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婦人13燒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焦黑屍體,仇恨就此纏上了T.梵托,甚至,進一步地刺瞎了他的雙眼,也挖聾他的雙耳,最後奪去了他所有的感官。T.梵托眼中的世界為此不再真實,到了後期,只剩下由無數揣測念頭揉雜而成的混亂一片。
在草皮音樂會過後的隔天晚上,T.梵托懷著怒氣回到房間,甩上了門,隨即仰躺上床。他試著想冷靜下來,卻發現難以抑止失控的情緒,只好睜大雙眼,緊盯往天花板。T.梵托以為房間頂燈那強力而刺眼的白光,可以直透身體,照亮自己內心深處的幽暗,沒想到,燈光卻適得其反地將所有細節照得過分清楚。於是,他只好再度重溫稍早與弟弟K在餐桌上的衝突,再順著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想起了尚未焦成一團模糊的婦人以及過往與她相處的那些時光。
他想她,卻更害怕死去化為鬼魂的她。
在音樂會結束後所發生的那場悲劇,使得T.梵托就算入睡也不願關上房間的頂燈。他不敢關,是因為婦人幽魂那張面目全非的焦黑臉孔,會從黑暗中若有似無地浮現出來,張著或許是嘴巴的空洞,對著他發出奇怪響聲。
「阿。哈……阿哈哈……」
那一連串無意義的單音音節,猶如招喚惡魔的符語,藉由耳骨不聽使喚地敲打,傳入體內,沿著五臟六腑輾轉迴盪,最後,去到他內心荒廢已久的聖殿廢墟,鑽進那頭沉睡野獸的耳裡。
T.梵托知道,自己心中所豢養的那頭野獸,以他吞忍進的負面情緒為食,不斷長大,如今其力量早已極具威脅,不僅蠢蠢欲動,掙扎著想從夢的牢籠裡醒來,更在仇恨唆使之下,誓言奪回過往所有被搶去的一切。
牠嗜血,渴望力量,並且嫉惡如仇。
T.梵托害怕自己由內而外被獸給取代,就此再也走不進光亮之處,所以,他選擇忽視,以為開著燈就見不著婦人的鬼魂,內心的獸就能繼續沉睡。然而,獸早已甦醒,並且蟄伏在那些少年不願面對的陰影背後。於是,當時光輾轉來到這一刻,牠抓準了機會與仇恨結盟,在早些時候出手,轉動了命運之輪,將故事往分崩離析的發展推去。
在這個不太尋常的夜晚,總是圍繞著歡鬧氣氛的梵托家餐桌,一反常態,顯得過分死寂。作為梵托三兄妹的哥哥,T打從上桌,眼睛就時不時地瞪向坐在對面的弟弟。他想向他驗證那些傳至耳裡的謠言,卻猶豫不決,始終沒能開口。因為,所有參加草皮音樂會,碰巧在歌手燒成焦炭前後時間,出沒在休息室周遭,提供調查資訊的目擊者,都提到了有兩個行蹤可疑的人,一位是後腦杓綁著馬尾的男子,一位是腰間掛有紅色面具的男孩。
然而,T越是壓抑疑惑,他內在的情緒風暴就越是颳得劇烈。正因如此,獸才能就著混亂逃逸而出,在T.梵托的雙眼中現形。
甫剛解脫,帶著蠻橫目光的獸眼,由於仇恨作祟,將男孩視為了牠的獵物。因為,失去感官真實的牠,深信 一切都是弟弟做過頭的把戲,甚至不知道從哪弄來了那奇特的紅色面具,還作惡殘殺了無辜的歌者和婦人。化為獸的少年,忽然感受到齒間傳來一股強烈嗜血的渴望,牠甚至開始想像自己的利齒有天能將獵物痛快地撕裂……
那血水四處倘流的荒謬幻想,迫使少年使盡力氣奪回了意識。他感受到額頭正不斷滴落汗珠,還未能明白方才發生在身體之內的變化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只好選擇用更加強硬的態度,去壓抑內在正洶湧著的種種不舒服感受。
T.梵托忽然有種不祥預感,害怕自己哪天真的抑制不住方才的那種失控,就這樣失手殺了弟弟,於是心中暗自做了個決定。同時,他也鼓起了勇氣,開口詢問弟弟,關於音樂會那晚他的行蹤。
沒想到,聽見問題的K.梵托,神情冷漠地抬起頭,將反掛在後腦勺的火神面具翻回前頭,用被面具遮擋後略顯沉悶地聲音說:「不是我。」
「吃飽了。」K.梵托接著說,然後他從座位上起身,用空洞的面具神情回望哥哥T。「但是,她本就該死。」
第四章【耳朵】完
『她的陰戶是祭壇,陰毛是祭草,表皮是壓榨蘇摩汁之處,兩片陰唇是中間點燃的火。確實,知道這樣,與女人交媾,他獲得的世界如同舉行婆遮貝耶祭祀者獲得的世界。他能獲取女人的功德。而不知道這樣,與女人交媾,則女人獲取他的功德。』
--《大森林奧義書》
X.梵托緊握住烏那.埃利亞的手,在她的引領下,全神貫注在腳底的步伐,只為了能從刻蝕在斷崖壁上的狹隘石梯向下走,去到埃利亞口中所說的遠古人類遺跡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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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