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要與他在一起。
可如今也許是念我兢兢業業有功,又或者只是不忍有情人分離。
命運,終於肯將他還給我了。
88
救兵已至,不僅我心中鬆了一口氣,我彷彿也聽見高臺下也傳來一陣嘆息。
不禁心底察覺有異,連忙回首。
只見安寧高高躍起,槍花如游龍,瞬間刺穿南槐序挺起的胸膛。
「不要!」
我和薄硯的聲音,同時響起。
薄硯目眥欲裂,看到南槐序落下的身影,驟然老了十歲,整個人乾癟跌倒在臺階上,像失了精氣神。
我來不及阻止,南槐序便已倒下,血流一地,胸膛微微起伏,還在喘氣。
看着他命懸一線,我毫不猶豫掏出姨母的香囊,從裏面的小瓷瓶裏倒出還魂丹,塞進他往外湧血的嘴裏。
安寧看我慌亂的動作,微微蹙眉,面帶不解。
「爲何要救他?此人來歷不明,我父兄在平城遇險,說不好他也有份!」
「不會的!此事定與他無關。」
我斷然否定了安寧的說法,雙手用力按壓着南槐序的胸膛,鮮血順着我的手臂流落在地。
「我知道是你回來了,也知道你從來不肯信我。
但是眼前的一切,你還看不明白嗎?你我身在局中,從來都由不得自己,他又何嘗不是!
他若真是你說的那般,我們根本活不到此刻,他是在求死!」
南槐序猛地咳嗽出聲,口中鮮血噴了我一手,我連忙替他順氣。
姨母帶着醫者匆匆印入我的眼簾,接過我手中的南槐序,快速救治。
如她離開時所說,無論是生是死,她都會將安昭帶回我身邊。
我也如她離開時所說,平定戰亂,統一山河,還百姓太平盛世。
明月山莊一諾千金,她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一轉眼,安昭已經大步跨到我眼前,看着地上垂危的南槐序,雙眸也瞬間幽暗。
我顧不得與他互訴衷腸,只草草與他敘說兩句。
「阿昭,這裏有我,你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我一定會在此處等你!」
「阿雪……」
安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點頭離去,料理剩下的殘局。
自從南槐序倒下後,薄硯便狀若癲狂,一會大哭,一會大笑。
不多時,就被趕去的安昭擒下。
我看着雙目灰暗的薄硯,心中不明,輕聲自言自語:
「爲什麼,他會變成這樣?」
薄硯一生自負清高,一心匡扶大夏,爲此不惜犧牲九族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真正的太平,哪是什麼血脈維繫的,坐在帝位上的人究竟是誰,又有什麼關係。
只要這個人,能帶領天下百姓,走向幸福富足的日子,管他是什麼身份呢?
薄硯自小嚴格教導時胤,待他也曾亦師亦父,可一朝事變,便拋卻所有過往的情誼。
利用他,算計他,最後更是要當衆討伐他、要殺他,只爲讓他成爲南槐序的踏腳石。
89
人心太過複雜,我着實有些厭倦了。
時胤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蹲下與我一起看向高臺下。
「薄硯那日爲了激怒我,曾告知我上一世的死因。
「我死於你亡故後的第二年初,這點我沒有騙你。
「那時,我就在想,既然如他所說,上一世的我,既絕情又冷血,從不相信任何人。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我短短一年就突然逝世。」
「因爲薄硯。」
安寧突然冒頭,方纔廝殺太猛,此刻她正喘着粗氣,大剌剌地屈腿坐在地上。
轉頭對我說:「那個老匹夫不懷好心,先是逼死了你,然後在朝堂上獨攬大權。」
她又看向時胤,眼帶憐憫,繼續說下去:
「你呢,也不是個軟柿子,日漸不滿做個沒有實權的傀儡皇帝,所以你們就開始在私下裏明爭暗鬥。
「按道理來說,你應該鬥得過那個老匹夫,即使鬥不過,也不會敗得那麼快。
「可當我料理完西北的蠻子,趕回京城時,聽到的就是你已經駕崩的消息。
「你死後第一時間,那個老匹夫就扶持了一個皇族旁系的小娃娃,登上皇位。
「眼看爭鬥起,我懶得再摻合進去,找那個老匹夫算完賬,就帶兵回西北了。」
這倒是像安寧的作風,我沉吟片刻。
「所以薄硯他並不是真正的毫無私心,他所謂的鞠躬盡瘁,也只是個幌子。
「他要的是這天下聽命於他,他要的是個聽話的傀儡。
「當傀儡不聽話時,便毫不猶豫丟棄,換另外一個新的傀儡。」
時胤垂眸,看向高臺下,血色紛飛,人命如草芥。
