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灼熱如火,我站在石板路上,如魚肉般飽受煎熬。
一同受苦的還有我的吉他,它歲數很大了,我從一個二手攤販那撿回來的。它的琴身在歲月的蹉跎下黯淡無光,它的琴弦在纖手的摧殘下鏽跡斑斑。
我自私的留下它,陪我走過生命的終點線。畢竟,再不會有我這樣的傻子,拖著這殘破身軀,在大夏天出來賣唱了。
可能是上班日的緣故,今天的人潮比往常要少,把琴盒裡的錢幣整理下。
抬頭一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座「黑洞」,我瞪著眼前的「黑洞」,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它快速往後方遁逃,留下一道殘影。
「我這是被偷拍了?」 回答我的只有風的嘲笑和撲面而來的美食香味。
「不管了,先去吃飯吧。」臨近路口時,我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香豔誘人的紅燒雲排和縱橫交錯的欄杆鐵筷。 看來我是真的餓了。
我回過頭,不再留戀的跨步離去。
街道上人來人往,如鮮活的血液在血管裡流淌,若說這條街是這座城市的主動脈,那我就是一顆活力漸失的小細胞,在這養分充足的血液裡,只能撿些零總的葡萄糖,苟活一陣。
跟前傷痕累累的琴盒發出鈴聲,金色的海洋逐漸上漲,在微風中緩緩退潮。
一曲終了,收穫眾人掌聲,起身時,我準確捕捉到某個「黑洞」在人群中徘徊,其實演唱時我就發現了他,不過是想看看他要幹嘛。
「黑洞」逐步靠近,至琴盒前停下,他往袋裡掏了許久(那可能是另個小黑洞)抓出一把零錢,鈴鈴噹噹的散入金海。
「上次偷拍我的就是你吧?」也不知道這句話怎麼了,他像受驚的小貓一樣炸毛,且半天也沒蹦出一個字。
當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啞巴的時候,他出聲了。
「對對不起,沒沒有經過你你的同意,就拍拍你。」看來他也是半天才蹦出一個字。我心裡這麼想著,臉上卻不自覺的露出笑容,可能是因為他真的很像小時候家裡養過的一隻白貓,膽子小,經常炸毛,但眼神純粹。
「沒關係,我不介意,只要把我拍得好看一點就行。」我一本正經的說。
「你很好看。」他認真地說。切,場面話誰都會說。
「我下下次還能再來嗎?」他又一番掙扎後提起勇氣問道。
我轉頭看向身後的無盡汪洋和洶湧波濤,似乎聽見血液疏通鬱結的聲音。
「當然可以。」我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他端著相機傻笑著,像得了糖的小孩,我們就這麼相看兩愉悅地站了一會兒。
「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小黑洞」裡掏出一份牛皮紙袋。
「這是上次拍的照片,給你。」他雙手將寶貝送到我眼前。
我拿過紙袋,正準備道謝,他便一陣風似的跑走了,看著還有些落荒而逃。
我淡笑看著他跑遠,把紙袋往兜裡一塞,抱起吉他,繼續下半天的演唱。
—TBC—
文章源自個人創作小誌《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