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9/1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剜肉割皮


    <朱子治家格言>有云:聽婦言,乖骨肉,豈是丈夫?


    <紅樓夢>抄檢大觀園後,探春冷笑道:咱們倒是一家子親骨肉呢,一個個不像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西施柚肉作醬、白鳳豆豆沙入羊羹,佐低溫烘焙柚皮糖。剜肉割皮,骨肉乖離,即使不聽婦人言,吃了也不會成大丈夫;饒是如賈寶玉再怎麼倚紅偎翠,嗑了也不會親見大廈傾頹。


    ※Cheela小屋咖啡館中秋隱藏版甜點新品——柚子水羊羹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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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剜肉割皮>


    嘿!你好,

    展信愉快!


    時隔經年,

    才有餘下的氣力寫信予你,

    是因為我想我找著了,

    那個你我都

    曾苦不可得的方藥

    (好吧!其實是我)。


    說起來也不怕

    你嫌厭惡俗和鄙氣,

    可該怎樣稱呼它呢?


    ——結締組織——。


    嗯!是這個,

    結締組織。


    事情就是這麼俗氣,

    你走了你沒了,

    我空了一塊,

    晚上的時間就像靜止了,

    我總也要繼續往前走。


    别家穿蓋簾,

    我也砍大高粱稈;

    别家包餃子,

    我也燒水揉麵。


    我時常自忖,

    自個兒是不是太下作,

    是不是不節烈,

    是不是自甘堕落,

    是不是這一切

    並不如我所想的,

    那樣鏤骨銘肌?


    我在兩人的記憶裏,

    找這樣的地方,

    陌生又熟悉得也像條舊巷子

    ——得找很久,

    蜿蜿蜒蜒,

    曲曲折折,

    不知道能通向哪兒?

    河水一泓又一泓地流過。


    我坐在房裡,

    窗簾起伏波動,

    旁人看見的是風,

    可我看見的是時間。


    地板和樓梯腳蛀蝕的洞,

    別人看見的是定有蟲蟻寓生,

    可我看見的也是時間。

    每一天我夜不能眠,

    因為我守著時間,

    它也鉚定了我。


    你知道嗎?

    我俯伏在地板上

    看日光的移動,

    濛濛地從房間的這一個角落,

    照到那一個角落,

    緩慢的簡直是看不見它動。


    我望向窗外,

    外頭的陽光乍乍的,

    碎石子路一片銀粉,

    榕葉樹下一隻小花狗打盹,

    一個怔忡,

    像是此生已不知

    經過幾度滄桑了。


    眉眼看過去

    楚楚的一樁是一樁,

    彷彿就算全部燃熾盡了,

    也會成為一汪金濛濛的灰塵,

    靜止地浮在迷離的白光中。


    直到我看的困乏了,

    漸漸盹在了地上,

    乍醒時,

    那太陽已不是金光熠熠的,

    而是黃昏時的一輪紅日,

    像巫楚地的莽莽世界,

    雖是那照眼

    的紅堂堂的一片,

    可天和地從來都是不笑的。


    再轉醒時,

    天擦黑了,

    街上過去一輛車,

    瑩亮的車燈照進樓窗裡來,

    將謝的瓶中的花,

    飄盪在半空中的吊燈,

    黑房家具的影子滿房子掇攛,

    倏地直飛到屋頂,

    比人高的衣架子

    也被歪斜的拉抻的更歆長了。


    隔天早上,

    前晚不見的房間裡的塵埃,

    又浮起來了,

    在透進來凍白的光焰中

    靜靜的飛成一片浮沫金沙,

    那時我才真有感覺,

    原來那積得夠久的灰塵,

    等到流年似水,

    銀漢無聲——

    久到不能夠以四季,

    以月年計算的時刻,

    就足以熟狎而自然地,

    把清鍋冷灶埋了,

    把人埋了。


    其實,

    我知道你是寂寞的,

    你伏乖的時候憐惜我,

    空洞的時候翼納我,

    昏濛時候的你朦朧我。


    每每我看清楚了,

    卻任著自己

    坐在那樣的寂寞,

    那樣的空洞和昏蒙裡,

    沉下去,沉下去。


    說到底,

    是我自個兒捧上了心頭肉,

    賴著你削,

    捏起一沓皮子求你割,

    把自個兒燉成了一鍋豬頭肉,

    水清清的當著你漾笑,

    切葱段,淋老抽。


    何以為繼?

    難以為繼!


    你知道嗎?

    後來我蛀牙了,

    醫師在蝕洞裡補樹脂,

    瓷器擦痕裏

    填入磨細的丁香鐵粉,

    撳一撳,捺一捺。


    當時我覺得奇怪,

    可結合之後卻奇異地穩定,

    甚至比其原本的牙

    更堅牢穩固。


    於是,

    剜便剜了,

    割也割了,

    我也不再擔驚受怕,

    因為那汨汨淌著血的地方,

    會生長出結締組織,

    將自己縫補起來,

    黏著起來,

    斜斜劃過一道粉淺色的橫紋,

    與別的條紋交叉,

    並行,

    鄭重其事地覆來蓋去。

    雖然不復原本的膚肉平整了,

    但終究會更有韌性,

    像補過的牙。


    窗外村梢的那道小河,

    那條勻淨的

    不發出動響的小河,

    抱定了它在心裡流過,

    絕不匱涸,

    自己也不知錯,

    卻不知它只是茫茫地來,

    又茫茫地去,

    兩頭都斷在天涯,

    原來僅僅只是一個路過。


    唉!

    其實也不憚你嫌我筆污、

    不端方了。


    可,

    那牙縫裡剔出來的肉末,

    誰不是咂吧咂吧著

    又抿回嘴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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