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20|閱讀時間 ‧ 約 29 分鐘

人間七年不值得

    我喜歡了他七年,爲了不讓心上人誤會,他慫恿了他室友來追我。

    他發短信給我說:「我室友暗戀你兩年了,你可以跟他試一試。」

    後來,我和他室友在一起了,他又氣勢洶洶地跑來我跟前,紅着眼問我:「他那盒巧克力是你親手做的?」

    我恍然想起,我曾跟他說過,我親手做的巧克力只送給他一個人。

    1

    知道賀深告白林曼曼被拒後,我的心裏生了幾分慶幸。

    賀深約我在水吧見面時,我特地好好打扮了一下自己。

    畢竟,那是我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水吧裏播放着柔緩的音樂,我站在水吧門口,遠遠的看見賀深並不是獨自一人,他的身邊坐着林曼曼,對面坐着他的室友岑溪。

    他的睫毛彎出了月牙形的弧度,脣角輕輕揚起,眼神清亮,神色溫和的與林曼曼說着話。

    我的眼神微微一暗,心在剎那間便沉了下去,賀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我,他衝着我笑了那麼一下,眼睛裏夾雜着的愉悅,全都是林曼曼給的。

    我不解,林曼曼不是拒絕他了嗎?

    爲什麼他們會在一起?

    我安慰自己,或許他們也只是情侶做不成,成了朋友,我還是有機會的。

    我走了過去,只有岑溪的旁邊還剩下一個座位。

    我順勢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岑溪的臉色一紅,表情微促,拘謹的不得了。

    我看向了對面的賀深,故作自然地笑了笑,然後問:「喊我來幹嘛?」

    他溫柔的眼神掃過林曼曼的臉,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空出來的手,將林曼曼的手緊握在了手心裏,他又轉過頭來跟我說:「就是喊你過來跟曼曼澄清一下我倆的關係,我跟你一直就是朋友、哥們兒,你說對不對?」

    我的目光掃過他們緊握着的雙手,卻見賀深十分自然的動了幾下,繼而他們握手的姿勢變成了十指緊扣。

    他們旁若無人的對視着,眉眼間溢滿了甜蜜的笑,儼然就是一對剛陷入熱戀期的小情侶。

    我的心臟狠狠地抽了抽,看到那樣的畫面,我就算再傻也明白了過來,他們在一起了。

    我忍着心裏的難過,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臉上閃過一抹訕訕地笑,我說:「當然了。」

    我的餘光瞥過賀深的臉,他的睫毛彎了彎,幽深的眼眸裏劃過一道清亮的笑,他衝着林曼曼努了努嘴,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說:「看,我沒騙你吧,我跟談露真的只是好朋友,好哥們兒而已。」

    看着他跟他的心上人如此強調並解釋着我們的關係,看着林曼曼因爲這樣的解釋,咧開嘴,露出了欣然的笑意,我的處境驟然顯得格外得尷尬。

    我喜歡了賀深七年,他是我整個學生時代的光,我從未停下過追逐他的腳步,可在他眼裏,我們倆就只是朋友關係而已。

    看着他們甜蜜的樣子,恍惚間我彷彿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我用了七年,好不容易築建起來的那一方只有他才能走進來的城池,轟然坍塌了。

    2

    服務生給我端來了一杯檸檬茶,坐在我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岑溪忽然紅着臉看着我問:「我幫你點了杯檸檬茶,這應該是你喜歡的口味吧?」

    我微微愣了一下,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怎麼知道我喜歡喝檸檬茶的?

    我雖然知道岑溪是賀深的室友,但是我們倆並不是很熟,不過印象裏,我每次和岑溪打照面時,他都有些臉紅,表情和動作,格外的侷促緊張。

    我曾經在賀深的面前調侃過岑溪,我跟他說:「你那個室友岑溪,明明長得人高馬大的,可怎麼老是一副臉紅害羞的樣子,簡直太反差萌了吧。」

    那時賀深只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然後說:「你管他幹嘛,喜歡人家啊?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我當即連忙擺手,很快又轉到別的話題上去了。

    賀深笑了一聲,明明我就坐在他的對面,可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的卻不是我的影子。

