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8|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明嬌黃釉裡紅焦葉纏枝蓮龍紋瓶|文濤開箱:第二十講

好久沒有寫文物開箱了,這次要介紹的物件比較大,有趣的是「嬌黃」這種釉色表現也是可以寫一篇短文來講講。

amp-img-attr


黃釉一般分為高溫釉和低溫釉,一種是以石灰釉為基礎,以三價鐵離子著色的高溫釉;一種是以鉛釉為基礎釉,用天然鐵礦來發色的低溫釉;無論是哪一種是以「鐵」作為呈色劑,早在唐代安徽和河南就已經發現能燒出黃釉,但技術上比較純熟還得要說是宋代,但由於鐵在還原焰經常會變成失透的黃綠色,也就是所謂的「茶葉末釉」;到了明代宣德,開發了一種以澆淋施釉的方式,成功解決了黃釉燒過頭會產生褐色的問題,形成一種雞油黃,到了弘治和正德時期,比前代能成功控制嬌淋施釉的厚薄度及窯燒的溫度,通透和明亮度更甚宣德時期,目前來說明嬌黃物件還是以台北故宮最為齊全。

而回到物件本身,這件物品其實一開始並不是很受老爸的重視,雖然那時跟他一起收購這些瓶瓶罐罐的另一位叔叔曾說過:「只要是有龍的、黃色的都比較有價值」,儘管這句話放諸今時仍有幾番道理,但還是得要說實際的情況很多知名的官窯不一定都是黃色或有龍紋的。而這枝大瓶子大概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搬回了家裡,因為沒有馬上搬到古董店賣的緣故,它成為幾件沒有訂製錦匣的物件,也因為如此,放置在整天檀香、線香裊裊的客廳中,表面上也蒙上了一層黃油,一度黯淡無光。

沒擦人家還以為這是什麼破爛耶(攝於2015年12月)


一直到不曉得哪一年,那時正值對岸開始瘋國寶,老爹也才開始再度整理手上的東西,於是使喚我幫他拍照,也因此陸陸續續留下了這些文物的圖片資料,也就是現在我寫這這些文章的基礎,不過今日的主題還是還給今日的主角,改日再來聊聊拍照的過程。

這件老物也就是那個時候才有空拿濕衛生紙把沾黏在上面檀香油擦拭,終於才看出它艷如牛血的釉裡紅紋飾,事實上從台北故宮展出的物件來看,明宣德就已有黃釉搭著青花這種高溫釉燒的先例,然而提到越能彰顯皇家風範的黃加紅的釉色,反而多則以低溫釉的表現呈現,類似像我目前紀錄的這件,型制常見,但釉色卻少有紀錄。

至於為什麼?之前因為還在糾結它算不算嬌黃釉而沒去顧慮這個問題,但又來就開始研究釉裏紅時發現的時候,實際釉裏紅要完美呈色並非易事,明宣德漢清康熙都算釉裏紅發色比較理想的年代,大多時候釉裏紅的成品良率非常不佳,甚至在明中晚期則改以礬紅替代銅紅料,自然就更不用講二度入窯的嬌黃紅釉裏紅是多麼難得可見的玩意。

當然,從器型來說,這件就標準的明代官方型制,甚至連紋飾什麼的不考慮燒製造成流釉流到模糊這種技術型災難,基本上這繪工完全就是官方製圖,而在釉色上自然就更不用說那紅寶石般的色澤,甚至在50倍鏡下都能感受到那銅紅在還原焰中逐步冷、擴散的流動感。


當然對於沿襲自元代那種雖可讓呈色美麗,卻流釉流的一蹋糊塗的基底釉,窯工除了積極改良基底釉外,也經常能從型制上開發來使得流釉影響美觀的影響降低,也因此不難發現明代瓷器就某角度比宋代更為大膽地做出一些金屬器造型才有的物件,一來是作為貿易瓷或朝貢瓷可以彰顯自己國力之雄厚,二來也能藉由造型中凹處積釉的效果來以留白的效果增加立體美感,像這件的雙環龍首把手就有這種設計的意味。

而作為最後襯托主體的嬌黃,我確實花了一點時間思考究竟是如何避開釉裏紅的部分將黃釉填上去的,要知道嬌黃到底是低溫釉,二度入窯必是高溫釉先,冷卻後在上低溫釉續燒,在幾番觀察後,從幾處釉裏紅尚有一點黃猶殘跡的情況來看,大體可以推出下列論點:

雖然這件作品先上銅紅釉燒製,但上透明釉的部分可能僅就有上紅釉的部分加透明釉,第一燒完成冷卻在以「澆淋」的部分填補白胎,原來高溫釉的部分擦拭乾淨後再入窯二燒,然而因為黃釉覆蓋素胎的地方失透性高,尤其是上面很明顯呈色黯淡,反而焦葉紋以下部分因為有一定機率附帶到高溫釉的透明底,反而偶會看到失透的情形,色澤也較為明亮,甚至一些原本應該保留白底的部分因為黃釉沒擦乾淨(一般在很容易卡釉的凹溝或雲朵、龍身這種紅釉偏多不易察覺的地方),經窯燒後反而上面附了一層又釉又透的黃斑,按道理應該是瑕疵,但其實就是嬌黃形成的真正原理。

當然,綜理來說,這件仍是毛病滿滿的老件,然而由於此件本身是墓葬出土,除了瓶底尚有不曉得算不算是酒糟的遺留物,還有隨著出土時間越久因風化和溫差開始龜裂的裸胎底足,都可以猜想以當時人來看,如此大氣之物仍有大用,還是讓它盛著美酒於地下伺候著那曾不可一世的主人,只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