「權力能夠將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正視他,極爲嚴肅地說:
「你最好不要變。」
時胤不解:「爲什麼?」
「因爲你一旦變了初心,我就會殺了你。」
我陡然發狠,讓時胤和安寧都有些不能適應。
「我能送你上去,也能拉你下來。
「你該慶幸我別無選擇,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所以,你千萬別變。」
90
安昭將薄硯手底下的兵馬清理了個乾淨。
南槐序在姨母的救治下,也保住了小命。
時胤將先帝私印遞還給我,我拿去交還給姨母,姨母卻頭也不抬,讓我自己處理。
我琢磨了一下,還是收了起來,難保哪天派得上用場。
安昭料理完後事,向時胤請辭。
時胤挽留無果,眼睜睜看着安昭帶着我們一行人去往西北,獨留他一個人在京城。
去往西北的路上風塵僕僕,安寧不知爲何不騎馬,偏跟我擠在一個馬車裏。
我一琢磨,就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我和她上一世雖然互相看不順眼,可論及瞭解,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
現在安寧身體裏裝的是上一世的靈魂,對於她來說,安昭早已化爲枯骨。
可如今人卻活生生在她眼前,她一時不免有些近鄉情怯。
而且不知道爲啥,安昭此次回來,對着安寧幾乎沒笑過。
難道他知道現在這個安寧不是他的乖乖小棉襖了?
可不管前生今世,哪個安寧,都貨真價實是他的親妹妹呀!
逮着休整的機會,我將安昭拉到一旁說悄悄話,他順從地被我拉離人羣。
河畔旁,我坐在他的衣袍上,俏臉通紅。
「地上涼。」
安昭狹促地笑我,耳尖卻也是紅得發燙。
我倚靠在他懷中,漫不經心地問他:
「你爲何不理阿寧?」
背後忽然一僵,呼吸停滯,片刻又如尋常一般。
我有些疑惑,歪頭看他,不小心看見他衣襟下狹長的傷痕。
疤痕縱深,猙獰可怕。
我眼神一緊,拽開他的衣領,看清傷痕全貌的那一刻,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安昭見我哭了,連忙拽上衣襟,不讓我繼續看下去,手忙腳亂鬨我:
「已經不疼了,你別哭。」
91
當日安昭馬不停蹄趕往平城,還未入城便看見安將軍生死不知,被吊在城門下。
安昭瞬間目眥欲裂,長槍狠狠擲出,斬斷吊着安將軍的鐵鎖。
城內湧出大量的將士,大多都是陌生的面孔,安昭心底漸感不妙。
機關甲穿透他胸膛的那一刻,他被慣力狠狠從馬上衝了下來。
狹長的利刃,從他的肩胛骨劈到左胸,胸膛皮肉翻開,鮮血染溼鎧甲。
倒地前,他心頭一閃而過歪頭笑彎眼睛的姑娘。
「阿雪……」
他昏厥過去後,跟隨他多年的將士拼了性命把他帶出重圍,又將他掩在死去的將士身下,避過敵軍的搜索。
命懸一線時,姨母趕到,把只剩一口氣的安昭從死人堆裏扒了出來。
那時距離他受傷已經過了數日,誰也無法切身體會那幾日他是如何熬過來的。
聽着安昭笑着簡述當時的情形,我愈加難過,鼻子漸漸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見我抿嘴,颳了刮我的鼻尖。
「阿雪,我知你是心疼我,可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當時命懸一線,讓我能夠繼續支撐下去的信念,是你。
「我曾答應過你,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我一定得活着回來見你。
「所以即使再痛再難熬,我都不肯放棄,可掩蓋着我的身軀越來越冷,寒意從我心底升起。
「就當我以爲我還是要食言了的時候,方醫仙趕到,將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在西北這些時日,我千萬次想去你身邊,可又千萬次將思念壓在心頭。
「你我各自肩負重擔,都有應該也必須要做的事情。
「即使我千萬次想你,也無法立刻去見你。
「那時,我便發誓,待一切結束,不論身在何處,相隔多遠,我都會趕去你身邊。
「然後,再也不與你分離。」
我心中痠軟,忽然想到在禹州時,安寧說的話。
「你曾說你若戰死沙場,叫我不要等你,是你的真心話嗎?」
安昭攏了攏眼神,餘光裏全都是我。
「是,也不是。
「阿雪,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夠幸福美滿一生,哪怕帶給你安穩的那個人不是我。
