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黑衣人對李君陽道:「大公子,請您快離開!」
另一位黑衣人迅速接道:「公子,您快走,這裏由我們處理。」
一旁的健仔與另一位夥伴聽了黑衣人的話,同時怔怔的望向了李君陽。
適才親眼目睹李君陽的狠勁,再看看他一身昂貴的服飾,加上兩位持槍的高大黑衣男子,似乎大有來頭的模樣,健仔一夥畢竟只是地方上的小混混,不禁開始感到很不安,語氣有些恐慌的問:「你混哪個幫派的?」
李君陽聽他這麼一問,竟突然像是忍俊不住的開懷笑起。
他原本就略顯陰鬱蒼白的氣質,與那開心的笑容顯得極不相稱,而這詭譎的神色所帶來的陰森感,也令打滾江湖的流氓們倒抽一口冷氣,感到毛骨悚然。
李君陽笑完後連正眼也懶得瞧健仔,直接譏諷又似乎笑到哽咽的隨口答:「天主幫!」
「天主幫?」健仔與同伴們面面相覷。
接著李君陽看著兩位黑衣人,毫不領情冷冷問:「你們跟蹤我多久了?」
「公子,您快走吧!」其中一位黑衣人急道。
手槍是違禁品,李君陽當然知道他們為何著急。
於是他鐵青著臉走向門口,並順手朝已嚇得失魂落魄的俗豔老闆娘丟出一把千元鈔票,同時左手食指指向她的鼻子,厲聲恐嚇,「報警就賞妳一顆子彈!」
「是是…...」老闆娘趕忙邊撿鈔票邊答。
她卑躬屈膝的目送李君陽走出門外,心想:「原來是黑社會的大咖,官仔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李君陽走出門面斑駁的阿公店,只見一部已發動引擎的黑色賓士早已停在門口,一位也同樣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人站在打開的後座車門旁,畢恭畢敬的對他道:「公子,請快上車。」
李君陽依言上了車,黑衣人隨即關上車門,繞回駕駛座,將賓士車迅速駛離現場。
李君陽坐在後座嘆了口氣,無言的盯著車窗外快速往後飛移的街景。
當他今日傍晚離開醫院,準備開車前往新情人住處時,又從後視鏡瞥見了這部已跟蹤他多日的賓士車。
他知道一定是父親派人跟監,頓時內心百感交集,憤怒、無奈、痛苦、悲傷...…
自從母親過世後,不管遇見什麼挫折,只要想起那段令他魂縈夢牽的情景:與母親玩耍水晶酒杯的早晨,他總能夠不掉一滴淚水的勇敢面對,包括繼母趁父親不在家時,無情的挑釁找藉口責打他。
他不能哭,否則愛他的媽媽會很傷心,可是失去了母親的他是多麼的無助。
突然的淚眼婆娑,猶如擊落於擋風玻璃上的無情狂雨,頓時使得眼前路況一片模糊。
當他失去母親最傷心的時候,父親在酒店交際應酬。
父親續弦後,似乎成績單上的第一名,代表著繼母與他相安無事。
而在他一生當中,最需要父親伸出援手關懷之際,父親,又在何處?
如今他既已心死,又何必亡羊補牢的關心著他的生命安全?
「難道我活在這世上的價值,就只是為了幫父親傳宗接代?」
想起父親的逼婚,李君陽頓時憤恨無比的冷笑,跟著方向盤一轉,便往萬華方向開去。
他心裏很清楚,要製造糾紛的最快方式,就是直接去挑戰現有制度的平衡,那始終存在於階級之間的矛盾衝突,如同過去身為長輩的繼母對他的壓迫,亦如現在他所極力對抗的父權。
過了半晌,他將視線移回車中,語氣平靜的問著司機,「你們跟蹤我多久了?」
「公子,董事長吩咐我們要保護您的安全。」
「店裏那兩位,不必等他們嗎?」
「他們等會兒會幫您將車子開回公館。」
「你們到底跟蹤我多久了?」
「公子,董事長交待過,有什麼問題請您問他,請您諒解。」
「呵呵……」李君陽冷笑道:「我應該被你們跟蹤有一陣子了,你們還真高明。」
「公子,我們是幹這一行的,請您別生氣。」
「你叫什麼名字?」
畢竟剛剛也是隨扈們幫他解圍,而他們也是奉命行事,李君陽並不想為難他們。
「我叫阿權。」
「另外兩位呢?」
「皮膚比較黑、鬍子老是刮不乾淨的那個叫阿傑,另一個叫阿飛。」
李君陽道:「阿權,你把車子開回去,我今晚還沒玩夠。」
「不好吧,萬華是個三教九流的地方,您不適合去那裏找樂子。」
「三教九流的地方很適合打架,我現在只想揍人。」憂傷的李君陽語氣吊兒郎當的說。
「公子,不瞞您說,我以前也是混街頭的,可是後來我覺得說,那個不是人過的日子,您沒打過架,覺得很好玩,但我們每天都在打架的人,會覺得不好玩,只是家常便飯,在危險中討生活。」
「呵呵呵……」李君陽在後座突然笑了起來。
「公子,您在笑什麼?」阿權見他這麼高興,傻笑著問。
「你們身手還不錯!」
「謝謝公子誇獎。」
「今晚就是故意讓你們現形,我不喜歡被監視。」
「我們不是監視,是董事長要我們保護您。」
「我知道,所以往後你們負責陪我玩吧。」李君陽無奈的苦笑道。
「這……公子,我們的工作是保護您,不是陪您玩,萬一董事長知道了,我們會被開除的。」
不知何故,對於坐在後座的李君陽,阿權感到有些背脊發涼,好似這位他奉命保護的貴公子,並不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首次近距離觀看李君陽,雖然也和別人同樣覺得李君陽是個長得極美之人,但就是有種若有似無的陰陽怪氣,令人情不自禁的感到好奇又畏懼。
「你們不說,我不說,董事長會知道?」
「這……」阿權不知如何作答。
「若要跟著我,那就陪我玩,否則你們明天去向董事長辭職。」
「是,公子!」阿權聽了,高興的回答。
「還有,往後別三個渾身上下黑不溜丟的,是想讓綁匪更容易鎖定目標嗎?」
「啊……對不起,我們沒想到,立刻改進,公子!」阿權答。
「不要叫我公子。」
「是,公……子……那要叫您什麼?」阿權一頭霧水的問。
李君陽不禁嘆了口氣,「我姓李,不是嗎?」他神情落寞的又望向車窗外,像是回應著阿權,亦像是喃喃自語。
片刻後,他回過頭,憂傷的微笑著對阿權說:「就叫我李醫師。」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