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後悔者開一扇窗——《午夜圖書館》讀後感

前言

讀後感會有小說劇透，但我試著將劇透範圍縮小，比如說，我只講開頭，講過程中像從我心裡寫出來的句子，並且透露一下結局是好是壞。

如果你想保有完整的閱讀體驗，建議先看完這本書，我認為這本書是值得買的；如果上述劇透程度（或者再高出一點的程度）都能接受，請接著往下看。

翻開書本

毀掉一個人只需要糟糕的一天。

諾拉三十五歲，她的貓死了，老闆在她的貓死後的隔天開除她，她最好的朋友對她已讀不回，她兼差教鋼琴的工作沒了，她幫鄰居拿藥的小差事也沒了。她回顧自己的人生覺得一無是處，總是做出錯的抉擇，並為自己做過的每一個決定後悔。

她的每一步都是錯誤，每一個決定都是災難，每一天都離她想成為的自己更遠。

諾拉決定自殺。

諾拉來到一間圖書館，圖書館館員竟還是她求學時的那一位愛爾姆女士，愛爾姆女士說這裡是午夜圖書館，介於生與死之間，而架上每一本書都是她可能有的人生。她詢問諾拉是否願意嘗試不一樣的可能，針對自己所後悔的決策，體驗做出不同決策後的人生。

她一想到自己，腦中都是她無法成為的人，或她無法達成的成就。她最近愈來愈常有這種念頭。她半途而廢的事情非常多，並一直在腦中重複懊悔。

愛爾姆女士讓諾拉閱讀《後悔之書》，那是一本記錄了她人生中大大小小後悔的念頭，沒能堅持游泳、沒能成為堅持玩音樂、沒能跟未婚夫走下去、沒能實現小時候的夢想，甚至沒能照顧好她的貓。

諾拉按照愛爾姆女士的指示拿起一本書，書名為「我的人生」，她翻開第一頁，低頭讀道：她走出酒吧，走入涼爽的夜……

在書頁上畫線

一讀到諾拉對自己過去的決定後悔，我立刻就感受到共鳴。誰不曾對自己的選擇後悔過？如果當時做出不一樣的決定，之後的路會不會更順暢？如果選擇這個科系而不是那個科系，如果選擇那個人而不是這個人，如果那時更圓滑一點不說傷人的話，如果那時更好地照顧自己，如果培養了運動習慣，如果……

誰沒有一個兩個五六個八九十個後悔的決定呢？我們將現在的不足，現在遇到的挫折與爛事歸咎於當時做出錯的決定，我們後悔當時沒做好，導致連鎖反應一般，一步錯步步錯，淪落至今，淪落至此。

她知道自己後悔什麼，後悔深埋心中，不曾消失。它們不像蚊子咬，過一陣子就消了。它們會癢一輩子。

後悔是這樣的，我們時時想起它，如影隨形，如坐針氈，如鯁在喉，如履薄冰。

對於這本書的感覺，容我用《甄嬛傳》的片段打一個比方，我對這本書的種種描述，就像溫太醫對沈眉莊說的：「我與娘娘是知己啊。」

像是下面這句話：

諾拉對於成功毫無概念。她長年都覺得自己是廢柴。

我也對成功的概念好迷惘，怎樣才算成功，如何定義成功，從來沒看過的東西該如何描繪它？別人的成功是我的成功嗎？世俗的成功是我想要的成功嗎？我真的不想要嗎？然後當然，我也為自己沒有功成名就而苦。

我知道這一類的書籍，按牌理出牌的話，作者提出問題，讓角色尋找答案，找答案的過程會迷惘，但最後會找到一個答案，那是作者的解答，而同為後悔之人，我期待那個解答。

作者對於孤獨有以下見解：

在忙碌的大城市中，人會渴望與人連結，因為寂寞的心會覺得人與人的連結是一切的重點。但在純粹的大自然之中（或如梭羅所說的「荒野的滋潤下」），孤獨有著全然不同的性質。孤獨本身就是一種連結，連接著她和世界，連結著她和自身。

在城市裡人與人的連結是重點，但在大自然裡，孤獨本身就是與世界的連結。在那個情境裡，只有你與世界，你們之間的連結是你油然而生的孤獨感，這份孤獨證明你還存活於世。

這也不禁讓我想到《阿拉斯加之死》，描述一個年輕人拋開文明，走入荒野，最終死於對自然的認識不夠，對生存的準備不足。拋棄文明走向荒野無疑是浪漫的舉動，浪漫不一定現實，不一定會帶來好的結果，但這種拋擲一切的膽量，無疑是令人佩服的，但再強調一次，現實中千萬不要這麼做，這麼做的人下場寫在那邊了，生命還是很可貴的。

表面上最豐富、最值得的人生，也許最終會讓人有同樣的感受。你還是會覺得世事一成不變，處處充滿失望、傷痛和比較，美好和奇異的時刻則一閃而逝。

簡單來說，就算回到過去做出改變，一切順利，你達成你最想要的成就，那些讓你感受美好的也只是曇花一現，剩下的只有日復一日，你在這之中仍能感到失落。

但真正問題不在於我們後悔自己錯過的人生，而是在於後悔本身。後悔讓我們枯萎凋零，讓我們覺得自己是自己和他人最可怕的敵人。

讀完書後我對後悔這件事有不同的體悟：我認為後悔是活在過去，停留在過去，因此無法專注在現在。淺顯一點的比喻，如果總是回頭看，怎麼欣賞前方的景色？

作者也說：

我們不需要為了追求一切，而去做每一件事，因為我們早已充滿無限可能。我們活著的當下，未來便有無窮無盡的可能性。

活著便充滿無限的可能，活著本身的力量是很驚人的，以生者的角度看，死了可能性便化為零。

闔上書本之前

讓我用最粗暴直白的方式來說：這本書的結尾是Happy Ending，很俗套但令人安心地，諾拉蛻變了，她煥然一新。

故事中愛爾姆女士對諾拉說：「你不需要了解人生，你只需要活在其中。」，書中也提到：「也許人世唯一重要的意義就是踏入這個世界，親眼目睹一切，如此而已。」

這或許就是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