突然扯開話題,他雙手揣褲兜,脣角微微勾着。
    我沒由來感到一陣慌,摸了摸後腦勺,才慢吞吞回:「喜歡這東西不好定義的吧。」
    「確實。」陳紋嗓音淡淡,「喜歡這東西,說出來很容易,誰都做得到,不過是嘴巴一張的事。如果你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就會懂喜歡的真正含義。九十封信算什麼?只要一扔,就什麼都沒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陳紋姿態一如既往的閒散,目視前方,餘光又像在看着我,他停了一下,繼續道:「喜歡是一個很真誠的詞,但它總被虛僞的人利用,有的人嘴上說着喜歡,實則見一個愛一個。要知道,愛情不是人人能有的,你得大膽去追求。」
    我垂頭思考:「追求愛?怎麼個追法。」
    「怎麼樣都行。」陳紋語氣慵懶,偏頭看我:「你要足夠真誠,也遲早遇到真誠的人。剛在操場不也看見了麼,表白,也是追求愛的方式。」
    聞言,我心口一跳,強裝鎮定地問:「那萬一膽子太小,不敢說怎麼辦?」
    我倆不知不覺走到了後花園,剛下過雨原因,路面還很溼,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味。
    榕樹旁邊立着一盞路燈,光束照落下來,打下一層暖色。
    「那有什麼不敢說的。」陳紋就這樣側過身,影子投在地面上。他挑眉看我,抬起手,食指中指合併,抵着太陽穴一揮,揚脣笑得耀眼。
    一開口,嗓音清潤,透亮,帶着笑意:「我就能說,陳紋是共產主義接班人,唐沙是陳紋的人。」
    猝不及防。
    我猛地瞪大眼睛,彷彿剛纔是幻聽。
    陳紋垂眼看着我,總算露出破綻,臉上依稀可見的緊張,等了幾秒,才問:「你傻了?」
    「……我…我。」我確實傻了,結巴半天,蹦出一句:「我不是共產主義接班人?」
    「………」
    陳紋勾着我脖子一拉,我被拉進他懷裏,好聞的氣息立馬充斥在鼻尖,他彎身湊在我耳邊,更爲直接地說道:「重點不是這個,懂我意思嗎唐沙。」
    然後將嗓音壓得很低很低,彷彿羽毛刮過耳廓,引起一陣輕微顫慄:「爺喜歡你。」
    「忍了太久了,總覺得必須得告訴你了,就順着想法說出來了。」
    我還沒徹底緩過神:「你這個真的很突然啊。」
    「那是你覺得。」陳紋垂頭,將手伸到我面前,然後展開,五指修長分明,白淨好看,「看到沒,草,都是汗。」
    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了:「所以你剛纔那氣定神閒樣是裝的,你其實很緊張?」
    「不是很,是非常。」
    這裏偶爾有人經過,陳紋拉着我到暗處,「所以,你要不要給個回覆的?」
    我努力抑制嘴角的笑意,「我不確定你夠不夠真誠啊。」
    「還不真誠?行,那我告訴你,喜歡隔壁班女生的假的,寫信是真的,還全他媽是寫給你的。哪個傻缺瞎傳的是九十張?分明是一百張,一張不多一張不少,就在我家裏放着呢,回去我都能給你看。」
    他一口氣全說完,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我抬頭認真看着他:「陳紋。」
    陳紋又耐心起來,嗯一聲,等着我下文。
    「你真牛逼。」
    「………」
    我是真的覺得陳紋牛逼,一百封信啊!我突然非常好奇一百封信到底寫了什麼,便追問他。
    陳紋:「我女朋友才能看。」
    「………」
    這個心機男,我答應下來:「好,你有女朋友了。」
    陳紋一聽,手臂一揮,將我拉到懷裏,胸腔震動着,這貨明顯笑得很高興。笑夠了,他勾着我的下巴抬起來:「傻樂吧唐沙,你在跟一個很牛逼的男人談戀愛。」
    不,我在跟一個很裝逼的男人談戀愛。
    回到宿舍,徐千已經回來了,正在低頭看書,她抬頭望我一眼,笑:「約會回來啦?」