「可我又有那麼一點私心,怕你忘了我,又怕你忘不了我。
「所以我希望你在幸福美滿的同時,偶爾能想起一下我,只要一下就好。」
92
我埋首在他頸肩,輕輕抽泣。
「笨蛋,如果你不在,我還有什麼幸福美滿可言。」
安昭緊緊抱着我,似乎想將我嵌入他的胸口。
生死一遭,很多事情便看開看透,很多情緒也不再內斂強忍。
安昭往日總是發乎情止乎禮,如今卻熱烈得不像話,眼神總是跟隨我所在方向,一刻都不願停歇。
我此前大病一場,一直沒有仔細照料自己的身體,難免留下一些病竈。
在姨母的照料下,漸漸也好了起來。
一路上我坐在馬車裏,安昭騎馬在側,我一撩車簾,便能看見他。
許是從前這樣的夢做了太多次,失望太多次,如今美夢成真,我便有些惶恐,一日掀了無數次車簾,定要不時看見安昭的身影,才能安心下來。
安昭怕我着涼,乾脆不再騎馬,替我們駕車,這樣我一喊他,他便能及時應我。
安寧對此有些不滿,覺得我這個行爲像是在喚狗。
相當不滿意她英勇神武的好大哥這般遷就我。
於是磨着後槽牙,槓了我兩句,被安昭回頭瞥了一眼,瞬間縮起脖子,立即乖巧。
我偷笑,原來這世上也不是沒人能治這個女煞神。
南槐序撿回一條命,被我們帶上路,姨母爲了方便照顧他,與他共乘一輛馬車。
他傷勢好轉些後,才漸漸來了精神。
南槐序自小在檀郎膝下長大,承了檀郎重情義的性子。
他不見得多想坐那把龍椅,可薄硯九族性命換他一命,他無法拒絕薄硯的請求。
後來連檀郎都爲此付出性命,他纔開始察覺薄硯的真正意圖。
攻上祭天大典前一天,南槐序與薄硯爆發爭吵。
「太傅,我曾說過,爲了您犧牲的九族性命,我也會如您所願,去爭那帝位,爭這天下。
您爲了掩人耳目,親自撫養時胤,將我送去給檀郎養大,他待我如親子。
「爲何,您連他都不肯放過?」
「你被檀郎養的性子太軟,不夠果斷,帝王之爭,心一定要夠狠。」
「就爲了這個原因,所以你明知道時胤會殺了他,還讓他替你去送死。」
「檀郎死得其所。」
薄硯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南槐序卻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是啊,他死得其所,他夾在我和您之間這麼多年,終於解脫了。」
可終歸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的身份註定他不能置身事外。
所以,求死成了他最後的出路。
「何必大費周章救我。」
「那你呢?爲何又要求死?」
南槐序奇怪地看着我:「我若不死,時胤的帝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順,你這般聰慧,豈會不知其中的道理。」
「他能不能坐穩帝位,那是他的事情,我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往後怎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以爲然,南槐序有些呆滯。
「你不是站在他那一邊?」
安昭遞過一杯熱茶到我手中,我望着天邊浮雲,閒暇適意。
「胡說,我明明是站在天下萬民這邊的。」
93
抵達平城那日,許久不見的阿孃,在城外接我們。
當日檀郎在薄硯的示意下,藥倒平城衆將,阿孃察覺不對,吞服姨母給她的解毒丸,悄悄脫身。
薄硯的本意是要殺掉安將軍和這些將領,可檀郎不肯,只是將他們圈禁起來。
他們察覺到阿孃不見後,立即全城搜索阿孃的下落。
阿孃躲在暗處,想辦法解救安將軍等人。
可還沒等到她想到好辦法,薄硯便與檀郎換了身份。
薄硯假扮的檀郎一出現,安將軍就認出他不是檀郎,薄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安將軍凌虐得奄奄一息,吊在城門之上,引阿孃出來。
可不料沒引出阿孃,倒是先引來了遠道而來的安昭。
趁薄硯與安昭在城門交戰,無人注意之時,阿孃偷偷將安將軍拖走,後又碾轉找到姨母等人會和。
衆人進入久違的將軍府,院子裏放着一把太師椅,安將軍正坐在上面假寐。
安寧忽然哽咽,癟了癟嘴,一頭栽進安將軍懷中,嚎啕大哭。
衝勁撞得安將軍往後一仰,安昭連忙伸手,穩住太師椅。
「哎喲,誰欺負我家小阿寧了,哭得這麼傷心。」
安寧哭得越發大聲了,其中委屈無以言表,眼淚鼻涕糊了安將軍一袖子。
最後,抽抽噎噎的還不忘告狀。
「阿兄,阿兄他不理我。」
「喲,不理得好,我讓他不理你的。
「讓你瞎胡鬧,還敢往戰場上跑,你要是出什麼好歹,不是要我的老命嗎?
