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夫人：『連結』才是最強的超能力

Madame Web 蜘蛛夫人，註定就是部兩面不討好的電影。熟知故事的漫威漫畫粉，原本就很容易限入設定衝突，而期待特效超級英雄的影迷，更難以在這部電影中得到足夠的感官刺激和滿足（搞不好首映時，各女角的性感服裝給的刺激還大得多。）

然而這部電影什麼都沒有嗎？其實不是，它傳達了很重要的一個訊息，足以為這組女性超級英雄打下很足夠的情感深度和基礎，只是可惜效果不佳。

這個情感基礎就是：嚴重的關係缺損跟匱乏，會對一個人造成多大的影響？我們又如何得到救贖？

當蜘蛛夫人只是救護人員Cathy（Dakota Johnson飾）的時候，看似個相當專業稱職的『正常人』，卻對小男孩的感謝卡片手足無措、進退失據，實則把其他救護人員隨手扔掉的感謝函細細珍藏，完全可以看見她的人際困難，但又有多麼珍惜每個人對她的心意的那種矛盾。

明明心中對母親有著強烈的質疑甚或控訴：「你就這麼恨我嗎？」在前半部劇情中也只輕描淡寫的藏在一句句「在臨產前還為一隻蜘蛛跑去雨林裡，值得嗎？」

相較於Cathy的『社會化』，三個女孩面對關係匱乏的表現就直接多了。

眼鏡女 Julia（Sydney Sweeney飾），透過各種懂事、聽話的方式，努力的想讓自己被接納，但無論如何卻總是被排除的一員，無論是在繼母住院的時候乖乖自己摸著鼻子回家，或者是在森林裡嘗試說服另外兩個女孩聽話留在原地等待⋯，都是這類的青少女很常見的模式，不斷地想要告訴這個世界自己有多麼善體人意，祈求能被當成誰的自己人，但也最容易透過追尋親密關係，來填補自己的匱乏，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話，最早在餐廳裡跟男孩們眉來眼去的，就是Julia。

拉丁裔的 Anya（Isabela Merced飾）一個人孤伶伶在紐約生活，永遠謹小慎微的觀察周遭的一切，然後努力把自己藏起來，所以明明可以大開房門，讓房東看到裡面真的沒有大人，卻還是扣著門鍊只露出一絲門縫，讓房東不斷往內探頭。看似獨立自主，實則戒慎恐懼，無時無刻繃緊神經，房子還在，但完全不是一個「家」，那個期待18歲之後才能被承認、才可以合法在紐約生活的心情，同樣追尋不到任何的歸屬與世界的認同。

而 Mattie（Celeste O’Connor飾）是所有女孩中最叛逆的一個，第一次和Cathy見面就是給她一根中指。雖然家裡有錢可以滿足她的物質生活，但她似乎無法停止跟這個世界作對，搭上那班與夥伴們相遇的列車，也只是為了躲避追捕。典型的青少年對立反抗行為，何嘗不是用這種方式試圖跟「賺著大錢，但不會為妳趕會來、也不能陪在妳身邊」的大人的一種抗議？既然無法得到任何正向的關懷，那麼負向的憤怒也好，至少比起冷漠無視，「挑釁」一定可以讓自己被「關切」。

雖然電影中只讓觀眾看到Cathy成年後的樣貌，但已經變成大人的主角，在青少女時期，大概也很難跳離這三個女孩的「棄養」困境吧！即使，她自己認為寄養家庭對她夠好了，但翻著受助者的各種心意與母親遺物的她，跟眾多在孤單時，只能抱著小被被或玩具熊的小孩，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所以當Cathy的超能力被觸發，明明因為這樣的能力搞得自己不堪其擾，常常陷入各種時空混亂的狀態，並且不斷被『自己什麼都無法改變』的挫折打倒，然後再次挑戰『試著改變些什麼』，即使對手（Ezekiel，Tahar Rahim飾）跟自己都跟自己說，妳大可袖手旁觀（You can just walk away），最終她還是選擇努力改變無辜者的命運還有自己的未來⋯⋯那個相較於過往，更危險、更未知的未來。

不可否認，當電影畫面用各種預視危機與現下的時刻交錯時，我的觀影感知也隨著混亂，或許相較於其他英雄電影中，英雄們在獲得超能力後就興奮地開始探索並且有效地使用他們的超能力，蜘蛛夫人更像個『人』：當一個人發現自己擁有未知的能力，更多的是恐慌、無助與錯亂，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來適應跟學習與這些能力共存。

更重要的是，當這些能力可用可不用。不用，無益也無損自己的生活；用了，卻是自己與他人的生死一線間，你如何掙扎著做出自己的決定：你是否要使用這些能力？

這是過往英雄電影中比極少出現的部分，或許也是蜘蛛夫人被詬病的地方，因為不再重複過往自我中心式英雄電影的模板，更多看見『關係』的匱乏⋯⋯

認真細想，過往哪部英雄電影裡的英雄沒有匱乏呢？只是過往的英雄電影更多強調『個人』的匱乏，所以超能力多用來重建自我認知，但Cathy和三個女孩間的緊密連結，不是因為Cathy的超能力，畢竟整個逃命過程中，Cathy多數時候仍是用很彆腳而世俗的策略，超能力的貢獻相當有限，甚至最終，是由三個女孩救回Cathy的命。

要說Cathy是用超能力獲得了女孩們的認可，不如說是當女孩們感受Cathy願意無條件為他們付出時，女孩們就願意交付她們的信任給Cathy⋯⋯否則幹嘛高度侷限自己的自由，待在沒有超能力的班叔家乖乖等Cathy回來？

本來毫無關係的四個女性，從各種防備、對抗到感動：三個個性迥異的女孩第一次表現一致的時候，就是看見Cathy開車撞進餐廳解除自己生命危險的那刻。重點是，她們異口同聲說的是：「她真的回來了。」而不是生命獲救的慶幸。同樣的，當Cathy在醫院中醒來，女孩們的生命危險已經徹底解除，她們可以各自重回平行線的生活中，但Cathy承認了女孩們與她的家人關係，四個人一起展開全新未知的旅程⋯⋯因為我們終於有了『家人』，我們願意為了彼此踏上與過往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同於蜘蛛人的蜘蛛絲是個能力展現的工具，在蜘蛛夫人裡，蜘蛛網最大的功能是連結所有人。當然，這樣的連結必須付出代價，Cathy失去雙腿、Julia要開始練習做自己、Anya不能繼續躲藏、Mattie必須試著有規矩⋯⋯超能力對『個人』是種困擾，卻是對『關係』是重要的連結基礎，你願意付出多少個人的代價，來換取關係的連結與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