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老人》2—炙熱的夜晚（上）

深夜11：30

12月24日，西方俗稱的聖誕夜，當所有人聚在一塊歡慶佳節，街道轉角矗立的24小時連鎖便利超商，依然全年無休點亮這個夜晚。

叮咚！

男人在店門口停好機車，提著安全帽一搖一擺走入店內，路過櫃檯時隨意打了聲招呼：「喲。」

「哎——亮仔！有沒有和女友好好享受聖誕夜？」正在排錢盤的店長搖了搖小指，高聲問候遲到半小時才進入店內的支援大夜。

亮仔踩著藍白拖啪搭繼續向前，頭也沒轉應答：「剛送回家才來，抱歉啊店長！」

「沒事。真不錯——」店長走出櫃檯，促狹地推了推他，臉上寫滿欣慰：「年輕人就該好好享受青春！」

「嗯。」亮仔隨口應答，正要進入辦公室，就在貨架旁遇上下班前巡場的同事。

「早。」正職人員冷漠問候，手邊仍不停拉著排面。

「喔，你怎麼還在這？」

亮仔想了想，搔搔頭，略帶不好意思上前拍拍對方肩膀：「上次說你是魔法師，好像大家都知道了，抱歉啊老哥！」

「......嗯。」

「那我們翻過這頁？」

「好。」 ......才怪。

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

而且——真虧這傢伙有臉問，要不是交班遲到，他早該下班了！

此時，剛剛和亮仔打招呼的男人，也是原超商早班、節日限定全班正職人員——李殿元心理活動十分劇烈。他今年剛滿30，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鐵骨錚錚好男兒一枚，身為男性，喜歡一些特別陽剛的東西和對象——俗稱GAY。

一個月前，他曾天真得試圖透過黃色笑話與新同事拉近距離，卻在對話中不小心透露多年來沒有性經驗的事實，這一部份被亮仔瘋狂嘲諷，並按上綽號「30歲魔法師」廣而告之。

連鎖超商全台幾千家分店，營業處卻不多、彼此之間還很八卦。便利店業界很小，導致這件事宣傳的過分程度，到他代替店長去總部上課時，其他分店同事扭扭捏捏靠過來，詢問他是不是一名現代幾乎絕種、真實的魔法師，還是名GAY？

Well......Holy shit！

How dare you？

Damn it！

......冷靜，明明同事犯錯，社死得卻只有自己。亮仔這缺德行為，把他幾乎不存在的英文能力都炸了出來。

現在已超過下班時間，但加盟店就是一間小型企業，在公司裡，店長等於老闆aka神，他沒有告訴你「可以下班」前，你的狀態處於量子疊加，是一名薛丁格的上班族——介於下班和跑路之間。

李殿元看似面無表情，實則腦內機關槍式瘋狂抱怨：聖誕夜不僅沒休假還要面對大批人潮、加班到晚上11點半，得笑著補貨才能下班、明明同事遲到，卻因為大夜時段有人卡班就燒高香了，只能在心中死命戳慣性遲到的大夜和慣老闆店長小人。

「哎！都這時間了，可以下班啦阿元。」店長彷彿剛剛才發覺過了下班時間，終於大手一揮恩准閃人。

對此，他的反應是謝主隆恩並省略交接步驟，0.5秒內回覆：「好。」

接著外套拉鍊一拉到頂、頭也不回衝出店門口。

現在他就是一隻自由的小鳥，誰都不能阻止他快樂！

除了明早還要上班。

在經過櫃檯時，店長還莫名噁心的朝他眨眨眼，示意：「明天可以晚點上班。年輕人要好好度過聖誕夜啊！」

謝謝，如果明天不用上班就更好了。

他一腳跨上機車。

—

飆車二十分鐘終於到家。

抬頭看看窗外，成排LED燈連接起路燈、橡樹和人群，下方節日市集彩光星點閃爍、現場演奏聖誕串燒曲的樂隊正在收尾，笑聲從巷弄間傳上來，令人心浮氣躁。

浪漫的聖誕夜，他卻加班後躺在床上挺屍，清晨還得應付店長和客人......

叮咚！

又是鈴聲，跟店裡相同的鈴響適時打斷思緒。

這時間誰會來？

從床上拔起身，小心翼翼挪動到門邊，透過貓眼仔細觀察外側。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門外站著一位彷彿從上個月預購的猛男消防員月曆上摳下，精心吹成立體版雕塑的帥哥，還是二頭肌、胸肌、背肌、八塊肌全家桶套餐！

對方穿著聖誕老人標誌性服裝，但上衣扣子沒扣上，前排衣領全開，露出養眼的身材；一手扛著鮮紅禮物袋、另一手撈了瓶粉色水晶香檳，瓶中氣泡尚在「嘟......嘟......」向上漂——這可不是他工作時被要求推薦給客人，團購型錄上吹的天花亂墜、實則填灌食用色素那種貨色。

