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二

    「說真的，現在想起來……都還是會覺得害怕呢。」

    艾德懷絲笑著，不過可以看到她的笑容裡面是帶著一絲的不安：

    「不過算是因禍得福吧，因為那個傷勢，『雪絨花』獲得了兩個月的養傷假，從前線搭著鸛式聯絡機飛回以前在這裡附近的飛行員之家。」

    「畢竟才歷經了一場死鬥呢……。」

    雖然說我沒有體驗過那種感覺，但是很多的電影、很多的回憶錄、很多人的日記在歷經過這些苦難之後，都會開始不知不覺得珍惜自己在和平時期的一切。

    「……現在想想，簡直就像是沒多久以前的事情……嗯？」

    忽然，門鈴的聲音響起。

    「不好意思，我應門一下。」

    艾德懷絲站了起來，接著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咦咦，你怎麼今天回來了！」

    「內利斯基地那邊的F-104星式機種轉換訓練今天結束了，我馬上就搭機回來不好嗎？」

    「我以為你會還會在美國那邊待一陣子……。」

    「……把妳丟在家裡快要半年，我不趕回來妳一定碎碎念到死……。」

    「哼哼，你還知道這件事情。」

    玄關門口傳來了艾德懷絲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兩邊的互動聽起來有些奇妙。

    「蘇菲和漢斯兩個人在波昂的寄宿學校過的好嗎？」

    「非常好，姐弟兩個還會一起搶誰會先打電話回來……。」

    「是嗎……受不了的兩個小孩。對了，回來前有去鳳凰城拜訪一下的時候，妳還記得理察先生吧？」

    「你是說他過世這件事吧……剛好今天有個貴客想要請教一下你和理察先生的關係。」

    才正好提起這件事時，艾德懷絲看向我這裡招了招手叫我過去的樣子。

    走了過去後，一個身穿著德意志聯邦空軍軍服的青年站在玄關，灰藍色的雙瞳看著自己彷彿像是在觀察一樣，他身上的軍服和那些在機場看到的有所不同，有些隨意。

    「介紹一下，這位是從美國來的柏里斯．普萊斯先生。」

    「您好，柏里斯．普萊斯，目前是自由作者。」

    接著，艾德懷絲女士轉向那個青年，露出了像是惡作劇小孩的表情，好像可以看見她對著男性使了個眼色打暗號。

    「唉……都幾歲了還要玩這個。」

    男性露出無奈的神情，接著伸出手來：

    「德意志聯邦空軍少校，齊格．『雪絨花』．斯泰納。」

    「幸會幸……咦？」

    禮貌性的伸出手來握手，但是……。

    「雪絨花」？

    等等……。

    從青年口中突然說出這個字，讓我的腦袋突然打結了。

    「噗……。」

    艾德懷絲女士轉過頭去，似乎是在憋笑。而眼前自稱是「雪絨花」的青年依然保持制著無奈的表情，接著沒好氣地看了艾德懷絲。

    「艾德懷絲，你最好向他解釋一番。」

    「好好，我稍微解釋一下吧。」

    自稱自己是「雪絨花」的青年和艾德懷絲坐在客廳，重新煮好的咖啡發出陣陣香氣撲鼻而來。

    斯泰納少校和艾德懷絲向我解釋關於為什麼找不到戰後去向的部分，也向斯泰納少校說了我的事情。

    「那時候的紀錄上面的年紀是錯的，我不知道艾德懷絲她有沒有和你講說謊報年齡去就讀官校這件事情。」

    「那個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對普萊斯先生來說很重要，難怪會看起來一臉驚訝……。」

    在斯泰納少校講話的時候，艾德懷絲會不時插話進來，兩個人的互動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對年輕的男女一樣。

    因為年齡對不上，在戰後有關「雪絨花」的訊息失聯的原因只是因為我自己將年齡不對的訊息過濾掉了，導致我以為是完全失聯的狀況。

    「……不好意思，她就是這種個性。」

    「真是對不起啊，你娶到了個性很糟糕的女孩子。」

    沒好氣地說著，手指戳了戳斯泰納少校的手臂，艾德懷絲伸出的左手到我到現在才發現在無名指上面有個戒指。

    「所以兩人是已經……？」

    「嗯，結婚了。」

    艾德懷絲伸出了左手，無名指上面的戒指有些特別。

    「……這個真的還是讓我嚇到了。」

    感覺好像經過這個事情之後，就算是希特勒或門格勒在南美洲或是南極大陸出現我都不會太意外了。

    簡單的寒噱後，也差不多進入了正題。

    「斯泰納少校……我想請問……。」

    「不用那麼拘謹，直接稱呼我名字就可以了，艾德懷絲和我都不喜歡加敬語。」

    斯泰納少校暫時打斷了我的話，並且希望我可以用比較直接的稱呼：

    「『野馬』的孫子……說真的，有幾分神似。」

    「……承蒙誇獎。」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畢竟心裡面感覺我自己和爺爺還是有所差異。