「哪天我下去了,怎麼跟你阿孃交代!」
我替安寧辯解了兩句。
「安將軍,阿寧很勇敢,在戰場上救了很多人。」
安家父子長相肖似,安將軍豪邁一笑,面上摻雜着掩不住的驕傲。
「那是,我安家的兒女,沒有一個窩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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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安家父子都平安活着,又或者是我幫安寧說了好話,此後見面,她對我也不再那麼橫鼻子豎眼,偶爾也會礙着安昭在場,不情不願跟我打個招呼。
安昭擔心我有些不高興,還特意敲打了安寧幾番,氣得安寧跳腳。
說他有了媳婦,就不要親妹妹了!
然後攆着他一頓暴揍,安昭當然不會跟她動手,左躲右閃便溜之大吉。
後來,安寧難得坐下來,跟我好好說話。
「就這樣放過時胤?雖說他不是前世的時胤,可這輩子也沒幹什麼好事。
「照樣算計我父兄、算計北玄軍和明月山莊,但算計得最狠的還是你。
「你不恨他嗎?竟然還讓他如願以償坐穩帝位。」
我正專心與手裏的繡布作戰,在我靈巧的手指下,一坨不知道是鴨子還是野雞的荷包,快要成型。
想也知道我是給誰做的,安寧看得一臉嫌棄,但她女紅也好不到哪裏去,也沒什麼臉說我。
「不然呢?這帝位是你能坐?還是我能坐?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治理江山沒那麼容易,不論是你我,還是旁人,都無法擔此重任。
「自古少數人服從多數人的利益,雖然對少數人不公平,但也不能說毫無道理。
「有時候你不得不爲了一些事情退讓,是爲了更多的人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安寧手裏拿着一個梨,百無聊賴地向上拋了拋。
「你倒是想得開,可他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高居萬人之上,想想就讓人不太高興。」
我沒好氣地搖了搖頭。
「那富麗堂皇的皇宮,不就是個巨大的鳥籠,又有什麼好的。
「阿寧,凡事不要輕易下結論,你焉知時胤屁股底下的龍椅坐得舒坦與否?
「如今北玄軍和裴無瀚各自在封地自理,若時胤幹出點什麼出格的事,立刻就會揮兵直上京城。
「他想要帝位,那如今他只能坐在那把龍椅上,一輩子也別想離開。
「他想要脫離命運的掌控,如今還不是一樣要當傀儡,做個治理江山的工具人。
「時也命也,最後都一樣。」
人總得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即使時胤是那治國良才,可也不能讓他稱心如意,全然沒有掣肘。
心有忌憚,才能不行差踏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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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孃和安將軍合力,將平城和北玄軍打理得井井有條。
安昭每日去巡城,我便在城牆上等他。
落日映透雲層,將連綿不斷的雲團染得嫣紅。
我靠在牆邊出神,關於上一世的事情,我還沒有跟安昭說過。
雖說都已成過往,可說可不說,可我沒由來的不想瞞着安昭。
在這世上,我與他之間,不應該有任何祕密。
一陣腳步鏗鏘有力向我跑來,我轉身便貼近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我嗅了嗅他的氣息,一鼓作氣將所有的事全盤托出。
安昭久久沒有作聲,久到我忍不住抬頭看他。
心中的忐忑,在看見他滿眼心疼的那一瞬間塵埃落定。
他摸了摸我的右頰,那裏的傷口早已癒合,如今更是連疤痕都看不見了,啞着聲音開口:
「阿雪,那一輩子你活得很難吧,沒有人護着你,你過得很辛苦吧。」
我鼻子發酸,他永遠都是先關心我好不好。
拉過他的手,捂在我臉上,悶悶地說:
「重活一世我才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可上一世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時明明是我辜負了你,爲什麼還要讓阿寧照顧我?
「爲什麼我那般對你,你還要對我那麼好?」
「因爲,你是阿雪啊。」
什麼破理由,這人真的是!
讓人不自主想哭。
只是因爲,是我而已。
所以,沒有那麼多爲什麼。
「阿昭。」
我突然喊他,他低頭看懷裏的我,下頜頂到我的額頭,我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
他的臉和耳尖一齊紅了,看着我的雙眸,沉醉得滴血。
我彎眼一笑。
「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呀?
「你快點娶我好不好?」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