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L137-Yie04

　　後方髒話不斷、腳步不停，梁錦緋與馮瑰逸跑過觀眾席出口，躲入女廁，混混們追來後，環視四邊，就瞧一台清掃機器人緩緩駛來。

　　正自疑惑，忽現一道人影，掌撐桶型機器人的頂部，越過機器重踢一人，旋又跳馬般地縱回機器人後，提足一蹬，半人高的機器受力前滑，撞得三個混混喔喔痛叫！

　　一瞬撂倒四人，馮瑰逸轉身再跑，剩下的人要追，卻聽乓、乓兩聲，藏身廁所門邊的梁錦緋發射電擊彈，射中兩個混混，登時全身抽搐，僵直躺地。

　　馮瑰逸倏然止步，抬腿後踢，鞋底正中一人小腹，那個混混皺臉跪下後，又一人送來一記大擺拳，她撤步後閃，脫下背上的束口袋抓握在手，而後揮臂猛掄，再下一人！

　　一個混混闊步向廁所，電擊彈只有六發，梁錦緋把門關上，用門板夾住他的臂膀，電得人抖若篩糠，隨後開門三射電擊彈！

　　夥伴有難，馮瑰逸趕緊上前救援，有裝著金屬兵器的束口袋在，赤手空拳者根本不敵，黑袋揚舞幾下就放倒幾人，揍人揍得正順，馮瑰逸卻霍地頓住。

　　一支手槍直抵她的鼻頭。

　　帶頭大哥狠踩腳邊的小弟，喝道：「媽的，一群廢物，兩個女人都搞定不了！」他舉槍走近梁馮二人，「很厲害嘛！你混哪裡的？特勤隊？不會是競鬥手吧？」

　　馮瑰逸不答，其後的梁錦緋開口：「你在這裡亮槍，是不把車家放在眼裡囉？」

　　「操！姓車的算啥？」帶頭大哥嗤笑：「不就靠太公的錢到處囂張，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他媽照樣開槍，嚇到他湍屎！」

　　他步步逼近，馮瑰逸正打算拿出迴旋鏢，就聽外面響聲：「哎呦，吹牛吹這麼大，真的假的啊？」

　　朝外一瞧，一名男子一身休閒西裝，悠哉地捏著手帕擦著手，似乎剛上完廁所出來，「你新來的？」

　　剛才還氣焰凌人的流氓霎時結舌，男子逕入女廁，近距離直面高他一頭的人：「不是說要開槍？開啊！」

　　他的個子比梁錦緋還矮，卻將拿槍的流氓逼至牆邊，「憑你這副鳥樣，也敢跟車家叫囂？有本事你就對準我的腦門扣扳機，事後沒把你追到亞羅哈濤去變性，我車益豐就跟你姓！」

　　流氓連忙哈腰賠不是：「豐哥，對不起啦，是我不好……啊就……就我比賽賭輸了，她們在旁邊哭爸哭母的……我才會……」

　　「槍給我。」車益豐命令，流氓便雙手奉上，後續：「只敢對女孩子大小聲也想學人混黑道，別讓我在揚旗看到你，滾！」下巴一擺，流氓如獲大赦，帶著小弟逃之夭夭。

　　隨後車益豐回過身來：「好久不見呀，馮大小姐。」

　　「謝謝，掰掰。」簡短道謝後，馮瑰逸便要偕人遠開。車益豐沒好氣地道：「我是欠你錢喔，幹嘛一副死人臉對著我？」

　　馮瑰逸停步回問：「你想說甚麼？」「去我辦公室說吧。」車益豐說：「不然我看起來像色狼。」門外有女生本欲進來上廁所，見裡邊站著一個男的，面露嫌惡地走開。

　　車益豐領人搭上電梯，直達頂層四樓的辦公室。一進門，左手邊是接待貴賓的沙發區和小吧台，右手邊是辦公桌，正面則是大片的落地窗，可將底下的鬥場一覽無遺。

　　「那邊坐啊！」主人長臂一敞，「想喝甚麼就跟阿福說。」阿福是會飛的助理機器人，圓圓的身軀配上一顆圓圓的大眼睛，兩側是鉗形機械手臂，以頂上的小螺旋槳四處飛行，模樣討喜可愛。