    他揶揄地看了岑溪一眼,又跟我說:「岑溪他可跟我打聽了你不少喜好哦……」

    說完,賀深衝着我挑了挑眉,我當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暗示我,岑溪喜歡我。

    林曼曼在一旁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和賀深說:「談露的喜好你還挺了解的嘛?」

    賀深急忙解釋:「哪有,有好多都是我聯繫了以前的同學,也是談露高中玩的最好的朋友問的。」

    聽到這番話時,我的神色驟然一滯,就在前幾天,我高中玩的最好的朋友絲絲給我發來短信,她說:「恭喜你啊,熬了七年,終於把賀深給追到手了!」

    我當時還不解地問她,我說:「你在說什麼?我跟賀深八字還沒一撇呢。」

    絲絲說:「怎麼可能!賀深昨天大半夜的給我發短信,列了好長一段清單過來,全都是在打聽你的喜好,他肯定是喜歡上你了!」

    我當時真的喜出望外,我以爲我真的要等到了賀深,可原來,這壓根就是一場可笑的烏龍罷了。

    岑溪在一旁深呼吸了一口,然後他鼓起了勇氣,紅着臉,看着我說:「談露,我喜歡你很久了,你能不能做我……做我女朋友?」

    岑溪說話時,對面的賀深低下了頭,他拿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隨後扭頭看着一旁的林曼曼笑了笑,眼神極爲的溫柔。

    我看着岑溪,見他紅着臉,明亮的雙眼中透着期待的光,明明緊張的手都在抖,明明連說話都結巴了,卻還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緊繃着的心,在那一刻驟然鬆懈了下來,我看着他說:「好啊!」

    對面,賀深眼眸中的笑意,微微滯了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錯愕之色,不過片刻,他眼睛裏的笑又恢復如常。

    岑溪瞪大雙眼,滿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你答應我了?」

    我的脣角微微揚了揚,笑了一聲:「嗯,答應了。」

    岑溪滿臉的欣喜若狂,他又急忙轉身看向了賀深說:「賀深,謝謝你啊,如果不是你鼓勵我,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纔能有勇氣跟談露表白呢!」

    我詫異地看了一眼賀深,那一刻,我終於明白,賀深的心裏真的從來都沒有一點喜歡過我。

    他爲了不讓林曼曼誤會,所以慫恿了岑溪來追我,甚至他還不遺餘力的幫岑溪去找絲絲打聽我的喜好。

    對面,林曼曼挽住了賀深的手臂,她笑着說:「我們不是說好要去看電影的嘛,電影就快開場了,我們也該走啦。」

    賀深笑着抿了抿脣:「好,是該走了。」

    隨後林曼曼又看向了我和岑溪笑着說:「恭喜你們呀,你們倆好好聊聊,我和賀深先去看電影啦。」

    他們原本已經走了,但沒走出去幾步,賀深忽然回了頭。

    他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對我藏了些愧疚,又像是在祝福我。

    他走到了岑溪的面前,繼而拍了拍岑溪的肩膀說:「你小子運氣真好!好好對她!」

    岑溪笑道:「她現在可是我女朋友了,我肯定對她好。」

    我拿起桌上的檸檬茶喝了一口,今天的檸檬茶可能壞了,明明該是酸酸的味道,卻有些發苦。

    3

    不久後,岑溪說他要感謝賀深幫我們兩個牽了線,所以要請賀深跟他女朋友喫飯。

    岑溪在學校附近找了家韓式烤肉店說要帶我們去喫烤肉,我當時心頭一梗想勸他換個地方,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賀深和林曼曼手牽着手有說有笑的一起來到了烤肉店,我意外的看了賀深一眼,我記得我以前也約過他一塊喫烤肉,可是他卻跟我說:「我最討厭去烤肉店那些地方,每次喫完,都是一身的油煙味。」

    林曼曼一進來,就特別開心的跟岑溪說:「我最喜歡喫肉肉了,尤其是烤肉,還沒烤呢,感覺都聞到香味了。」

    賀深站在她的身旁,他溫柔的目光緊緊追隨着她的身影,溢滿了寵溺的笑。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會來烤肉店,是因爲林曼曼,我也幾乎才明白過來,賀深雖然討厭烤肉店的油煙味,但如果是跟他喜歡的人一起去,他完全是樂意的。

