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念子暫居的楓林巷,後巷有兩棵黃花風林木,還有一排的落羽杉。剛搬來的時候,除了跟隨她的植物外,後巷的樹木是她在這裡第一個遇見美好事物,那時候,他們在樓下一層的高度,那是一個冬將盡的初春,一個黃花綻放的樹冠就在低頭可見的地方,到了夏天,風吹過落羽杉發出沙沙的聲音,白頭翁、斑鳩輪流在樹上唱歌。第二年,風鈴木長得更高了,春天時,黃色的風鈴花已經長到可以在陽台直播一整個春天的花開,綠繡眼也來尋找花蜜;夏天時風吹過落羽杉細細的葉子,帶來無盡的涼意。人間如果有桃花源,可能入口說不定就在後巷的樹冠裡。
但是今年,已經好幾年沒進入的颱風,卻來了兩個。楓林巷雖然沒有什麼大風大雨,卻在第二個颱風未進來的前夕,吹起了瘋炎瘋雨。那天一早,就覺得奇怪,今天怎麼這麼多施工的吵雜聲,鋸子聲和敲打的聲音一直傳過來,念子沒有太在意,這邊新舊社區交替,搬家裝潢的施工是常有的事。到中午的時候,往陽台後巷一望,那個景象如此駭人,念子連退了三步轉頭不忍再看,風鈴木已經被粗暴地斷頭,枝條也被砍得亂七八糟,大枝的傷口,就從上方撕裂下來,彷彿可以聽見樹的無聲呻吟。到了下午,後巷的一排落羽杉也不能倖免,漂亮的聖誕樹型等不到聖誕節的來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和被斷頭的傷口。
本來微風輕聲鳥語呢喃的後巷,突然間安靜得只能聽見樹在滴血和哭泣的聲音。明明還沒到落葉的季節,明明不可以這樣粗暴的修剪,明明就算颱風進來也不會影響到任何人。颱風過後的第二天,念子走到前巷查看,看到前巷臨路的落羽杉也被同樣的粗暴的對待,再看向另一邊,也種有同樣高度的落羽杉,他們在這場人災裡倖免,也在颱風過後用無災無損證明了樹的強大。嗚呼哀哉,樹為什麼要這樣被對待?
這場災難過後,後巷再也沒有輕柔的微風,只有串巷的狂風潮笑著人類的傑作;再也沒有鳥語清唱,只有無聲的空白。念子也躲在屋裡好幾天不忍出去陽台,幾天後才鼓起勇氣,將放下來避風的楓樹放在寂寞的後巷陽台上,因為雲也不再進來,如果沒有跟著一起搬過來的楓樹陪伴,楓林巷還是楓林巷嗎?巷口的小狗們為什麼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