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头有个“审讯室”

晚上吃完饭回到旅馆以后，陈波递给我一根烟聊起了明天干活的事情。我以为他是问我去留的问题，没想到他直接说：振生说多做就能多挣，也不知道年前能挣多少，能挣50万吗。我知道他是在吴振生的劝说下铁了心要留下了。我沉默良久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以为我没听见他的话于是又问了一遍，我想我们是朋友，应该先让他知道我内心笃定的事情，我告诉他：我不干了，明天跟振生说一下，我回去啊。你如果想一起回去那咱就一块走，你如果想留下来挣这个钱我就自己回去。

陈波也愣了一会，然后又是一声叹气。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抽着烟不说话，烟头冒出来的烟像幽灵一样漂浮着升上了空，随后在灯光下消失了。我猜测这会的他大概是陷入了左右为难中。如果明天回去，那今年真就这样了，负债累累的可能连这个年都过不好。如果留下来，虽说是低风险，但是也不敢保证就一定安全没问题。我们都知道，人一旦陷入为难的时候，事情大概率会朝着坏的一端发展。过了一会他半开玩笑的跟我说如果明天走，机票都不能让吴振生报销，这一趟不光白来，还白搭来回的机票。听他这话我也明白了，他还是想留下来挣这个钱。我说那要不你就留下来干活吧，毕竟有外债，能理解。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啊，虽说这是低风险，但是这种工作我们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这里面水多深。听完我说的以后陈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明天试一试再做决定。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以后，我和陈波下楼去找吃早餐的地方，南方的早上稍稍有点冷，穿一件厚外套出来也感觉不到寒意，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足以抵御温度在零上摄氏度的寒流了，薄的透明的馄饨皮，新鲜的肉馅儿，粉色的肉馅里调料放的恰到好处。吃过早饭以后我们上楼去吴振生的房间，既然我已经决定不干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跟他说我要回去了。他介绍我们来这儿工作，肯定是有中间的抽成的，他听我说要走，还是极力的劝我留下来。不过他还是不了解我的性格，一旦心里认定一件事，是不会改的。他大概跟我说了五分钟，可我已经决定好了，所以也没有听进去他说的什么。他见劝说无果，又看向陈波，放佛是在用眼神问陈波，你也准备回去吗? 对于陈波的去留，我大概能猜到结果，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决定跟我一起回去。所以我也不想听吴振生和他说什么，我借口说出去抽烟，就关门离开了吴振生的房间。还不到一根烟的时间，陈波开门叫我进去说话。

至今我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陈波笑着跟我说：你不干就在这儿玩吧，你不是喜欢到处转吗，你在这儿玩几天，等我几天，我在这儿干一周咱俩一块回去。吴振生说：是啊，你在这儿玩几天吧，机票正常跟你报销，都是朋友，没几个钱。听完他俩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不是跟陈波的关系，我确实不敢留下来。可是毕竟好奇心比较重，确实也来到这风景不错的地方了，既然他俩这么说，我也就答应留下来等陈波。

上午十点左右他们的工作开始了，我不想参与他们的任何事，准备叫个车去海边转转。或许是出于让我继续留来下干活的目的，吴振生叫住了我，让我看看这工作的详细流程，我还确实有心看看是个怎么样的事情。

很简单的一个东西，一个笔记本电脑运行一个看着非常简陋的网站，网站管理员会把需要交易的钱转到陈波他们的卡里，这边的操作员按照要求把这笔钱从陈波他们自己的网上银行转到目标客户的账户里，转账成功以后，这就算是一笔成功的交易，并且交易金额不等，小到三千大到十万，跟普通转账一样。我开玩笑似的问吴振生：这钱是从哪来的啊？操作抢过话来回答道：不是之前告诉你们了吗，网赌网站的钱。