    我的心口悶悶的,又酸又澀,直到烤盤裏的肉開始發出「滋滋」的聲響後,我才慢慢的回過神來。

    等第一盤五花肉烤好了之後,岑溪急忙夾了幾塊肉放進了我的盤子,他衝着我笑道:「你先喫,我再烤點兒。」

    對面,林曼曼一臉羨慕地看着我,努了努嘴說:「談露,岑溪對你真好!」

    然而她身旁的賀深卻輕輕地揚了揚脣角,他的目光掃過我盤子裏的肉,眼神略顯得淡漠,脣角邊掛着的笑容裏,彷彿還夾雜着一絲嘲諷與不屑。

    他伸手夾起一片乾淨又清爽的生菜鋪在了盤子裏,然後又夾了片烤好的五花肉放在生菜上,緊接着他又細心的在肉上刷了點醬汁,再將生菜完全把肉包裹起來,之後便把盤子推到了林曼曼的面前。

    他的眉眼彎起,眼神溫和地看着林曼曼,修長的指節從盤子邊緣收回。

    林曼曼揚起嘴角,滿臉甜蜜之色。

    賀深笑着說:「知道你喜歡喫烤肉,所以來之前我做了攻略。」

    林曼曼果斷地喫了幾口,當即眼前一亮:「就是這個味道,太好喫了!」

    賀深看着她,眼神極盡寵溺,他語氣淡淡地笑道:「我再幫你包幾個,你先喫着。」

    林曼曼真的是烤肉愛好者,她喫肉的時候,兩眼放光,沒一會兒鼻尖都喫出汗來了,她本來就長得又白又漂亮,這會兒,鼻尖上滲着一層細細的汗珠,小小的嘴巴上明明全都是油光,可看着卻半點兒都不覺得油膩難看,反而透着一股可愛的味道。

    賀深在一旁,嘴角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他說:「你就不能慢點兒喫,又沒人跟你搶,看你這副德性,喫一次烤肉都能把臉給喫花了!」

    說完話後,他拿了紙巾,幫林曼曼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又幫她將嘴角的殘漬擦了擦,表情看似無奈,可言語間,卻又夾雜着對她無盡的縱容。

    我從未見賀深對任何一個女生有過這樣的體貼,很顯然他對林曼曼真的很不一樣。

    忽然,我的盤子裏也多了一塊生菜包肉,我茫然地扭頭看了岑溪一眼,卻見他咧開嘴笑得單純又天真,他說:「你也嚐嚐吧,我也給你多包幾塊。」

    我笑了笑,轉頭卻瞥見賀深給烤肉刷醬汁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繼而他淡漠的眼神向我掃了一眼,卻又很快收了回去,我愣了一下,很快又覺得剛剛賀深看我的那一眼,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我們從烤肉店出來後,天都已經黑了,回去的路上,岑溪說要去給我們買水,我當即提議跟他一塊去。

    等我們買完水回頭去找賀深跟林曼曼的時候,遠遠的卻看見他們倆站在一顆梧桐樹下,賀深攬着林曼曼的腰,低着頭,林曼曼也微微踮起腳尖,兩人正旁若無人吻得纏綿悱惻、難捨難分。

    我傻傻地看着眼前那一幕,猝不及防的,眼淚就那麼剋制不住的掉了下來。

    心臟像是被一把刀剜了一下又一下,疼的我渾身直打冷顫。

    岑溪瞥見我的神情,眼中閃過一抹失落,卻又很快恢復如常。

    他走上前,用他高大的身軀,幫我擋住了不遠處的那一幕,而後用最溫柔、燦爛地笑容面對着我,平靜又自然的說:「快要期末考試了,明天我們一塊去圖書館複習吧,我可以早點去幫你佔座位。」