    我一噎:「沒。」
    「還嘴硬,你那臉快頂上猴子屁股了。」
    「………」
    我拿了換洗衣服進了浴室,腦子很亂,但又出奇的平靜,一閉上眼,就是陳紋的臉。
    可惡,這貨給人的影響力這麼大。
    週末來得很快,一大早,舍友都出去了,直到簡琴的電話把我吵醒。
    「唐沙你在幹嘛啊!!都約好了今天去擼貓,你人呢??」
    我微微坐起,睡眼惺忪,腹部隱隱約約傳來陣痛,隨即再次躺下去,自暴自棄:「去不了,例假來了。」
    「太好了,你喝點熱水好好躺着哈,我和吳蘇去了。」
    「………」
    我險些氣跳起來:「你有沒有良心!」
    簡琴還沒說話,一聲「姐姐」在那頭低低響起,我自覺掛了電話。
    進微信,才發現陳紋給我發了信息。
    Thomas:「起了沒?」
    我摸了摸肚子,十分悲傷地回:「起了又沒完全起。」
    「?」他幾乎是秒回。
    我點了點陳紋頭像,進主頁,然後退回來問他:「說實話,你這微信名用了幾年了,我一直好奇,你對它有什麼執念。」
    「它翻譯過來是托馬斯。」
    我回:「然後呢?」
    我能想象陳紋此時一定是隨意坐在椅子上,然後一隻手敲着鍵盤,漫不經心的回覆我。
    半晌,他的消息回過來:「這不是我倆以前最愛的的動畫片?」
    「……」我否認:「不。」
    「在我面前還裝呢,你那時候還說托馬斯是你老公。」
    我就差罵人了:「不可能!我絕對不可能說一輛火車是我老公。」
    「認清現實吧唐沙,你那時候口味很變態的。」
    「………」
    我深呼吸幾下,撈起手機回覆:「那你改這名什麼意思,你更變態吧。」
    陳紋發了個語音電話過來,嗓音懶懶的,一如既往的裝:「你喜歡托馬斯,我就把名兒改成它,是個人聽了都會流淚感動的程度好吧。」
    我面無表情:「你想說我不流淚不感動就不是人?」
    「沒。」他笑一聲,欠勁兒又起來了:「你別老對號入座啊。」
    「流淚感動,你還能再自戀一點嗎?這名被你這麼一說,立馬顯得弱智起來了,以後別人要問你名字,你乾脆別自我介紹了,直接說你叫托馬斯多好。」
    陳紋想了兩秒,有點認同:「有道理,當時改這名就覺得我他媽真酷,爲愛改名托馬斯,自己想想都覺得好感動,我這事例都可以拍成電視劇給大夥看了。」
    「………」
    「傻.比。」
    「是唐沙。」
    那邊傳來水流聲,陳紋又說:「不和你扯了,我問你,起牀沒,爺帶你去喫飯。」
    「你說爺這個字真的很中二。」
    「爺爺爺爺爺爺。」
    「………」
    我冷笑:「出不來。」
    陳紋:「嗯?」
    「我不太方便。」
    那邊水流聲停住,陳紋磁性的笑聲傳過來:「唐沙,你是不是例假來了。」
    我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
    「靠分析。不方便具體是什麼不方便,你沒說,那就是不好說,我心裏有數了。」
    我服。
    腹部的痛感越來越清晰,我微微綣起身子:「不說了,我要躺會兒。」
    「開始疼了?」陳紋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別躺了,你躺它照樣疼,起來,宿舍樓下等我。」
    我閉着眼睛拒絕:「不行,我不想動。」
    「你七八十歲骨頭不行了?別廢話,我馬上到,人要不在的話,我只能當一次流氓了。」
    「………」
    我恨恨起身。
    陳紋來的時候,手裏還拿着一個保溫杯,他套着件灰色衛衣,個子高挑,走得不似往日散漫。
    「你拿的什麼?」我問。
    陳紋晃了晃,勾脣:「去老師們那討來的紅糖水,喝點兒。」
    我接過,意外地看他一眼:「你和老師都打好關係了?」
    「這叫人緣好。」陳紋毫不謙虛。