虽然我肯定不会做，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我的朋友的，于是我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关于“网络赌博”的法律条款，涉案5000元以上就够判的了。我单独把陈波叫出来告诉他我查的关于网赌的处罚，我告诉他如果想在这儿挣百万以上，被抓住的话能判好几年，还外加罚款，把挣的钱都罚进去都不够。趁着你现在还没干，别想这个了，咱们撤吧，这被抓住了就全没了。其实我当时很庆幸的一点是陈波在那个时候还能听进去我说的话，但是也只能听进去一点点。陈波拿出烟来给我一支他自己点了一支，我一看这烟和昨天吴振生抽的烟一样，我还故意问他，这烟不便宜啊，什么时候买的？他跟我说我俩的房间里在他的包里有一整条。我心想他不会被这一条四十块一盒的烟策反了吧？他抽了两口告诉我其实他知道我说的这些，但是吴振生告诉他了，如果被公安局打电话传唤，就一口咬死自己被骗了，就没那么严重。人们在下定决心做坏事的时候，其实身边人劝也没用了，因为他已经给自己找好理由了。

我俩站在这个旅馆的楼道里抽着烟，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在进一步跟他说一下这利害关系的，没想到他转过身来跟我说：我不一定挣那么多，可能挣够过年的钱咱就走了。这时里面喊了一声“陈波”，陈波说：你去玩吧，放心吧没事。说完他扭头就进屋了，场面就像我去看守所看他准备走的时候他扭头进去的画面一样。

其实我是很了解陈波的，他虽然对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很自信，可这只是来源于他的侥幸心理，毕竟之前他因为这种侥幸心理走过几次弯路。可这也是个人的性格使然，我们是好朋友可是我毕竟不是他本人，我没有处在他的境遇里，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着一座巴别塔的。负债累累的他站在个人的角度上做出的选择，旁人是无法站在道德高地来指指点点的。

我独自一个人从旅馆出来，今天阳光明媚，也很暖和，我心里盘算着去海边转转，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了一下距离我最近的海边，还是不太远，大概五公里的路程。我喜欢慢节奏的闲逛，所以我不准备叫出租车，在路边扫码骑了一辆自行车。这个城市虽然没有一线二线城市的发达，却有着美好的风景和宜居的惬意，整座城市都焕发着绿色。我一个人慢悠悠的骑向海边，沿途有依旧茂盛的树木和刚刚盛开的野花。上午九点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上班的人们已经到达自己的工作岗位，赋闲的人们开始享受这一天的生活，公交站牌处有老人戴着口罩在候车，路过公园还有几位老人在亭子里围着一张桌子看另外两个老人下棋。马路边有环卫工人正在清扫昨夜偷偷落下的落叶，路上还有洒水车净化路面，这座城市很少有零下摄氏度的时候，根本不用担心水会在冻结在路面上。我骑了十分钟左右的时候，视线前方的一边已经不再是楼房和商铺，而是一片开阔。我使劲蹬了几圈到了一个桥头，那开阔的的地方就在桥的右边。是的，我到达海边了，顺着桥的便道骑下去就是距离海滩不远的地方了，我锁上自行车走向海边。在阳光的照耀下冬天的海没有夏天那般丰富多彩，可也别有一番光景，也许是可见度比较高，冬天的海面有些许的寂寥又有近乎透明的苍白。在这里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冬天的海鸥多的像广场上的鸽子。

我在海边转到十一点半就骑自行车找地方吃饭去了，吃完饭回旅馆准备睡一会。陈波他们还在这楼层的顶头那间屋子里继续干活。下午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书，春节之前应该能读完《平凡的世界》

大概下午六点的时候，陈波以为我出去了打电话叫我吃饭。跟昨天一样还是那几个人，只是今天换火锅了，还在一个能坐十个人的包间里，锅端上来的时候吴振生和另一个人出去了，锅里的汤煮沸的时候他们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吴振生拿着一个包，开始给除了我之外的人们发工资，我注意了一下，最少的拿了5000左右，最多的除了整整一沓外还有半沓。陈波是那个拿的最多的。发完钱以后开始吃饭，吃饭的时候吴振生对我说：你看，挣钱多容易啊，这还不到一天呢就这么多，晚上还能干。他们也没接到电话。你也跟着干吧。其实说心里话，我看见他们人人轻松的低着头数钱的时候，我有点心动了，但是我没有回话。吴振生看我不说话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了，他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500块给了我，说这是我们从机场打车的车费，我告诉他打车钱是陈波花的就把这钱给了陈波。