    我錯愕地看着他,觸及到他眼中期待的目光,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我說:「好。」

    他當即咧開了嘴,露出了一排大白牙,笑的別提多開心了。

    有時候人的感情真的很玄妙,前一晚,我看到了賀深與林曼曼在梧桐樹下浪漫親吻,傷心欲絕,可當我熬過了那個傷心的夜晚後,我的心忽然就不覺得疼了。

    4

    跟岑溪在一起後,我才發現,岑溪並不是真的容易臉紅,他只會在我的面前變得小心翼翼而已。

    那天週末,我們約好了一起去圖書館複習,他一早便去圖書館幫我佔了位置。

    我們的宿舍離圖書館的側門近,我去圖書館的時候,直奔圖書館側門,結果我卻看見岑溪跟一個女生站在側門那說着話。

    那個女生我不認識,但是一眼看去,長得還挺漂亮的,不過她的心情看起來可不太好。

    她問岑溪:「爲什麼拒絕我?就算你不接受我,當朋友也不行嗎?」

    我當時愣了一下,其實心裏還挺平靜的,雖然我跟岑溪相處了一段時間,但要說我對他有沒有那種喜歡的感覺,還差得遠呢。

    儘管有個女生跟他表白,可岑溪的眼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臉上的表情,更是顯得淡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他十分認真且嚴肅的和那個女生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如果被她知道我跟一個和我表白過我的女生做朋友,她會不高興的,而我,不想讓她不高興。」

    我就站在不遠處,岑溪說的話,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我的耳中,我的心頭微微一動,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擲了一顆看似不大,卻威力十足的石子,然後掀起了一陣一陣越來越大的波瀾。

    那個女生被岑溪的一番話氣的眼淚跟金豆子似的,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可岑溪卻始終板着一張臉,視若無睹。

    最終那個女生掩面跑了,她跑開的方向剛好與我迎面而來,岑溪轉頭便看到了我,頓時他的表情一怔,繼而眉眼彎了彎,眼神裏透着清澈又明亮的光,只是片刻後,他又好似怕我誤會什麼,他抬手撓了撓頭,神情微促,整個人又顯得窘迫了幾分。

    我笑着朝着他走了過去,然後主動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說起來那是我第一次主動挽住他的手臂,他的神色一滯,眼睛睜的很大,臉頰上飛快地染上了一抹紅霞,整個人看起來又呆又傻。

    我笑着跟他說:「走吧,還有一週就期末考試了,趕緊進去複習了。」

    他就那麼傻愣着,然後被我拖進了圖書館,等他反應過來後,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揚,想大聲笑,卻因爲是在圖書館,又硬生生地憋了下去,沒敢笑出聲音來。

    5

    我不知道那天我和岑溪從圖書館複習完各自回宿舍後,他跟賀深說了什麼。

    不過那天晚上,我都已經睡着了,卻被賀深發來的短信吵醒了。

    他說:「岑溪暗戀你兩年了,你們可以試一試。」

    我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發來的短信,一時間腦袋還有些迷糊,沒有反應過來。

    緊接着他又發來了第二條短信,他說:「聽說你跟岑溪有了新的進展,我希望你是真心跟他在一起的,而不是因爲一些其他的原因,或者是賭氣才接受他的。」

    在看完賀深發來的第二條短信時,我的腦袋倒逐漸清醒了過來。

    賀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其他的原因,什麼賭氣?

    我忽然有點兒想笑,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我是喜歡他的,所以他以爲我是跟他賭氣,才和岑溪在一起的吧。

    我回了一條短信給他,編輯文字的時候,我的心情其實並不平靜,腦海中不時地閃現出岑溪的模樣,莫名覺得心頭髮燙。

    我跟賀深說:「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我都大二了,以前都沒談過戀愛,現在也該談戀愛了,岑溪出現的時機剛剛好而已。」

    短信發過去後,我看見賀深的狀態顯示正在輸入,於是我又接着發了條短信過去:「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睡吧,不用替我操心,我跟岑溪很好,我也要睡了,拜拜。」