　　阿福移向兩位客人，電子發聲器模仿小孩子的聲線：「請問要喝甚麼？」大眼投射出虛擬畫面，其上列著多項飲品。

　　「冰紅茶。」馮瑰逸簡答。梁錦緋則要：「濃縮咖啡，謝謝。」「不客氣。」阿福飛往吧台，俐落地泡茶泡咖啡。

　　二人坐下後，車益豐亦落坐對面，「居然還會在這裡遇見你……身旁還跟了一個情報販子。」

　　聞言，馮瑰逸黛眉一軒，梁錦緋則漾開笑靨：「車大少認得我？」

　　他拿過桌上的玻璃酒瓶，咕嚕倒酒，「我前幾天在Matthew那裡看過你，不過你沒見到我。」

　　「那麼車少爺是想跟我做生意囉！」梁錦緋仍是保持笑意：「可惜我今天還有其它事情，這筆生意得改日再談。」

　　「別那麼嚴肅嘛！」車益豐翹著二郎腿，舉杯就口，「我工作做得有點累，想跟兩位美女聊個天。」

　　「沒空。」馮瑰逸長身，「走吧。」卻被一句話攔下：「是你殺了紫陽君。」

　　梁錦緋和馮瑰逸沒有顯露誇張的反應，但也足夠表明事實。車益豐搖著威士忌杯，酒液在杯中晃蕩，「茶和咖啡都泡好了，好歹喝一杯再走呀！」

　　兩人只得回座，馮瑰逸逕問：「你想怎樣？」「就說別那麼嚴肅了，我只想聊天打個屁嘛！」車益豐豪飲烈酒，「你們會一起來竹壽，有甚麼我該擔心的嗎？」

　　這時，阿福端來冰紅茶與濃縮咖啡，點的人卻沒喝，梁錦緋只道：「一百萬。」

　　「呵！」對座的男人一笑：「剛剛說不談生意，轉眼就報個天價，梁小姐不愧是商人本色啊。」

　　熱咖啡碰到雙唇前，梁錦緋微勾著嘴角：「想從我口中得知任何事，就要備好相應的報酬。」

　　「為甚麼打聽這個？」馮瑰逸也喝了紅茶，「你不是只在乎你的競鬥場嗎？」車益豐沉默片刻，鎖起眉頭：「有時我會覺得……侯爺好像不在這裡。」

　　梁錦緋困惑：「甚麼意思？」男人聳了聳肩，「就某種直覺啊……算是第六感吧。」

　　馮瑰逸另問：「忠武祠有甚麼特別的舉動嗎？」「與其說是特別……不如說是怪異。」隨後他反問：「你們知道徐世鑫嗎？吃飯吃一半掛掉的那個。」

　　梁馮兩人點點頭，車益豐遂續：「徐世鑫剛死的時候，忠武祠不知發甚麼神經，擅自把遺體運回忠武祠，不還給他的家人。徐家是揚旗人，便來找車家幫忙，我老爸叫我處理，我到忠武祠後，廟方講了一堆藉口推託，就是不交出遺體，拖到第六天，我本來準備爆料給媒體，廟方卻又忽然送還遺體，徐家人也不追究了，趕快辦理後事。」