吃饭完回旅馆以后，他们又去继续干活，吴振生喊上我跟他们一起去顶头的那个房间。我跟着进去以后，这个屋子里因为人们吸烟吸得特别呛，灯发射出一道道的光里夹杂着烟看起来云雾缭绕的。上午这个屋子里只有一个操作员，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三个操作员了，这应该是因为人多，一个人忙不过来的缘故吧。操作员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五台笔记本电脑，电脑上插着银行的转账工具。笔记本旁边摆放着六七部手机，每个手机上贴着这些干活的人的名字，手机具体是做什么的我现在还不清楚。桌子上还摆放着三个路由器，可是这些路由器都没有连着网线，我想他们为了安全起见，可能用的自己的网络吧。三个操作员机械的看看电脑，动动转账工具，拿起某一部手机来操作一下，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动作。这个屋子里还坐着一个头戴棒球帽，180身高体型非常健壮的中年男子，这个男子整在跟吴振生一起打王者荣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以为这个人就是吴振生说的“老板”。反正整个屋子给我的感觉就像电影里的特务审讯室，如果在桌子上摆放几个电报机和绿罩的台灯那就一模一样了。

陈波坐到我旁边说：你来都来了，挣一点是一点啊。我早上也有点担心，但是晚上给了钱，什么事也没有，我一点都不怕了，你也干吧。我问陈波那个中年男子是谁啊？陈波告诉我那是老板雇来给他们送午饭兼保安的老石。

如果在我进这个屋子之前陈波劝我，我或许会动摇，但是这个操作环境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们没做坏事，我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当天晚上陈波他们又继续干到凌晨三点钟，他回屋的时候我还在读书。看他回来我放下书跟他聊了一会，告诉他我昨晚吃完饭去他们的“工作室”以后得感想。不过陈波对这个环境并不反感，也对，人在一个环境中得到好处的时候，不仅不会抱怨环境，反而会留恋自己所处的环境。

第二天他们继续干活，我还是独自一个人出去逛逛山看看海，下午回旅馆读书。可是不管怎么逛，一个人终究是有些无聊。这两天让我有些厌烦了。我想要不还是自己买张票回去吧，准备晚上吃饭时把我的打算告诉吴振生和陈波。晚上吃饭之前跟昨天一样，吴振生开始给大伙发工资，加上昨晚的一起算，每个人都不少，陈波得到了将尽三整沓的工资。从昨天上午到今天下午六点，个人收入已经达到四万多了，并且目前还没有任何情况发生。给每个人发完工资以后吴振生说：老板跟我联系了，这个项目我这条线交易量最大，明天开始多加两个点，挣一万明天以后就是一万二了。说完以后他又看了我一下，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吃了晚饭后陈波跟我回到房间对跟我说：如果咱们来了干那个能挣100万的活，兴许咱们现在已经进去了。现在这个稳稳当当，一天也有几万块钱呢，别嫌少了一起干吧，干两天拿着钱回家过年了多爽啊。陈波话还没有说完，吴振生就敲门喊陈波去忙了，陈波让我自己合计合计就出去了。

我因为陷入了纠结，虽说来之前是奔着赚大钱来的，但是陈波说的对，挣了大钱可能真没机会花。现在他们一天两万块，这着实也不少啊，他们干了两天了确实是没出什么情况。那如果到时候出现什么情况我向警方咬定我被骗了，这招真的能管用吗？如果我少做点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事情吧？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闲着也是闲着，干就干！我拿出我的包从夹层里拿出我的银行卡和转账工具，怀着忐忑的心情我准备去“顶头的审讯室”加入他们，正要出门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

（未完待续）

-----神奇蔓越莓

2023.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