    過了片刻,賀深也回了一條短信給我:「嗯,晚安。」

    驟然看見「晚安」那兩個字,我怔了怔,有人說,男女之間互發晚安,便是存了一絲曖昧不清的關係在。

    以往都是我主動發晚安給他,卻又小心翼翼地隱藏着我對他的一點兒小心機,可每一次,他回我的都是硬邦邦的「88」,亦或者沒有回覆。

    我自然不會覺得賀深忽然給我發「晚安」有着其他用意,以前的事,在我這都已經翻篇了,我隨手將手機扔在了一旁,閉上了眼睛,然後一夜好眠。

    6

    我和岑溪每天都在圖書館一起復習,那段時間我們倆的關係也在突飛猛進。

    考試前一天晚上,我倆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了。

    岑溪拉着我的手,臉蛋紅撲撲的,有些緊張地說:「還有兩個小時宿舍才關門,我們要不再逛會兒吧。」

    那時正值夏天,天氣還挺熱的,即便次日還有期末考試,但是我覺得我那段時間複習的挺好的,對考試很有信心,於是我隨口便答應了他。

    他一直牽着我的手,一邊散步一邊跟我閒聊,我們走了一段路後,他看見不遠處有家奶茶店,這才捨得鬆開了我倆早就被汗溼透的手說:「等我一下。」

    他快步往奶茶店跑去,然後給我買了杯草莓酸奶,給他自己買了杯桃子西瓜汁。

    他跑過來,把草莓酸奶遞給我的時候,順帶解釋說:「奶茶裏含有茶鹼的成分,晚上喝了容易失眠,我記得你也挺喜歡喝這個草莓酸奶的。」

    他就只是小跑了一小段路而已,額頭上就已經出了一排汗,我笑着從包裏拿了片溼巾,然後拆了開來,遞給了他:「擦擦汗。」

    他接過溼巾擦汗,我則低下頭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草莓酸奶,我總記得,那晚的酸奶,奇特的很,有着一股濃濃的蜜糖味。

    之後沒過一會兒,我又瞥見他脖子上有汗流了下來,便隨手又拿了片溼巾,順手就幫他把脖子上的汗擦了擦,他當即愣住了,愕然地看着我,喉結也來回滾動了幾下,眼神越來越熱切。

    我匆忙收回了手,他卻驟然握住了我的手腕,紅着臉說:「再幫我擦擦。」

    我抿了抿嘴脣,總覺得有種東西在不斷地發酵,心跳的頻率也越來越快,呼吸到的空氣,也成了甜味。

    當我幫他把脖子上的汗擦乾淨後,我才訕訕地收回了手,我的臉頰滾燙,餘光瞥見到他脖子處的喉結又滾動了幾下。

    岑溪比我好不到哪裏去,他緊張的手都抖了,看着我的眼神,異常的炙熱。

    他舌頭彷彿打了結,有些語無倫次,還有些結結巴巴,他說:「那個……我……你……你能不能……」

    說了半天,他有些急了:「不對不對,是我,我能不能……能不能親你一下?」

    我低着頭,感覺心都快要跳出來了,我緊張地咬了咬嘴脣,臉頰紅通通的,特別燙。

    見我不開口,他侷促的抿了抿嘴脣,然後又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他說完,伸出了顫抖的手一把將我抱進懷裏,然後低下了頭,特別溫柔又飛快的在我的脣上落了一個吻,緊接着又慌張地鬆開了我。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脣上如同觸電了一般,麻了那麼一下,酥酥的軟軟的特別奇妙。

    忽然一道人影竄出來,他一把將我從岑溪的懷裏拽走了,繼而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向了岑溪。

    我錯愕地轉頭看去,卻見賀深神色晦暗,一雙眼睛裏佈滿了陰翳之色,他目光陰沉沉地看向了岑溪,表情慍怒地斥責道:「你們在幹什麼?」

    7

    岑溪被賀深打了一拳後,他不由分說地上前還了賀深一拳。

    我反應過來後,急忙跑過去,將他們兩人分了開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賀深,質問道:「賀深,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你在做什麼?」

    他當時用一副特別無法理解的眼神看着我,眼睛裏湧動着不明的神色,彷彿是我做了什麼特別對不起他的事似的。

    我跟他說:「岑溪是我男朋友,我們剛剛只是做了一件情侶間都會做的事而已。」

    賀深看着我的眼神,驟然突現錯愕與驚慌,我皺着眉看着他,只覺得莫名其妙的很,他到底是怎麼了?

    岑溪在一旁緊握住了我的手,冰冷的目光掃過賀深的臉,脣角邊略過一道嘲諷的笑。

    他轉過頭看向我時,眸子裏的溫柔又盡數回了來:「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要考試呢,我送你回宿舍吧。」

    岑溪牽着我的手,與賀深擦肩而過的一剎那,賀深空洞的眼神,驟然亮起,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嗓音一貫低沉地說:「談露,我和林曼曼分手了。」

    8

    我的神色微微一頓,驚訝地看向了他。

    他抬起眼眸看着我,眼睛裏含着期待與懇求,他說:「把你推給他,我後悔了。」

    驟然聽到他說了那麼一句話,我怔了一下。

    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難道也會覺得後悔嗎?

