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晚間九時許,位於北緯五十五度的北義大利,夜幕這才緩緩降下。
對義大利人來說,此時此刻躲在冷氣房裡看電視,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愈來愈多的人,全家大小一起出動,左手牽著天真活潑的孩子,右手拉著寶裡寶氣的毛小孩,一波又一波的人潮,踏著輕鬆的步伐,漫步湧向聖彼得橋(Ponte San Pietro)小鎮。個個臉上充滿著歡欣喜悅,全都是為了趕赴白晝之夜而來。
兩位街頭藝人,一男一女,身著銀白羽翼輕紗,踩著高蹺,四處走動,還不時揮動著閃閃發亮的雙翼,隔著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大老遠就能看見他們。他倆總是面帶微笑,時而朝著人群揮動羽翼,時而停下腳步,彎下腰來與孩童合影,讓一臉興奮的孩童如願以償。此一如真似幻的場景,為聖彼得橋的白晝之夜,平添幾許美學氛圍。
白晝之夜最早源自於法國,法文是Nuit Blanch, Nuit的意思是「夜晚」,Blanch則是「白色」的意思,因此,翻譯成中文,就成了「白晝之夜」。
「正規」的白晝之夜,可說是大型的城市文化活動,在燈火通明的不夜城裡,沉浸於音樂及藝術的饗宴。近年來,台北的白晝之夜,同樣令人驚豔。在歐洲,除了法國之外,義大利的米蘭、羅馬等大城市,自然也不乏盛大的白晝之夜。
然而,在義大利各個小鎮的白晝之夜,格外具有人情味。有趣的是,各個小鎮相距不遠,白晝之夜舉辦日期也各自不同,大抵都在七、八月間,消息靈通一點,完全可以像趕集似的,一個接一個去參加。小鎮上的白晝之夜,通常沒有特定主題,也沒有高調的理念,更不見炫麗的商業行銷,唯一可見的規劃方向,就是去營造一個適合全家同樂的夏夜活動。
在這天,聖彼得橋小鎮一改日常夏夜寧靜的風貌,明幌幌的燈光照亮整個大街與小巷。在這邊,有人高舉著難得一見的飛鷹向眾人展示,大方邀請觀眾與其合照留念;在那裡,有個專門為兒童設計的猜謎遊戲區,歡迎有志爭勝的孩童前來挑戰;看向前面,有個大約兩層樓高的圓形鏢靶,標示著得分區塊,青少年遠遠地將足球踢過去,足球應聲黏上鏢靶,這樣一來就可以和同伴比個高低,饒富趣味。
當然,還有專屬於小孩的遊樂場,不時傳來孩童的歡聲笑語。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義大利,各種遊樂設施,像是碰碰車、飛天椅或是海盜船等等,都是可移動式的,因而經常在不同的地點「巡迴演出」,像是各地的白晝之夜,絕對少不了它。
在這種熱熱鬧鬧的場合裡,愛音樂的義大利人,絕對不會錯過唱歌、跳舞的好機會。愛跳舞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一大群人一起共舞,在悠揚的音樂下,情侶、夫妻、朋友就地紛紛起舞,好不浪漫。一旁的工作人員還不斷邀請大家一起共舞,相當熱情。
樂團的表演也兵分兩路,分別服務不同年齡層的樂迷。在面積不大的教堂台階上,歌手、鼓手、鍵盤手、吉他手,在燈光音響的加持下賣力演出,專門演唱中老年人最愛的經典歌曲。熱愛懷舊歌曲的民眾,或就地坐下,或隨機站著,隨興跟著音樂搖擺、哼唱耳熟能詳的流行歌曲,享受這仲夏的歡樂時光。
如果「懷舊」並非你的最愛,大可移動腳步前往不遠處的大型廣場,廣場四周擺設了各式各樣的路邊攤,飲料、薯條、冰淇淋、披薩、燒烤等等應有盡有。在滿滿的人潮之中,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聽著、看著前方舞台上的樂團表演,隨著搖滾樂曲的節奏擺動身軀,樂不可支。一片激情歡唱之中,時而五彩雷射燈光掃描全場,時而巨大火焰竄升而上,真可說是名副其實的熱力四射。
當然,如果不想唱歌、也不想跳舞,沿著街道前進,精巧別緻的手工藝品攤位、琳瑯滿目的新奇貨物、花樣百變的糖果舖子等等,絕對能滿足逛街的慾望。要是累了,行道樹旁的座椅、花圃邊緣的石臺,隨處一坐,搧風納涼話家常、聊是非。那景緻,倒也是夏夜美好的悠閒一隅。
午夜時分,眾人依舊熱情未減,我等已然決定踏上歸程。此時,驀然發現一長排偉士牌(Vespa)機車並排而立,細看後才發現,這可不是偉士牌機車的商業廣告,而是聖彼得橋小鎮居民集合所擁有的機車,作為在白晝之夜用來展示的亮點之一。不同年代與型號的收藏排排站,當然也成功受到眾人的圍觀與欣賞。要知道,我們熟知的偉士牌機車可是義大利機車產業的重大成就,不僅是許多人的最愛,更是義大利人心中的驕傲。
月光下,聖彼得橋的白晝之夜仍在持續進行。一步步踏上歸程,樂團的曲聲與樂迷的吶喊聲漸行漸遠,在意猶未盡之餘,心中默默期待著下一個義大利小鎮的白晝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