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蕊。

我媽退休之後事業越做越大，
除了加入老人會，
也是農禪寺兼慈濟的環保志工，最近又開始幫忙助念。
昨天她到關渡園區做保特瓶分類，
遇到了「阿蕊」。

阿蕊，以前是瘋子。
從我有記憶開始，她一直是瘋的；
全身髒兮兮，
穿著很花的布胡亂拼貼的奇怪衣服，腰上綁著便當盒，
臉化得跟唱歌仔戲的一樣，
在街上亂走。
有時候嘴裡唸唸有詞，或哼著歌。
別人在說什麼也聽不見，
她的表情永遠是那麼空洞、而不屑。

後來聽說，
阿蕊曾經是很漂亮的；她很能幹，又會做裁縫。
似乎是丈夫有了別的女人，
拋棄了她和孩子，
於是，阿蕊瘋了。

有時候會在菜市場見到她。
大家樂盛行的日子，
有時人們會開玩笑地跟她要明牌。
但更多時候是嘲笑，「那是肖仔！」
所有人離得遠遠的。
也曾經，有被老芋仔欺負的傳聞。

但她並不是隨時都那麼瘋的。
瘋症發作的時候，妝會化得特別濃，
妝淡的時候，就會比較正常。

她自己也知道。
有時到我家的店來，會跟我媽說：
「我今天卡沒那麼肖」、或「歹勢啦，我那天就卡肖。」
因為是瘋子，會被一般人排斥吧，
她比較不瘋的時候，我媽是少數能跟她說話的人。
有次半夜還打電話來大哭：
「我兒子還沒回來，怎麼辦啦？」

不瘋的時候也有另類的精明。
拿東西來修理，一定要求開單據，還要蓋印；
錢不夠，也會叫我幫她寫借據，讓她蓋章。

就這樣，大約10年前的某一天起，就再也沒看到阿蕊了。
聽說，她的瘋病好了。
她的兒子終於長大了，讓她過好日子。

我媽說，
昨天在慈濟園區拔保特瓶蓋的時候，
有一個人遠遠地走過來，說：

「老闆娘，你現在店沒有做了？你搬去哪裡？」

一時認不出是誰。
那人拉下口罩，才發現她原來是阿蕊。

瘋了半輩子，
她已經好了，現在也是慈濟的志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