    但那時,我卻第一次從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只屬於我的倒影,他目光熱切的緊盯着我,眼睛裏湧動着濃烈深厚的情愫,他對我流露出來的那副情深繾綣的模樣,實實在在出乎了我的意料。

    可那時,面對着那樣的他,我的內心,卻毫無任何波動。

    岑溪在我的旁邊跳腳了,「賀深,你什麼意思?」

    面對岑溪的質問,賀深沉默了下去,他神情頹廢,嘴脣緊抿着,卻始終緊握着我的手腕,不願鬆開。

    我雲淡風輕地看了賀深一眼,隨即將他的手撥開了,而後我神色平靜且認真的同他說:「賀深,我其實真心的謝謝你,讓我認識了岑溪,我跟他現在很好,也希望以後的日子裏,不會被你打擾。」

    9

    期末考試結束後,學校就放暑假了。

    我跟家裏人說好了,暑假要留在當地打暑假工,之後我又跟輔導員申請了暑假期間留校住宿。

    岑溪聽說我暑假不回去,也陪着我一起留了校。

    我在本地找了家甜品店做兼職,岑溪則去了離我不遠的一家麥當勞店當收銀員。

    我倆上下班時間都差不多,所以幾乎每天一大早,他就買好早餐來我們女生宿舍樓下等我一起去上班,然後晚上我們又一起回學校。

    大概一週後,我當時睡得正熟,大半夜的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我迷迷糊糊地從枕頭底下扒拉出手機,工作了一天,真的困得要死。

    我接通了電話,很快電話裏傳來了賀深那一貫低沉的嗓音。

    他說:「談露,我很難受,你忘記了我的生日。」

    我愣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時間,快凌晨一點了,賀深的生日過去一個小時了,七年來,我還是第一次忘記了他的生日。

    我記得,高三畢業那年暑假,賀深生日,他只約了我一個人出去。

    他說他爸媽離婚了,還是在他生日當天離的,他們完全把那天是他的生日給忘了。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騙了我爸媽,說我晚上在絲絲家過夜,但其實那天,我把賀深送回了家後,他說他爸搬去跟外面的女人住了,他媽也有自己的情夫,已經好久沒回來了。

    他抱着我,懇求我留下來陪他一個晚上,當時那個外表看起來獨立陽光又帥氣的大男孩,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流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看着他難受,我也陪着一起掉眼淚。

    那本該是一段令人想起便覺得心酸的過往,可我卻重重地打了個哈欠,我一張口說話,聲音裏還夾雜着濃濃的沒睡醒的鼻音:「抱歉啊,我今天真的太累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去上班,如果沒別的重要的事,我就先掛了。」

    賀深沉默了下去,我聽他沒再說話,便掛斷了電話,然後摸索了幾下,從牀頭摸到了前不久岑溪陪我逛商場時,在娃娃機那夾到的一隻超大的龍貓玩偶,然後我抱着龍貓很快便又睡着了。

    10

    今年的七夕情人節剛好在暑假,我想着情人節快到了,應該給岑溪準備個禮物,不過我還沒想到該送什麼給他呢,他就提前跟我要了。

    他說:「你親手給我做一盒巧克力好不好?」

    我當時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你怎麼知道我會做巧克力的?」

    他訕訕地笑了笑,也沒瞞着我,跟我說:「去年大一剛開學,就遇上了情人節,你那時就送了賀深一盒你親手做的巧克力,賀深沒喫,他帶回宿舍後,全被我給喫了。」

    其實在那之前,每年的情人節我都會親手做一盒巧克力送給賀深,我會做巧克力,當初也是爲了賀深學的,以前賀深沒女朋友,所以我倆就開玩笑,說人家過情人節,我倆過友誼節,於是我每回送他巧克力他都收下了。