    我和陳紋去了家飯店,他拿着菜單看半天,然後問我:「你有什麼要喫的麼?」
    我誠摯問:「有辣子魚嗎?」
    陳紋抬頭看我:「有。外贈套餐,地面打滾。」
    我一頭霧水:「地面打滾是什麼菜?」
    陳紋手指敲敲桌沿,笑得虛情假意:「喫完疼得地上打滾。」
    「………」
    「就你那小樣,還要點辣的,智商呢唐沙。」陳紋嘲笑得很明顯。
    我不說話了,等着他自己點。
    「香菜明明這麼好喫,你真是浪費!」喫飯間,看着陳紋挑走香菜的動作,我痛批。
    對於我的故意找茬,陳紋也不生氣,只輕蔑又淡淡來一句:「你這些廢話還是留給廢物拍賣會吧。」
    喫了沒幾口,我就喫不下了,肚子一陣一陣的痛,越來越強烈。
    陳紋付了錢,眉頭微微蹙着,牽着我走出飯店,然後二話不說將我抱起來。
    我猝不及防,一臉茫然,下意識勾住他脖子。
    然後來一句:「還以爲你會把我扛肩上。」
    陳紋嗤一聲:「咱倆思維可不一樣,我有浪漫細胞,你沒有。」
    「………」
    陳紋帶我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一棟樓,徑直往上走,到了三樓,他將我放下,從旁邊的縫隙裏摸出鑰匙,輕而易舉打開。
    我看得膛目結舌:「你還在外面租了房子?」
    陳紋掃我一眼:「路博成租的,我偶爾來找他。」
    「來人家這裏不好吧?」
    「他很少在家,所以特意給我留了把鑰匙。」
    「噢。」
    進去後,裏面裝置簡單,很乾淨,一看就是沒住幾天的樣子,陳紋讓我坐沙發上,再次轉身下樓。
    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片什麼東西。
    我已經痛得說不出話,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看着他。
    陳紋在我旁邊坐下,湊過來觀詳幾秒,「我買了止痛貼,貼上試試。」
    我沒說話,眼神盯着他,示意快點。
    陳紋要貼上來的時候,有些遲疑,想了想,還是果斷掀我衣襬。
    我嚇一跳,剛要開口,就對上他視線。
    「你自己能貼?什麼眼神,怕我乘人之危啊。」
    我努力點點頭。
    「………」
    陳紋緩緩撩起衣襬,我腹部頓時一涼,仰頭看他一臉認真,我耳尖漸漸紅起來。
    貼好以後,陳紋皺眉抬頭看我:「你怎麼這麼瘦?」
    「……」不是應該誇我腰細嗎大哥!
    「一隻手就握了一半。」
    我解釋:「這叫纖細腰肢,盈盈一握。」
    陳紋好笑地看我,「你搞笑呢。」
    「我突然想起件事。」他停頓一下,挑眉看着我:「你之前是不是做了個夢,在裏邊兒還和我親了?」
    我一聽,渾身血液逆流:「沒有!」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是吧?」陳紋將我衣襬拉下來,手放我肚子上,微微湊近過來,語氣揶揄:「我還挺意外,唐沙,你二十多歲了還做春夢啊。」
    「………」
    見我不說話,陳紋垂頭輕咬一下我的耳垂,我渾身一顫。
    「好點了嗎?」他又問。
    我這才回過神,咦了一聲:「真的好很多了誒,你這個好有效。」
    「那必須。」陳紋笑。
    隨後捧起我的臉,陳紋湊過來,鼻尖相觸,他垂下眼瞼,睫毛刷刷一層。
    「唐沙,接個吻吧。」像愛情電影裏面那樣。
    說完,他垂下頭。
    舌尖經過的地方都像是染了火,讓人全身發燙,雙脣輾轉,碾出誘人的色澤。陳紋稍稍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爺很愛你。」
    我聽見他說。
    回學校的路上,陳紋去超市買水,我拿手機隨意刷着微博,突然,一行字映入眼簾:
    這麼多年過去,你身邊那個她/他還在嗎?
