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福建月刊第二期 作者 明權
與已亡於日本之台灣,僅隔一衣帶水之福建,其人民憔悴呻吟於不良政治之下者,亦既歷有年所矣。然而起視四境,第見夫狼顧脅息蹙額而咨嗟者,皆視若為天災劫運,非人力之所能為也者。試問以誰實貽吾儕以痛苦?則亦能切齒痛恨於視吾省為征服之地而牛馬我民人草芥我黎庶者,更進而叩以所以解免此痛苦,與更求所謂福利,果否終無其道,則幾於相顧愕眙,不知所對。其知者,則吐舌久之,囁嚅四顧。若惟恐一言自救,即將大禍臨頭,未見其益而先見其害者。者。吾不敢謂全省人民盡皆若是。然嘗為之周歷閭閻,目之所見,耳之所聞,如前文之所狀者,殆居其最大多數。噫嘻民心之腐朽而餒怯也如此!宜乎錦綉河山,終變為長夜沈沈,如九幽之活獄矣。
吾聞亞非利加洲之北有埃及國焉。被洲之英吉利置之覊軛之下者,已數百年矣。而卒於今歲爭回自治之權。亞細亞洲之南有印度者。其見倂於英國,亦已數百年矣。而其人民近且紛起革命,非達到印人自治之目的而不止。彼皆被吞倂於異族,歲深月久。其統治之者,久已蒂固根深。監視之工,壓制之巧,與年而俱精。其人民宜甘死於虐政之下,不復冀有伸頭昂首之一日矣。然而一旦蹶然以起,猶且張民族自決之旗幟,以力爭自治之權。此今日世界之二大事。有心人所為之掬同情之淚,而歌泣不置者。宜吾閩人無不聞之。而孰知乎地靡淪亡於異族,人先自處於賤俘。各省人民方風氣潮湧,以求自治製省憲,而吾閩人若猶在睡夢中也。
然則吾閩人果終無自決之能力乎?曰是又不然。夫爭生競存者,生物之天性。去害而圖利者,人類之本能。吾閩人殆未思及所可用以自決者,其實力果安在耳。苟為之詳籌而熟計焉,而確見夫所謂可用以自決之實力在於何許,則如醫者之審病斷證,而得一起死之方藥,有不躍然狂喜,必求而獲之者乎。吾嘗為之吁衡俯仰,覺吾福建確有至偉大至雄壯之實力焉。不惟可資以解決閩事,出吾閩人於泯棼擾亂之中,而躋諸康樂和親之域。苟善用之,雖以解決國事,納吾中華民國於政治軌道之上可也。而惜乎吾閩人固有知之,而終不能用之也。
所謂至偉大至雄壯之實力,不惟可以解決閩事,且可資以解決國事者,何也?曰凡事非財力不能辦。第就解決吾閩事而言之。將取和平之手段耶,則以協議之手續,將摧殘阻障我民治之軍閥,謝而去之,使之率虎狼以他徙,則遣散軍隊之費,非百十萬不辦也,其因不能達和平解決之目的,不得已而當取激劇之手段耶,則戰端一起,而餉也械也事前之準備,與事後之接濟也,尤在在而需費。以吾貧瘠之福建,將焉取之。然吾聞粵省當驅除盜閥之際,其賴僑外粵民之匯歸巨款者為多。吾閩人之僑居南洋群島者,其人數不及粵人之眾,而富力則遠過之。盖擁千萬或數百萬之財產者隨在而皆是。以粵之入士,有爭囘自治之決心,有確切不移之辦法。故其僑外富家,皆踴躍輸捐,而惟恐或後。使吾閩人之負有資望,挾有勢力者,皆如粵人之抱定決心,合各方面各團體之人,開誠布公,以共定一解決閩事之辦法。人之愛國,孰肯後人。安見吾閩人之僑外,遽不及粵人也?所謂實力之可資者,此其一。
吾國自辛亥而來,每有一度之政治的戰爭,無不以海軍之舉足,為左右之輕重。海軍中人,以吾閩籍為多數。且其人多富有愛國之心,豈其對於桑梓之日趨臲卼,鄉人之日即死亡,而漠然無動於其中?其所以含默而無所發表者,度亦以海軍獨力不足以從事於驅除豺虎。而吾郷之時彥,又未嘗與之切實商榷一可以貫徹所同抱之目的之一辦法,則荏苒光陰,徒生其拊髀之歎。甚且學信陵之醇酒婦人以自賊矣。諸葛武侯云,此皆數十年以來所糾合之精銳,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一矣,當何以圖敵,此誠可為流涕而太息者矣。雖然,此亦坐吾閩人未下解決閩事之決心耳。辛亥以前,海軍情形與今日無甚差異,何以武昌一呼,各艦隊即紛起起舉義。與陸上健兒,共建摧倒滿淸,創立共和之偉業。夫當年之解決國事,吾海軍中人猶不過如舉手投足之勞,况區區一省之事。而茲省之人,又於海軍佔其多數,而有不易如反掌者乎?吾所謂實力之可資者,此其二。
雖然,有實力矣,而吾閩人不能資而用之,以達吾爭回自治之目的,則欲不謂之無自決之能力不可也。夫實力者機械耳。必有活躍奮迅之精神以適用之。而後此機械為有用。此活躍奮迅之精神,卽能力之所由生,有能力而後能適用此機械也。吾竊不解夫吾閩人何以遂如前所云云長夜沈沈之現象。無活躍奮迅之精神,而因以銷失其運用資力,以解决閩事之能力也。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