　　這事確實怪異，梁錦緋和馮瑰逸面面相覷。

　　車益豐再道：「來做個交易吧，你們在竹壽的這段期間，只要不扯到姓金的，我儘量罩著你們，回報就是告訴我忠武祠到底在搞甚麼鬼。」

　　馮瑰逸重新打量眼前的舊識：「你竟然會關心別人。」「人總是會長大的嘛！」車益豐飲盡杯中物，嗓聲稍沉：「現在的竹壽，比表面上看見的還要混亂。」

　　「成交。」梁錦緋優雅伸手，車益豐回握後，又問：「對了，為甚麼突然跑來競鬥場？」

　　「我們要找董彥平。」馮瑰逸答。

　　「董彥平……喔！」憶及他是自家的選手，接著車益豐挑起眉毛：「不會吧，你是這個大叔的粉絲？我記得他對女生沒興趣呀！」

　　「欣賞他的戰鬥風格，未必要愛慕他的人。」馮瑰逸僅問：「可以去見他嗎？」

　　「他應該還在休息室檢傷。」車益豐指向身邊的小助理：「阿福會帶你們過去。」一被點名，阿福隨即飄來，道：「兩位請跟我來。」

　　離去前，「馮瑰逸。」車益豐又叫住人：「你會回來競鬥場嗎？」

　　她僅是側過頭：「不會。」遂步出辦公室。

　　二人一機搭乘電梯時，梁錦緋斜睨旁人：「沒想到你是車益豐的朋友。」

　　「他是我的同學。」馮瑰逸波瀾不驚。另一人露出玩味的笑：「看他對你的樣子，不像只是關照昔日同窗那麼簡單。」

　　馮瑰逸抿了抿唇，逕答：「我不喜歡比我矮的男生。」「嗯。」梁錦緋順勢說：「你喜歡有正義感的人，像是……警備員。」

　　冷淡的表情一凝，回問：「情報販子都是靠冒犯他人獲取情報？」

　　「會這麼問你不是因為我是情報販子，而是因為我是『粹』。」梁錦緋道出考量：「如果你的情緒過於激烈，代表你不適合參與這次的行動。」

　　馮瑰逸應說：「難怪能讓車益豐一眼記住你，你才真令人出乎意料。」

　　「不過是四處蒐集八卦而已。」梁錦緋撥攏捲曲的長髮，而後電梯門開啟，二人跟隨阿福至選手休息室。

　　董彥平剛檢查完傷勢，陳宥軒打壞他的護體與外骨骼時，機械的碎片劃傷他的皮膚，所幸沒有內傷，塗過藥後，正自收拾行李，便聽有人喊說：「平哥，你的粉絲找你！」

　　兩女行來時，他欣然微笑：「謝謝你們來看我比賽……抱歉沒給你們一個開心的結果。」

　　「輸贏不過是數字。」馮瑰逸說：「你奮戰的身影會永遠留在下一代選手的心中。」

　　「呵，老啦……該引退了……」董彥平感慨，再瞧前人幾眼，語帶遲疑：「呃……你是……馮瑰逸？」

　　她遂承認：「是，幸會。」「幸會的是我，你的戰鬥智商很出色，以前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討論戰術。」接著董彥平瞧向梁錦緋：「要拍照嗎？」

　　三人合照幾張相後，董彥平拿著觸控筆在相片上簽名，T-slice的觸控筆可即時辨識指紋，並轉化為防偽標籤，藏在名字的筆畫中。

　　而後梁錦緋自若提起：「羅育仁叔叔最近還好嗎？」「咦？」董彥平一愣：「你認識羅叔？」

　　「有次我刷你的SNS，我媽瞄到你和羅叔的照片，發現他是好幾年沒聯絡的老同學，只聽說他當了天兵，就拜託我來問候羅叔的近況。」精明的情報販隨口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

　　「羅叔啊……」董彥平面現難色：「他成為天兵後非常忙碌，人不是在忠武祠，便是在幫警方打擊黑道……那天好不容易能好好吃頓飯，羅叔吃完直接坐著睡著了！」

　　馮瑰逸道：「他的公務太繁重了。」「竹壽的兵將是全沐隆最少的，原本有兩個天將、十一個天兵……出了一些意外後，人力驟減，負責的事務依然又多又危險。」董彥平抓了抓頭，頗為煩惱：「我勸了他好多次，讓他卸下兵將的重擔，別那麼操勞，羅叔卻不肯放手，假如你媽媽之後要跟羅叔見面，再請她替我勸勸羅叔。」

　　「好。」梁錦緋加以細問：「羅叔會那麼忙，是忠武祠……或是侯爺碰到甚麼麻煩了嗎？」

　　「沒聽他講過。」董彥平歪了歪頭：「即便有麻煩，侯爺一個彈指就解決了吧？」「也對。」梁錦緋道。

　　此後和董彥平道別，兩人重回競鬥場，一踏進去，觀眾乍然齊聲驚嘆歡呼，百多人又叫又跳，震耳欲聾。

　　現場的主播與講評亦驚詫萬分：「我的天吶！一擊就打穿電漿護體，用的還是木棍，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接觸競鬥以來，從沒見過這種狀況！」