佳節送禮？別開玩笑了。

這棟公寓管理費偏低、大廳警衛有跟沒有一樣，哪來的資金送住戶禮物？

叮咚——！

正當猶豫，門鈴又響了一聲，這次長一點，但仍然保持禮貌，並未連續按鈴。

不管了。

直接開口問，就算跑錯棟，能和夢寐以求的對象多講兩句也好！

他迫不及待摁開對講機：「您好，請問找誰？」

「晚安！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是您叫的『聖誕小屋♡火熱秘密之夜外送』嗎？」

「啊？什、我沒有叫過這種東西！」這個名字一聽就不太單純，尤其從意淫對象口中得知，他臉剛燥了一下，隨即想到自己根本沒叫任何服務。就算夢裡有、現實中他沒錢也沒膽！

李殿元冷靜下來，再次和對方說：「你確認過地址嗎？」

「啊！抱歉抱歉，這邊和您確認，是李殿元，李先生對嗎？」

「是我的名字。但是我沒有叫什、聖誕之夜......這種外送？！」

「不要緊張，李先生，是您的朋友幫您訂購的，他已經付過款了。」猛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硬紙卡，似乎在詳細確認什麼資訊：「巧的是，他留下的名字也是『聖誕老人』！」

誰？他現實中有認識這麼要好的朋友，願意花錢幫自己擺脫魔法師稱號？這種人應該還沒出生吧！

「是不是有哪裡搞錯了？」

「不可能得先生，我們這邊是實名預約制，註冊時要填寫電話認證、預約時也要另外核對基本資料的。基於個資法，我不能向您透漏細節，但您可以事後和身邊朋友確認看看。」

這誰敢確認啊......該不會是新型仙人跳？

「我這邊有您的相片，您願意開門讓我確認一下長相嗎？您也方便確認照片。我站遠一點，可以栓上門鏈再打開得。」對方可憐兮兮地說。

12月底，北部氣候濕冷，今晚才剛下過一場小雨。如果對方心懷不軌、按照他平常的作息和工作內容，也不太可能成為目標。而且對方的臉早就透過公寓鏡頭曝光了；如果真的找錯人，就更不能讓他呆在外面了！

於是他打開一道門縫，然後逐漸擴大距離，對方也一直紳士地站在遠方，向他亮出手中有預約信息的那封紙卡和照片。

在他看見那張臉色蒼白、和自己提交給公司的健檢表單上幾乎一模一樣的大頭貼後，瞬間鬆了口氣。

就算小偷或入室搶劫，也不可能沖進24小時營業的便利超商倉庫裡，從某個抽屜中單獨把他的證件照偷出來吧？這大概是店長或其他同事的惡作劇......

想到離開前店長噁心眨眼，他又不太確定了。

難不成店長真的良心發現？在台灣，叫外送性服務是違法的。良心發現但是違法，他該舉報嗎？

正當在道德議題中困死時，不知不覺間，門外的客人已經靠的很近、很近，並忍不住發話了。

「現在您可以讓我進去了嗎？李先生。」外送員站在門框旁禮貌詢問：「說實話，外面有點冷，您也在門邊站了挺久。」

「喔......喔！」他反應過來，趕緊把門鏈解開。

手還未從門上離開，對方便傾身向前，給了他一個埋胸熱擁。五官擠夾在厚實胸肌之間，兩塊胸肉凍得稍微冰涼、卻充滿力量和彈性，他整個人從頭到腳變成粉紅色，其中臉部血脈賁張張，當屬重災區，連耳朵都染成玫紅，彷彿一口氣吹完帥哥手中那瓶酒似地。

「叫我漢斯，李先生。」對方輕笑一聲鬆開懷抱，轉而攬著他跨過門檻，同時一腳踢上房門、回身俐落上鎖。

進入房間後，漢斯把酒放在茶几上、大袋子則置於地面，一邊動作、一邊和他聊天：「因為氣候關係，現在我們都還很冷。但是不用擔心——」

他打開禮物袋口，變魔術似拿出一樣樣助興道具，從小到大、從常見到邪門，整齊排列於桌面上。

同時，他充分發揮那性感而低沉的嗓音優勢，語調曖昧宣布道：「藉助這些『朋友』幫忙，我保證很快讓您和這個夜晚都火熱起來。」

最後，他拿出兩樣物品——感熱式助興潤滑液，以及成打岡本0.01保險套、間中夾雜一盒Dulex凸點螺紋——值得一提的是，盒身上特別標註了XXL尺寸。

動作完成，漢斯「唰！」一把抽下褲腰帶，紅色褲頭自然鬆開，露出下方值得驕傲的資本，佐以他足夠燦爛冬夜的笑容，朝著客戶步步逼近：「時間有限，我們這就開始吧，李先生！」

被對方氣勢逼得不由自主靠上牆角，李殿元抖了一下，確定自己是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