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8|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尾聲、留下來的人們 


      「這個就是我經歷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嘛,總覺得簡略了很多東西。」 

      齊格搔了搔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在降落到美軍的機場之後,我們在那邊待了一段時間……最後是被轉送到美國去。」 

      「在機場的時候馬上就是有人指名要找有小白花標記的戰鬥機飛行員,過來的馬上就是理察先生,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艾德懷絲小姐笑著笑著,相簿翻到了當時在美軍機場上面,德國的飛行員和美軍飛行員的合照: 

      「很多美軍的飛行員在戰爭結束後常常來尋找曾經和他們交戰的對手,不知不覺還成了朋友,到現在我都還是不知道這些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之就是類似那種吧?運動員?」 

      齊格頓時找不到文字解釋這個東西,不過或許他所說的運動員真的就很類似了吧。 

      當放下武器之後,剩下的就是對於彼此的敬意。 

      對於在空中的戰場來說,或許是那麼保有一點運動家或是騎士的風範吧? 

      「和理察先生的信件往來也是在那時候,我們轉送到美國的戰俘營裡面,大概在那邊生活了一年多的時間。」 

      「不過說到底,我們在戰俘營的生活非常的優渥,簡直是和夏令營沒兩樣……。」 

      艾德懷絲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攤攤手: 

      「我是真的從來沒見過可以看報紙,踢足球和聽廣播的戰俘營。」 

      「美國人嘛……而且我們真的逃了是能去哪裡。」 

      「呵呵……好像也是。」 

      艾德懷絲和齊格想起了在美國的戰俘營生活,其實並沒有太多不好的回憶。 

      對他們來說,戰爭的確已經結束了。 

      「……那當你們回國的時候,就是……嗯,曾經在納粹底下工作的身分有沒有讓你們生活不便?」 

      「我的部分是沒什麼,不過……。」 

      艾德懷絲的眼神飄向了齊格的方向,齊格指是淺淺笑著。 

      「齊格的部分嗎?」 

      「也不算什麼啦……就是,有一些德國人會認為我們是納粹的幫兇,國防軍畢竟代表著德意志的軍隊……戰爭罪行也是不少。」 

      「我還是覺得他們那樣說真的有點過分……。」 

      艾德懷絲的語氣裡面聽的出一些怒氣藏在裡面,以一個守在前線士兵身邊的人而言當然會覺得這個評價是不公的。 

      不過齊格稍為拍了拍艾德懷絲的肩膀要他冷靜一下。 

      「我們的上司是蓋世太保指揮的戈林,替我們安排武器生產的斯佩爾也是動用了大量的奴工……國防軍也幹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情,老實說到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是無罪。」 

      齊格的眼神稍微沉了下來: 

      「我們畢竟也是龐大的戰爭機器的一環……發動侵略的是我們,付出代價的理所當然也是我們,這個是我們必須承受的罪惡。」 

      戰爭機器的一環……嗎? 

      「……但是,很少人會知道當下的事情,還有歷經那些殘酷事情的痛苦對吧?」 

      「我有些前往越南的朋友也有體會。」

      我不禁想到那些在越南奮戰的士兵們,他們在回到本土的時候被遊行的學生們咒罵著。 

      當然受害的並不只有軍人。 

      看到了艾德懷絲,我也想起了這件事情,除了前線的軍人以外,這些在他們身邊的人也是要一起負擔這個壓力。 

      齊格點了點頭,有些慘澹地笑了笑。 

      「我其實還蠻能體會越南歸來的人他們心理所想的東西,我認為他們遭遇到的環境甚至比我還要糟糕個數千萬倍。」 

      畢竟,齊格當時仍然是受到德國人支持,他們是在戰後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來面對這些對他們質疑的聲音。 

      但是……那些越戰的士兵,則是在強大的精神創商下回到了國土,直接就面對了對他們的謾罵。 

      「這種高度的壓力,會讓人作出非常反常而且不可理喻的行為……齊格,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個看到長機被擊落的飛行士官。」 

      「那個自殺的年輕士官嗎……?」 

      想到了不是很好的回憶,兩個人同聲嘆了口氣。 

      「說到被罵,也蠻諷刺的,我自己是在這裡過的還比美國還差……我其實有曾經想過要帶著艾德懷絲定居美國。」 

      「嗯,這個怎麼說?」 

      在自己本國裡面過的比外國還差? 

      「現在掌政的基民盟其實非常害怕我們這些以前的飛官掌握軍隊,雖然說理解他們其實是很害怕納粹或軍國主義重新復闢。」 

      「所以你現在就變成萬年少校了不是?」 

      手軸戳了戳齊格的手,艾德懷絲帶著有些嘲諷的臉看著齊格。 

      「別再說了,這個是我心裡永遠的痛。」 

      齊格嘆了口氣,對於這點雖然能夠理解但是仍然耿耿於懷,當然也不只齊格一人。和上頭意見相左而被汙衊的哈特曼、因為和在黑名單的魯德爾有見過一面而被強迫辭職克魯平斯基等等,也是這樣子。 

      納粹的陰影始終環繞在他們的身上,烙下了印記。

      「……你真是辛苦。」 

      我不由自主的感覺到齊格身上背負著非常多的重擔,德國人的二戰和納粹原罪,戰後執政者對於前軍官的畏懼都像是蛆蟲一樣啃蝕著他身上的二戰傷疤。 

      但是,他似乎是走過了這些東西,而且他正面面對著這些東西。 

      不是遺忘掉、不是否定掉,而是接受這些東西,用自己的方式去接受這場戰爭對自己的影響。 

      而艾德懷絲,在這場戰爭裡面以及之後,慢慢成為了他的精神支柱。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是很幸運的人。」 

      齊格說了這句話,小酌一口咖啡: 

      「一個好的上司,一個好的伙伴,還有艾德懷絲,當然還有運氣,我今天才能在這裡。」 

      「居然把我放在第三位……。」 

      艾德懷絲聽到這個排序,馬上有點不是太高興。 

      「我又沒有說誰影響比較大……。」 

      「嘛……艾德懷絲會吃醋。」 

     

      在稍微聊天之後,我踏上了回去旅館的路程,艾德懷絲和齊格兩人在門口替我送行。 

      「如果說有時間的話,還可以再來一趟。」  

      「其他人的地方我給你了,你可以去問問他們關於中隊的其他事情。」 

      艾德懷絲一邊揮手一邊笑著,或許是因為能夠聊這些東西也讓她有些高興吧?而齊格則是將名單上面一些人寫上了聯絡資訊在交到我手上。 

      「嗯,我會的。」 

      我也回頭揮了揮手。 

      「謝謝!」 

      夜晚吹來的風有種特別的清爽感,開在旁邊的小白花隨著晚風而搖曳。獅子的小腳爪勇敢地佇立著在小坡上,並且抱著重要的回憶,在山裡面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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