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奶奶離開後,孟瑤函一直在忙。
還沒下午,她說有事要聯絡同學,央求侯邦彥載她到手機訊號強的地方,侯邦彥照做。
但他看她不是直接拿起電話講,而是發文又發照片。心裡覺得事有蹊蹺,但好像也沒有什麼理由過問,就打住了。
兩人回到六絃,她又在倉庫裡轉進轉出,把塵封在角落裡、不曾拆用的餐具,搬了出來。
侯邦彥終於受不了!
「妳在瞎忙些啥?這些餐具店裡用不到!我們賣泡麵,吃完了,紙碗丟掉就好。拿這些出來幹嘛?妳還要洗!」
「還不是在幫你嗎?」孟瑤函賞他一個白眼。
「我們在網路上沒有名聲,餐點又這麼粗糙,怎麼增加營收?于奶奶都來下最後通牒,不幫你想點辦法,怎麼行?」
因為侯邦彥不幫忙,她一個人搬貨搬到頭髮的馬尾鬆脫,鬆鬆的頭髮雖然凌亂,但讓她原本清秀的臉龐,增添幾分成熟感。
「這是我的店,我都不急,妳急什麼?再說,那些餐具根本跟六絃不搭。妳來打工,不要太雞婆,要是累出病,可別牽拖我。」
看見孟瑤函的主動積極,侯邦彥不感動,只覺得心煩。
她回他:「一個人待在哪個地方,就該有所貢獻。我既然來六絃打工,你對我也很照顧,幫你把生意做好,也是理所當然。」
侯邦彥一時講不過,沒好氣回她:「妳愛弄就弄唄,但別期望太多。這個世界,妳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受苦的終究是自己。」
「欸大叔,你講話滿滿的負能量。」
「這個世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就是負能量,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
落下狠話,侯邦彥不再理睬她,跨上他那台沾滿灰塵的野狼,出發去釣魚。
「幹嘛生氣啦?」孟瑤函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摸不著頭緒。
成熟大叔的心思對少女來說,很難捉摸,她直接放棄。
偌大的六絃剩下她一個人,在吧台後面忙拆箱,洗刷刷。
那些被她找出來重見天日的餐具,部分還放在跨國快遞的紙箱中,從未打開過。
孟瑤函努力想看清楚已經模糊的寄運標籤。
「這個地址不是英文吧?寄出地是哥本哈根嗎?」她試圖用拼音來猜答案。
把其中一個磁碗透光看,質地晶瑩剔透,而其上碧藍的精緻釉彩,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紙箱底下有一張泛黃的小卡片,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Happy Wedding』,還有外語署名。
這要送給誰?誰結婚了?是大叔嗎?
以侯邦彥的年紀,就算他已婚,也不稀奇。
但是孟瑤函從他身上,嗅不到一絲已婚男人的味道。而且以大叔的作息,連交女朋友都不可能。
當她蹲在地上檢視瓷器和信件時,阿逃懶洋洋地朝她走來,把頭伸進紙箱探索後,舔了她的手。
不太親人的阿逃,最近竟學會跟孟瑤函撒嬌。
「嘿嘿,趁沒有人在,用這歐洲骨磁餵你吃罐頭吧!」
每天下午,都是一人一狗相依為命,孟瑤函也逐漸喜歡阿逃。
雖然牠花色暗沉、體型大又有威嚴,但忠心護主,就是好狗。
「你這麼帥氣,前主人怎麼會捨得丟掉你?」
她聽侯邦彥提過阿逃的來歷,牠是被人用車載到六絃門口丟棄的。
據說還是一台瑪莎拉帝。
知道了阿逃的身世,孟瑤函開始加倍寵牠。
她幫牠挑了一個鹿肉佐藍莓的主食罐鋪在骨磁盤上,還特別搞了一點擺盤。
強烈的香味,加上孟瑤函的動作比較慢,阿逃早就躁動不已,在吧台邊一直跳,又用猛滴口水的舌頭一直舔她的手、催促她。
「哈哈吃吧吃吧,好好享受!以前你失去的,讓我們幫你加倍補回來!你搞不好是第一隻用哥本哈根皇家瓷器吃飯的狗喔!」
阿逃低頭猛吃,柔順地任由她撫摸自己的頭。
孟瑤函感受著手掌心阿逃皮毛下的脈搏、感覺著空間中帶著鹹味的空氣、還有穿過那一扇圓形窗戶吹進來的風,一起交織成某種共鳴。
木吉他,貴重的瓷器,知道很多事卻不能言語的阿逃,還有謎一樣的侯邦彥。
孟瑤函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一場猜謎大賽,隱隱約約摸到了機關的卡榫,卻不能確定打開的是通道?還是更多的謎團?
六絃似乎有自己的生命,而它正在復甦。
但孟瑤函一時也無法辨認出那是什麼。
***
沒過多久。
轟隆隆!幾台重機呼嘯而至,停在六絃的門口,下來幾個騎士。
「老闆,四碗泡麵!還有咖啡!」
負責點餐的大漢回頭看見孟瑤函,語氣變得有些輕佻。
「唷?今天不是老闆,是小姐~接唷。」
同伴訕笑他,「什麼小姊姊?這麼年輕貌美的姑娘,都能當你女兒啦。」
遠來是客,開門做生意,什麼人都遇得見,度量得要有。
「你們坐一下。」孟瑤函努力忽略他們言詞中的冒犯,點好餐、招呼客人。
過一會兒,上菜了。
「唷?才一陣子沒來,這裡的餐點竟然提升了耶!竟然用磁碗裝泡麵?還加了青菜和蛋。」
那個嗓門很大的騎士,故意做出大驚小怪的反應。
「哈哈,你這個土包子,這叫做『Service撒必死』,Service是要錢的!」
「怪不得價目表上的售價調漲了,果然是『撒必死』!那我不要撒必死,我要『便宜死』!小姐接,我要換!」
一群大男人喊著孟瑤函胡鬧,讓她臉色一下青、一下白,好險沒有出現越軌之事。
但平靜並沒有維持多久……
「先生,室內營業場所都是禁菸的。」孟瑤函趕緊上前制止。
那群騎士竟然在大搖大擺,在屋內抽起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