    「那麼，就直接切入正題吧，艾德懷絲你是和他說到在戈里尼奇小鎮上空那邊和近衛戰鬥機團交戰後的事情了吧？」

　　眼尖的他瞥到了桌上的照片，直覺就猜到了大概講到哪裡了。

    這個或許也是巧合，和「戈里尼奇」交戰的地方剛好也是叫戈里尼奇，是一個小鎮，不知道這個有沒有和斯拉夫人的神話有所關聯？

    「嗯，之後你就因傷回家休養了個月，連帶著我用看護的名義也跟著一起休假。」

    齊格轉過頭問艾德懷絲，後者點了點頭回應。

    「那是上校和聯隊指揮官要求的休假，妳以為是撿到的嗎？」

    「那時候能夠一起回家休息兩個月有什麼不好的？」

    「……也是，那個也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休假。」

    齊格向窗戶外看過去，這個山間小平原的景象一覽無遺：

    「那一次的休假，我和她是回到這裡……以前是我父母郵務機公司的暫時的休息場所。戰後的對於前國防軍將官的補助剛好可以買下這裡，最後就以這裡當做我們的家了。」

    「原來如此……。」

    我稍微環視了這個屋子裡面確實有多少留下郵務機公司痕跡，包含藏在角落的一些公司標誌，還有一似像是原本是航班紀錄表的白板掛在牆上等等。

    「兩個月的時間都在養傷吧，不過我還是每天會到飛行員之家那邊聽一些關於前線的匯報整理。」

    齊格笑了笑，艾德懷絲這時候變有些不開心地瞪著她。

    「我已經有和他說過好好放鬆一下，不過這個傢伙總是放不下前線的東西每天出去聽戰報。」

    「我也會擔心其他弟兄啊，上校和機工長可是在我們休假的時後繼續奮戰啊……。」

    「標準的工作狂，又不是日本人……還好你不會唱『月月火水木金金』？」

    「我又不會日文……。」

    齊格輕咳了幾聲，接著收起剛剛一臉輕鬆的表情。

    「在這裡的時間，算是有稍微休息到了一下吧，可能這裡是算鄉下的地方附近也沒有工廠，空襲沒有到這裡來。」

    「因為不是大城市對吧？」

    「是的，所以這裡當時也聚集了不少從城市那邊疏散過來的民眾……。」

    當齊格說到這個的時候，艾德懷絲便翻出了一本相簿，翻到了一頁。

    「這個，那時候岳父照的那個。」

    接過相簿，上面是一張在火車站拍攝，充滿著從城市疏散過來的難民，一臉無助的神情。她們身上的衣服雖然還是非常完好但是充滿著恐懼的臉抬頭看著天空，深怕盟軍的巨鳥群在上空徘徊。

    「……戰爭。」

    「風水輪流轉吧，當我們作為侵略者的時候就要有被侵略的打算，雖然這樣說……。」

    經過戰爭洗禮的軍人淡淡地說著，端起了咖啡杯：

    「平民才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不管是哪個國家的，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戰爭不是假的。」

    「……嗯。」

    「話說回來，原來理察先生還留著那些信……。」

    「是，祖父他把信件保管在一個皮箱子裡面，保存的非常好，不好意思偷看了你寫給祖父的信件。」

    仔細想想，這樣偷翻齊格的信件總覺得不太妥當，愧疚感馬上湧上來。

    「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

    齊格淺淺地笑了，眼角的餘光馬上飄向艾德懷絲。

    「看……看我幹嘛？」

    當然，後者馬上露出了一副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表情別過頭去。

    「雖然說是休息兩個月，不過這兩個月的期間裡面戰線也幾乎像是崩潰一樣像後撤退。」

    齊格將話題轉了回來，繼續回到自己的事情：

    「因為前線越來越靠近波蘭了，基本上我們的基地就一路後撤，羅馬尼亞還在的時候我們是和匈牙利的部隊一起共用一個機場。」

    1944年7月，羅馬尼亞周遭成為德國和蘇聯爭奪的主戰場，向南進攻的蘇聯軍試圖想從推翻羅馬尼亞後向南逼迫南斯拉夫倒戈，以此做為切入匈牙利和奧地利的入口。

    雪上加霜的是，美軍已經站穩了在義大利的腳步，整個歐洲已經成為了美軍轟炸機的後花園，即使是在東線的戰場上面也出現了銀白色的軍機身影。

    「你的祖父，就是從北非一路往義大利上來，接著轉做轟炸機的護航戰鬥機團……你有聽他說過吧？」

    「有，他甚至還說有他比韓戰那些飛官還要早擊落蘇聯戰鬥機。」

    「很像是他會講的話。」

    「理察先生還是一樣。」

    艾德懷絲和齊格聽到這句話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還記得信件上面齊格有寫自己擊落的蘇聯戰鬥機數量一定比祖父多，大概是祖父先開頭說這句話吧？

    「總之，那時候是在羅馬尼亞上空，看到了理察先生的戰鬥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