    我下意識扭頭,陳紋正拿着水過來,見我看着他,拍了拍我的後腦勺,問一句:「傻了?」
    是的,這麼多年過去,他還在,還是陳紋。
    以後也不會是別人。
     
    番外1.兩個冤種
     
    唐沙第一次見到陳紋,這個人就已經是那德行。
    起因是聽說她家對門搬來一家新住戶,唐沙看見了,有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孩。
    喫完晚飯,唐沙一如既往地跑去樓下和那些小夥伴玩耍。
    結果這個新來的,比她還會交朋友,才短短一下午的時間,所有小朋友都已經坐在他周圍,圍着他轉。
    然後唐沙就看見陳紋坐在人堆中間,衆星捧月似的,手裏還拿着個魔方,手速飛快地轉動,沒多久,就完美地呈現在衆人面前。
    大家紛紛鼓起掌,發出佩服的叫聲,旁邊一小男生問他:「陳紋,那你什麼都會嗎?」
    哦,原來他叫陳紋,唐沙想。
    聞言,陳紋勾起脣,那張小臉精緻好看,嗓音稚嫩好聽:「小爺什麼都會。」
    後來唐沙才得知,原來裝比這個技能,陳紋是從小就有的。
    唐沙就站在遠處看,有人注意到她,高興喊:「唐沙姐姐!」
    中間的小少年聞聲抬頭看過來,黃昏落日下,少女少男第一次對視,空氣都在這一刻停了。
    一個不收視線,另一個也不會收。
    半晌,陳紋率先收回視線,問剛纔喊的那個人:「你的朋友嗎?」 
    小女孩點頭。
    陳紋微揚下巴,半晌,笑得很真誠:「她好像個傻子。」
    唐沙:「………」
    唐沙對這個又欠又裝的男生記憶深刻,兩人雖不在同一所小學,交集也不少。
    偶爾去對方家蹭飯也是司空見慣,偶爾出現特殊情況,還會睡在一起。
    唐沙那時正值長高的年紀,一腳就把旁邊人踹了下去,然後恍若無聞的繼續睡。
    陳紋咬牙從地上爬起,拿着枕頭盯她幾秒,狠狠罵一句:「唐沙你這頭豬。」
    然後再次憋屈地躺了上去。 
    直到上了初中,兩人上了同一所學校。
    唐沙揹着書包上二樓時,正好看見被圍在中間的陳紋,幾年的時間,他身量漸長,長成了少年的形狀,和同齡人站一起,要高挑一些。
    面容也漸漸長開,唐沙早就猜到,這人以後肯定是那種走到哪都能讓人圍觀的長相。
    所以剛進教室,陳紋就是萬衆矚目,一半人關注着他要坐哪。
    但這人偏偏不走尋常路,掃視一圈,在第一排坐下了。
    ………
    有幾個女生心碎得很明顯,那表情似乎在說:我願意爲了你坐最後一排,墮落也沒關係,可你他媽卻選擇了第一排,那麼再見,我們沒緣分。
    唐沙剛要往後面走,陳紋就撐着桌子回頭了,拍了拍一邊的空位,喊她:「坐這,唐沙。」
    唐沙肯定不樂意,裝作沒聽到,陳紋又喊一聲,唐沙回頭,就見他用口型說:「今、晚、的、碗、我、洗。」
    唐沙屁顛顛回去了。
    兩方的家長時常一起出門,就留兩個在家,唐沙不習慣去別人家,陳紋無所謂,就在唐沙家做飯喫。
    兩個飯後總會因爲洗碗問題爭辯很久。
    「陳紋,總共四道菜,我炒了三道,今天怎麼說這碗也是你洗!」
    「那飯還是我煲的,菜也是我買的,讓我洗你覺得合理?」
    「你洗。」
    「你洗。」
    上了初中,陳紋越來越受人歡迎。
    給他要聯繫方式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有次放學回家遇到星探,陳紋一臉正經地說:「我是祖國未來的花朵,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我還要考清華考北大,爲國家做出奉獻。」
    人家無語半天,遂離。
    唐沙當時就在旁邊,白他一眼:「還清華北大呢,你能考上高中再說。」
    陳紋嘖一聲,低頭看她:「唐沙,你是不是嫉妒了,雖然小爺很受歡迎嘛,不過——」
    唐沙踹他一腳,步伐加快,遠離這個一天不裝會死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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