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婚姻: 談葛林短篇小說《兩個溫和的人》

在葛林短篇小說全集中有一篇叫《兩個溫和的人》，中間有一段讓我非常喜歡，用男女主角的一頓晚餐進程描述“完美婚姻”的階段風貌: 「… … 就像一樁美滿婚姻：探索的階段已然結束 — 他們剛剛通過了嫉妒的考驗，而今已是安詳平和的中年階段。時間與死亡是眼前唯一的敵人，而咖啡則像是老年的警告。在那之後，就必須以一杯白蘭地來壓制悲傷，雖然只是徒然。」

雖然說的是兩個在公園相識的中年男女的一頓偶然晚餐，整個過程基本上就像是政論節目常出現的詞彙“首戰即終戰”的命運。但大師葛林的描述讓人深刻地從短暫的用餐流程想像出尋常走完的婚姻風貌(走完基本上就是完美了，不是嗎?)

最近一位姪女要結婚了，因為疫情關係，不能親自參加，只好透過一段視頻給予祝福。為了以示慎重，選了個戶外好山好水的地點，準備「侃侃而談」。當時用了茶來比喻婚姻(因為帶了茶具在戶外泡茶)，想說茶的清香沉靜帶出婚姻質感的重要，後來發現應該是酒的越陳越香更適合激勵新婚夫婦! 只是婚姻要走到濃郁不減，挑戰不一般啊! 喝到如白開水的婚姻是人生現實，務實點看，白開水起碼健康。 然而在大概率上，走向平淡是平常(沒有人永遠處於高能狀態，是吧 ! )。婚姻的最後階段通常剩下的是陪伴。人不走到那一步，無法明白，因為只能靠體會，還是如人飲水。

曾聽過對婚姻一個有意思的看法。講者說，單單以“愛”為基礎的婚姻是極其危險的，因為婚姻的基礎是「約」，剛聽會聯想到「一紙婚約鎖死多少不幸」，但沒有嚴肅承諾的婚姻終究也容易成為喝膩的加味飲料，衍生的只是形式不同的不幸。講者坦承，他的婚禮即將舉行前不久，太太問他，愛不愛她? 因為他們認識不是太久，他不想隨便敷衍，於是這麼說：「我可以向妳保證，明天的我一定會比今天更愛妳。」其實，我估計這句話會引來負評，婚姻中的愛情隨著時間長期遞增的故事往往不多，甚至因為稀有而引為佳話(憤世點，有時候維持平盤就是一種勝利)。

我想，若人性善變的本質是不變的，實踐這個超越人性能力的誓約必須有堅強的信念(沒有的話，可能需要一些運氣)。葛林痛恨這個約綑綁了他的快樂，終其一生和上帝槓上，但我想他明白，逃離婚姻日常的約束，尋求永不掉色的美滿婚姻生活，如同少掉切菜洗碗程序的燭光晚餐，只有一頓飯的快樂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