    岑溪拉着我的手,努着嘴巴:「你就給我做一盒吧,我想那個味道都想了兩年了。」

    他明明長得那麼高大英俊,可在我面前,總像個孩子似的,會跟我撒嬌。

    我點了點頭答應了他,他當即便抱着我笑道:「這麼好的女朋友上哪裏找?我真是太幸福了!」

    10

    賀深是在情人節前兩天提前返校的,那天我跟岑溪一塊下班回來,他把我送到了宿舍門口,我們便分開了。

    沒過一會兒,賀深給我打來了電話,他說:「見一面吧,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

    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天都黑了,我剛把宿舍的門打開,連燈還沒來得及開呢。

    我不想見他,便尋了個理由說:「你提前回學校了啊?不過很不巧,我沒在宿舍唉!」

    賀深的嗓音沉了沉又說:「談露,別騙我,我剛剛看見岑溪送你回來的。」

    我無奈地掛了電話,然後又從宿舍裏走了出去。

    一個多月沒見,賀深的模樣還和往常一樣帥氣,只是眼神中卻彷彿多了幾絲憔悴。

    他見我出來了,脣角揚起,眉眼彎了彎,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然後朝着我走來,隨後遞了兩張票給我:「過幾天武漢有個光谷音樂節,我先前失約過你一次,這次我一定陪你去。」

    我看着他遞過來的那兩張音樂節門票,眸光微微顫了顫。

    片刻後,我抬起頭,嘴角邊揚着笑意說:「不用了,五一假期的時候,絲絲已經陪我去過上海的草莓音樂節了,我還看到了我喜歡的樂隊演出。」

    我記得,五一之前我曾跟賀深約好了,假期一塊去上海草莓音樂節現場看看,賀深也答應了我,於是我發動了所有能發動的好友,幫我在網上搶票,所幸,還真搶到了兩張票。

    票搶到的時候,是在大半夜,我興奮的一夜沒睡,次日一大早就跑去了男生宿舍樓下,想親口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賀深,結果賀深出來後,聽說了這件事,情緒很平靜地跟我說:「音樂節你約別人去看吧,我五一另有安排了。」

    後來,等我五一假期從上海回來後,才從室友口中得知,五一假期那幾天,賀深陪着林曼曼幹兼職,發了五天傳單。

    那個時候賀深還沒跟林曼曼告白,但是他們倆也算是進入曖昧期了。

    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賀深所謂的另有安排有多重要,結果卻只是留在學校陪着林曼曼一塊幹兼職,發傳單,多可笑!

    賀深的眸子微微暗了幾分,眉頭微蹙着,沉默了片刻後,他又說:「這次的音樂節嘉賓名單我都查過了,也有你喜歡的樂隊,而且就在幾天後,反正暑假還沒過完……」

    我當即打斷了他的話,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說:「賀深,我有男朋友了,你讓我跟你一塊去音樂節合適嗎?」

    賀深垂在兩邊的手掌緊緊地攥成了拳頭,他目光陰鶩地緊盯着我問:「你還真打算跟岑溪來真的?談露,你喜歡我這麼多年了,這份感情,你真的就這麼輕易放下了?」

    我抬起眼眸,眼睛裏劃過了一道嘲諷,看吧,他果然一直就知道我喜歡了他很多年,可他分明知道,當初卻還把我約出去,當着林曼曼的面,親口承認,我和他只是朋友、哥們兒,可笑不可笑?

    見我在笑,他的眸光微微閃了閃,忽然他伸手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深邃的眼神繾綣又認真地看着我說:「談露,我喜歡的人是你,回到我身邊好嗎?」

    我別開目光,與他那雙深情的眼眸錯開,繼而又伸手將他的手撥開了。

    我退後了幾步,跟他說:「賀深,我放下了,其實我早就沒那麼喜歡你了,只是我追逐了你七年,把喜歡你當成了我的執念,可那天我親眼看見,你和林曼曼站在梧桐樹下,吻的那樣深情,我傷心了一個晚上,可我卻發現,我傷心的點並不是你跟林曼曼在一起了,而是我發現我的執念消失了……」

    賀深慌張的搖了搖頭,目光緊盯着我,眼圈泛紅道:「不是的,你不會不喜歡我的。」

    我淡漠地看着他說:「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不過先前的那份執念對於我來說,也不重要了,因爲我有岑溪了。」

    賀深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眼中閃出癡狂的神色,他不斷的否定,他跟我說:「你喜歡我七年了,你跟岑溪才交往多久,你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

    他用力將我抱在了他的懷裏,生怕我會離他而去,可我卻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了。

    我嚴肅又認真的跟他說:「賀深,你別再過來了,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了,說再多遍也還是這個答案!」

    他目光癡癡的看着我,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我說:「不早了,我要回宿舍休息了,你走吧!」

