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是神》4-2 焦黑的歌手

這起突發事件震驚了與活動相關的所有人，包含了舉辦夜間音樂會的信仰組織The One以及此城市分部中的所有成員。當然，其中也包含了身為分部長老的婦人13與甫加入的新成員，T．梵托。

關於這場意外，在組織成員即刻且效率的多方探聽後，將矛頭指向兩名曾在舞台邊如無根幽魂般四處晃蕩的怪異人士。頭上紮著馬尾的高瘦男子與腰間掛有紅色面具的男孩，一大一小的兩人，在歌手被無名火燒成黑炭的那段期間，碰巧出沒在專屬休息室外讓人撞見。

然而，這是場廣受矚目且重要的音樂會。

該名歌手曾因多首任誰都能哼唱出聲的流行樂曲而風糜一時。他不僅是王國各大音樂相關活動在籌備時會優先邀請的熱門人選，背地裡更是The One成立初期就已加入的重要成員。前些日子，組織高層向婦人13擔任長老的城市分部交辦了協助歌手舉辦大型演唱會的任務，且如往常般並未詳加說明緣由。

為了在向分部成員宣達之時能清楚地說明，同時滿足少年T對這由外人看來充斥著神祕的組織的好奇，長老13只好依據她長久以來擔任幹部時觀察所獲，推判此次任務的背後應該與「供奉」有關。

她向少年說到，The One信奉病毒為神，並且依據病毒的意志，將對祂的供奉形式及內容分成兩種不同的層級：水部與土部。組織成員絕大多數都隸屬於土部，他們奉獻己身的時間與精力，協助The One在各大城市及鄉鎮地區去扎根與茁壯。水部成員的人數雖然相對較少，但每一個人都與那位歌手相同，有著非凡的知名度或者擁有極具深厚的社會影響力。

「然而，他們究竟奉獻了什麼，高層始終保密。就算是我們長老也被拒絕告知。」她說。「但，我想那肯定能為世界帶來更多的美好吧。」

而今，任誰也沒能想到，她口中那位也許會替世界帶來美好的知名歌手，被突發的烈火燒為焦炭，慘死在他專屬休息室的座位上頭。

儘管長老13一再制止少年T．梵托進到意外現場，他仍止不住心中強烈的好奇，硬是趁著混亂鑽進了休息室。他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滿是燻煙的黑色房間，因為那通常是火災肆虐會形成的混亂景象，沒想到，卻在推門入室後讓所見視野給震撼：那是個光潔明亮的房間，所有物品的擺設井然有序，天花板、地板以及米白色的粉刷牆壁全都一塵不染，甚至連那張擺放在梳妝鏡前的座椅也看似完好如初。

唯獨死者。

那位焦炭化的歌手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腰部不自然拱離椅背，雙腳緊緊踏在地上，身體肌肉展現了極度的張力，像是正受到巨大無比的痛楚。他面容焦黑，眼眶空洞，皮肉微綻，隱約露出底層的頭骨，兩唇外張撐出一個窟窿，像是還持續喊著他死前所發的那聲痛苦哀嚎。

據傳歌手打算在今日的表演舞台上宣告引退的驚人消息。但，其實任誰都知道，他早就不能唱了。這天晚上，前來聚集的聽眾多半抱持著緬懷的心態而來。畢竟那些歌曲曾在他們或長或短的生命之中，各自陪伴他們走過時光，在他們心中有著許多重要的地位。而少部分人的前來，是藉此重溫回味並且弔唁病毒現身前的世界美好。因為，歌手紅極一時的那段歲月，碰巧是美好王國人人備感幸福的巔峰時光。

除此之外，有極少數的人卻是暗藏目的而來。她們各自在心裡盤算著如何在這段表演期間，讓台上賣力演唱揮灑汗水的歌手留意到自己。因為，她們是他過往不檢點人生中的地下情婦或受害者，前來是為了得到他所該給的或該償還的，並非是為了他所唱出的那些看似暖心實則骯髒噁心的流行歌曲。

曾經，他的嗓音渾厚且蘊含充沛的真摯情感，如今聽來卻顯得乾澀沙啞。因為，彷彿作為他當紅那些日子暗地裡胡作非為的報應，在他歌唱事業即將迎來巔峰之時，有天早晨，在不知名女人的房間甦醒過來的他，失去了原先讓人稱之為天籟的美好嗓音。從此，命運待他不薄，不僅加倍奉還，使他生命境遇每況愈下。直到最後甚至無法所願在舞台上引退，而是在哀號聲中結束他的歌手生涯。

長老13以平常檢視分部運作環節是否順暢那般，用無比謹慎的態度仔細檢查過歌手的屍體。她在他環抱胸口的右手手掌，發現了「Reset」的字樣。接著，她在他隨身攜帶的物品之中，找到了他生前用以紀錄心情的筆記本，裡頭記錄著一些生活瑣碎事件與他過往表演後的感想與自認該改進的細節。

她將所有前來幫忙的分部成員聚集起來，向他們說明她的發現，同時也提出部分可疑之處。

「Reset從未將人作為攻擊目標。」她說。

她認為整體事件顯露出了The One與敵對團體Reset之間的紛爭，正朝著越發激烈的方向而去。她因擔憂而皺起了眉，呼籲所轄分部的成員們嚴加留心自身安全，同時說明自己會盡快回報高層以確保大家都能平安無事。最後，她將焦點拉回到當下，也就是這場即將開演歌手卻死於非命的草坪音樂會。

「請各位提出想法。」她說。

在好一陣子的沉默之後，T．梵托開口打破了僵局。他建議由長老13親自上場替代歌手延續表演。這個極其大膽的建議引來了眾人的嘩然。然而，他們卻都清楚並且都稱讚過她的小小嗜好。因為，長老13看似嚴肅卻總喜歡在隨意的時間或任意的場合，在所轄的分部成員們面前，心血來潮地唱起歌來。她的這舉動不僅意外獲得了許多讚賞，甚至得到了她該好好看待自己這項天賦的中肯建議。

然而，面對這些讚美，婦人13卻逐一禮貌地回絕。她總是會想起她那無法發出聲音的十歲前的人生以及在那之後她的母親用以恐嚇她的詛咒。

因為，在她終於能開口說話的隔年，理解到自己擁有音樂上的天賦。沒想到，在她開口表示想進一步地去鑽研學習時，她那有著守舊刻板觀念的母親卻要她安於現狀，要她懂得知足。她甚至這樣恐嚇於她，說神既然可以賜予那也就能收回，身為一個十歲才能說話的女孩，最好安分最好不要張狂。

於是，婦人自幼謹記著這根本稱不上是詛咒的詛咒，看輕自身天賦，僅將其視為日常生活的一項小小嗜好，從沒妄想過有發揚光大的可能。

她站在那，站在所有成員的面前，感受到他們投射過來的眼光，心裡為此感到些許的不自在。婦人心裡明白或許這是個展現自己真正面貌的絕佳機會，但仍然有所遲疑，並且不由自主地憂慮起未來尚未來到的種種可能。

或許我還是害怕一無所有，她心裡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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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