　　她們好奇俯視，只瞧寬闊的圓場內，一人倒臥在一堆破銅爛鐵之中，他半身皮膚脹紅發紫，站都站不起身。

　　彼邊的對手拎著一根短木棍，機械外骨骼也不是高階的機種，人很年輕，體格高瘦。

　　他仰著臉面，雙臂大敞，享受全場觀眾的注目與讚賞，在一陣彷若雷雨傾盆的掌聲中，梁錦緋與馮瑰逸忽地雙目一凜。

　　那人的兩眼閃過一瞬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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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蜃景是一種透過生機晶片，讓運算機連接人腦的實境技術。在蚌型的蜃器裡，半躺半坐地戴上接合帽，遮罩眼耳，儘可能將感官與真實世界隔絕開來後，接合端感應後頸皮膚下的生機晶片，使人沉浸在運算機模擬出的環境中，從事各種活動，幾不受限：浸入六千公尺深的海水、品嚐五星級大廚做出的佳餚、製作炸彈並引爆它、演練災害來臨的自救逃生、與地球彼方的網友一同探索千年前的古城……應用範圍甚為廣泛。

　　而蜃樓，便是提供那些家裡沒有蜃器的人們，一個方便進入蜃景的商業場所。由於過度沉迷蜃景會衍生諸多社會問題，故沐隆的政府對於蜃樓的經營訂下嚴格的法規，如每位客人最多只能探索蜃景八小時，八小時一到便強制登出離開蜃器，十六小時後才能再次登入，且探索蜃景的過程中，腕上的T-slice須時刻計時，除提醒剩餘的使用時間外，亦暗示探索者這裡是虛構的世界。

　　然則這些法規終究無法有效限制蜃肉的增加。所謂的蜃肉，便是指那些對模擬實境信以為真，沉淪蜃景當中，不願回到現實的人。由於蜃樓有業者及法規管束，有些蜃肉乾脆合夥租購房屋，屋內僅有基本衛浴，餘下的空間全部放置蜃器，如此一來就不受人監控，愛在蜃景裡待多久就待多久，這種住家單位稱之為蜃閣。

　　張立勇即是其中之一。

　　「冰穎，你不按個電鈴嗎？這樣是擅闖民宅欸！」晦暗的走廊上，達達克面掛口罩，小聲問說。

　　「蜃肉聽不到電鈴聲，放心，他們不會報警的。」王冰穎正在開鎖，這幢老公寓的電子鎖很落後，新住戶搬入後也沒更換，解碼器加T-slice，兩三下便可破門而入……喀，鐵門應聲而啟。

　　這戶蜃閣打掉所有隔牆，數十台的蜃器整齊排列，擺滿整間屋子，中間只留一人寬的走道通行，右前方的牆角吊著薄薄的簾幕，其上的圖案是奔騰的群馬，簾後猜是衛浴設備，旁邊有飲水機，地上則散落各種乾糧和保健食品。

　　撇開兩個擅闖者，沒見其他人影……當然了，皆在蜃器裡頭。達達克用腳掃開一個空罐，大致巡了屋子一圈，說：「得一顆顆撬開蜃器才行……」

　　語甫出，一顆蜃蚌霍然大開，爬出一人。其身形消瘦，兩頰凹陷，看來長期營養不良，見著陌生人也不理會，逕自行至角落，拉開浴簾上廁所。

　　「他好平靜喔……」達達克低語：「要不問他張立勇在哪一顆蚌蚌。」「他大概不曉得。」王冰穎說：「那個人在蜃景裡待得太久，久到連當初合購房子有誰都忘了，沒意識到我們是外人。」

　　那人尿尿完，爬回蜃器前，忽問：「喂，你們有希奧多拉之杖的消息嗎？」

　　王冰穎挑著眉：「有啊，可是我為甚麼要告訴你？」「那甚麼啊？」達達克低聲問她。

　　「真是的……只好讓你們見識一下，何謂極致的力量！」那人神態傲慢，旋即伸直右臂，「Siphon them !」

　　啥事都沒有。

　　「噗哈哈哈哈……」達達克頓時捧腹狂笑：「打遊戲打到痴呆，真以為自己是法師喔？」

　　那人呆望右手，口裡喃喃：「怎麼會……明明才剛補充過法力……難道你們是黑術士？」

　　揩去眼角的淚水，達達克說：「別玩了，這裡是現實世界，我們在找人……」他展開T-slice，想拿張立勇的照片給人看，卻被王冰穎喝阻，「別靠近他！」

　　來不及了，那人一個滾身，抄起一包消化餅塞進嘴裡，隨後奪門而出！

　　「他去哪裡啊？」達達克愕然，王冰穎則異常緊張，拔腿直追，「快抓住他！不然他會被車撞死！」

　　「啊？」一聽不得了，達達克跟著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