    我說完後,轉身便往宿舍裏走去,至於賀深,我對於他的那份感情,早已經隨風而去了。

    11

    情人節那天,岑溪約我在當初答應跟他交往的那家水吧見了面。

    水吧當天一直循環播放着各種甜蜜的歌曲,四周裝飾了粉色的氣球,氣氛浪漫又溫馨。

    岑溪那一雙明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手裏的禮物,我把我親手做的巧克力遞給了他,他收到巧克力的後,迫不及待地打了開來。

    我做了三色巧克力,白色、黑色以及粉色,中間一圈粉色的巧克力擺成心形,並且兩邊還刻了我和岑溪兩人的名字。

    岑溪當即兩眼放光,欣喜若狂,他立馬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發在了朋友圈。

    他說:「這是我女朋友親手爲我做的巧克力,我真的愛死她了。」

    我忍不住笑罵了他一句:「你也太肉麻了吧!」

    他衝着我挑了挑眉笑道:「哪裏肉麻了,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岑溪喜歡談露,愛死談露了。」

    我跟岑溪的感情越來越甜蜜的時候,發現他的嘴巴也越來越貧。

    不過跟他在一起的感覺,纔是我要的戀愛。

    那天我送了一盒巧克力給他,他卻送了一條圍巾給我,看着那條圍巾,我愣住了。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季節嗎?大夏天的你送條圍巾給我?」

    岑溪縮了縮腦袋,癟了癟嘴,然後委屈巴巴地跟我說:「你去年冬天不是送過一條圍巾給賀深,他知道我暗戀你很久了,轉手就送我了,我當時一眼就看出那是你親手織的了,我就想着,我也要親手爲你織條圍巾……反正圍巾也不會壞,等天冷了,就能派上用場了。」

    聽到他解釋完之後,我看着那條紅色的圍巾,驀然心動。

    去年冬天,我的確織過一條圍巾送給了賀深,我那時是第一次學織圍巾,經常織錯,然後一遍遍拆開來重織。

    後來我大概織了有半個月,才織出一條令我滿意的圍巾,當時手指頭真的又紅又腫,還磨出了繭子,碰一下都覺得疼。

    我滿心歡喜的把圍巾送給了賀深,賀深當時神色淡淡的,也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他收下了,我便心滿意足了。

    我只是沒想到,原來那條圍巾,他回去後轉手就給了岑溪。

    我伸手一把將岑溪的手拽了過來,一眼便看見了他又紅又腫,甚至還磨出了繭子的手指。

    我的眼睛一酸,笑着問他:「手指頭還疼不疼?」

    他驟然衝着我撒起嬌來:「疼!織圍巾太難學了,每次織一針,手指頭都要被那個鋼線針戳一下,戳着戳着就腫了……」

    我忍不住衝着岑溪笑罵了一句:「岑溪,我懷疑你是在開車。」

    岑溪:「……」

    12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後,我把岑溪送給我的那條圍巾戴在脖子上,在鏡子前照了許久。

    明明正值大夏天,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戴圍巾很熱,反而覺得清清涼涼的,又好看,又舒服。

    然而就在那時,賀深忽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他說話時,帶着哭腔,言語間有些語無倫次,應當是醉酒的緣故。

    他哭着指責我:「你說過……你明明說過的!談露,爲什麼要送他你親手做的巧克力?你跟我說過的,你說你親手做的巧克力只會送給我一個人的……」

    我還記得我最後一次送他巧克力,就是大一剛入學的那個情人節,他收下後跟我說:「巧克力我都快喫膩了,你以後別送我了,送給別人也是好的。」

    我一句話也沒說,便掛了賀深的電話,之後我又將有關他所有的聯繫方式全都拉黑了。

    我看了一眼時間,其實時間還早,於是我又給岑溪打了電話。

    「剛分開,我又想你了。」

    他在電話那端頓時樂不可支道:「那你走到窗前往下看看。」

    我愣了一下,往窗前走去,卻看見他身後擺了一圈心形蠟燭,手裏捧着一束鮮紅的玫瑰,大聲衝着我喊道:「談露我愛你!」

    我急忙從宿舍跑了出去,他見我出來,放下玫瑰,雙手相迎,我奔赴進他的懷中,他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我問他:「你幹嘛啊,不是都送過禮物了。」

    他卻笑着說:「就忽然想給你一個驚喜。」

    我捧着他的臉,主動低下頭在他那張慣會貧的嘴巴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而後靠在他的耳邊,輕聲告訴他,我說:「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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