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他穿綠色的衣服躲在樹林鳥住進他的眼睛 那天,我們說了再見。實際上也沒有說出再見,再見本來就是一種相互觀看後才意識到的存在,意識到時間正在消失,於是託付不一定會達成的約定,由於不一定會達成,有時就這麼不說出口了,但又帶著期望,不確定的期望,下次如果還在的話,應該是好好活著的樣子。 阿綠的制服和我一樣,是他的第二個顏色。
阿綠也不會是唯一的綠,他喜歡盆栽將陽台擺滿,陽光曬著每一個盆栽都是自己的小世界,不斷向下扎根,碰到自己的底,然後沒有然後了,在這樣的範圍中努力生活,說來也是挺感動的,不是嗎?阿綠問我。
把自己變成草細微支開所有正當燃燒 花瓶裡的花經常是阿綠更換的,沒有一個人記得何時有那一個花瓶,在那裡就已經在那裡了。阿綠會說花只有兩種,一種是即將死去的,一種是已經死去的。話雖如此花還是花,只要進來的人都會注意到,阿紅會說嗯,小黑會說哦,粉紅會在睡過頭以後,隨著說不好意思後加了一句好香。
阿綠不常把話說完,說話對他來說消耗太多能量,所以他不說再見的,雖然他經常是最後一個走的,關上所有的燈。
那邊是岩石包攏以及緩慢的侵占
漫步乾燥潮濕反覆的裂縫探勘內裏,如果存在
珍稀的礦脈
閒置一段時間以後,怪獸他們搬離了城市邊緣,只要不在城市邊緣,人們就不會那麼關心怪獸的去向,畢竟城市本身有很多值得討論到深夜,深夜又到黎明的事情。一整天討論下一季的流行、古怪的鄰居、童年的經歷或是政黨選舉有如怎樣的亢奮。
阿綠說:「我要離開了。」阿綠正式的表情有點突兀。
阿紅笑笑說好,說好的時候,其實早已知道了,大型機器人被拆成好幾個零件躺進藍色的小卡車,鐵拳則被重新修整,據說是新建公園的擺飾,博士們懸掛外袍的房間充滿菸味,有些圖紙用來點燃阿紅買來的沖天炮,從陽台往天空射去,尾巴銳利彷若要切開夜晚,只是星總是太高了,沒有人知道星光來自哪裡。
「很遠的很遠的地方吧。」足夠遠了,就沒有什麼好知道了。
阿綠依然是最後走的那個,在每一個人離開以前,他送給他們剩下的盆栽。
阿紅不是阿紅的時候來看我,有時談到我們身為最末代,怪獸還那麼顯眼的時代,蒙面還是一種規則,在規則中,人就能變得堅毅。
「有時也感到幸運呢。」阿紅咬下肉串的肉,醬燒味在狹小空間內迅速擴張我的飢餓,於是我沒有拒絕阿紅的好意。
阿紅自己往下說「看過巨大也知道渺小,或可能知道什麼都是......」他抓抓頭,想從頭皮挖出什麼般。「欸,那要怎麼形容啊,就是一種可能性。」我吞下香菇看著他,他還在找那個字。
「循環?也不對,有點像是在機器人內的時候,當你選擇按下的鈕影響了內在和外在,可是那都不是重要,外面有一個更大的規則。」
「什麼?」
「沒關係,那不重要。」阿紅顯得有點抱歉,他的臉在暈黃的燈光下看起來依舊紅潤。
「你聽說了嗎?有人正打算拍攝我們的故事。」
「哦。」
「關於怪獸的吧。」阿紅又吃了一個肉串,「他們或許會問你。」「問我什麼?」「我也不知道,關於任何事情吧。」想想離開以後,我是最沒有事情的人,大概或許是這樣,阿紅第一個想到我。
螢幕上的我們演戲,阿綠不是那個綠,而是一個更為活潑的孩子,聲音很亮宛如某種鳥類,唸出導演想出的招式名稱。
「旋風破裂箭!」
不是阿綠的綠問我表演得如何,我點點頭。其實我也不知道阿綠平常是怎麼做的,他總是很安靜像是一株植物默默站在團隊後,他曾說他只是報考科研小組的時不小心填錯邊了。
不是阿綠的綠脫下了制服放在道具間,大步大步地走出了攝影棚,綠回到了他自己,深褐色的頭髮在風中飄著。
夢中他種植那些頹廢的景象焚毀的廢墟
腳印
錄音一段舊文明
發出偏執的口音等待被自己笑聲追上
尚未發覺疲倦源於呼吸
肺部成為最後的翅膀裝進了天空有汙濁的部分也有透明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