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2/25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第36話:無禮之人

蟻虎在最後一刻叫出了那位七皇子的名字,七皇子果然回過頭來,一眼不霎地注視著蟻虎。


「無禮之人!竟敢直呼皇子名諱?」一名士兵怒喝,舉棍就要往蟻虎身上打去。


「慢著,把他的口罩解下。」解室叱命令道,一邊慢慢步近蟻虎,他身後的士兵們連忙喊著:「七皇子請小心!」


士兵們爭相去摘蟻虎的口罩,都被他不耐煩地一一擋開了,說:「別動我,我自己來!」


不消三兩下功夫,口罩便咚的一聲跌落地上,眾人看見蟻虎的真面目,發出一陣驚呼。


解室叱哼笑兩聲,吩咐下人把蟻虎扶起來:「你們是沒看過新血種嗎?如此大驚小怪,對貴賓有失禮儀。」


士兵們聽到蟻虎被解室叱稱為貴賓,立刻一改對他的態度,恭敬地站直,神情中帶著畏懼和尊重。


蟻虎拍拍身上灰塵,解室叱走了過來把手搭在他的肩頭,說:「蟻,父皇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你還認得我?」蟻虎聽到他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大為驚訝。


「我認得你這雙眼睛。剛才沒有注意看,讓你受罪了。」解室叱的態度謙恭有禮,令蟻虎不禁也變得拘謹起來:「不,這沒什麼。」


蟻虎等人隨後被領到另一處的大營地,周遭滿滿的豎掛著太風的蝙蝠旗,氣勢恢宏。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連帳篷外守著的衛兵都比之前的營地多了一倍之多。


解室叱將蟻虎等人安置在一個佈置富麗堂皇的帳篷後,便告辭離去。帳篷內的裝飾充滿著奢華,金色的布幔、雕花的家具以及精緻的燭臺,無不彰顯著皇室的威嚴。


黃昏過後,一名下人過來傳遞解室叱的口喻,說太風的天壘仿扎克明天將會接見蟻虎,請他今晚好好休息,準備明天的會面。


「嘩,小虎你到底是甚麼來頭啊?」鏡鴉錢一副不可思議地嘖嘖稱奇道。


蟻虎心不在焉地拭擦著紫劍,想起鏡鴉錢那死而復生的本領,他微微一笑,回道:「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何況,太風這些人只是在給我父親面子罷了。」


「木哥哥,為什麼你還不把口罩戴回去?」鏡鴉養問道。


「現在沒有必要了。」蟻虎道。


鏡鴉錢揉搓鏡鴉養的頭髮,笑道:「傻小子,要不是他把口罩拿下來,你們通通都要完蛋了。」


多羅子道:「我們?你不也會跟著一起完蛋嗎?」她經歷過的事情很多,對於蟻虎的混血的身份也不怎麼驚訝。


「老子才不會完蛋,老子會令他們所有人完蛋。」鏡鴉錢嬉皮笑臉道。


「圓術真的那麼厲害?」鏡鴉養對於鏡鴉錢的死而復生之術仍是不敢置信。


「你要學嗎?老子可以教你。」


「不,那是禁術,我不要學。涼哥哥說過圓派的人有一部分還在偷煉圓術,原來都是真的。」


鏡鴉錢得意洋洋地說:「你們只猜中了一半,並不是一部分的人......我們圓派的每一個人自懂性起就已經開始修煉圓術。」


蟻虎搖搖頭笑說:「難怪你們不行禮也沒有人敢對你們怎樣。」又學起鏡鴉涼的語氣繼道:「圓派的人果然都很危險!」


鏡鴉錢和鏡鴉養聽後都咯咯的笑了起來,鏡鴉養問道:「我們要怎樣找回涼哥哥啊?」


蟻虎道:「如果他最後還是去了亥山,我們或許有機會在那裡重遇。」


鏡鴉錢笑著說:「要找他不難,不然我們以後也可以回名畈川去找他,反正知道他老家在哪。他應該是我們幾個人裡面最不怕走失的了,哈哈。」


「諸位貴賓,床舖已經備好了,請早點休息。」解室叱的僕人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給他們安排了四個房間。


鏡鴉養頭一次這麼長時間看到不戴口罩的蟻虎,感覺好新鮮,整晚一直纏在他身邊,蟻虎只好讓他在自己的房間睡了下來。


在回去自己的房間前,鏡鴉錢把鏡鴉養找到了一旁,小聲地問道:「養寶寶,昨天我們被奇種軍逮住的時候,他們不是把老子眉上的布條什麼的都扯下來嗎?」


鏡鴉養面露恐懼之色,似乎是不願再想起那段可怕的回憶,顫抖著點點頭。


鏡鴉錢知道他害怕,摟著他柔聲安撫道:「沒事的養寶寶,別怕,老子只想知道一件很簡單的事,你只要回答我這一個問題就好了。」


鏡鴉養再次點點頭,問道:「是甚麼?」


「在布條跟布帶被撕下來後,你還記得老子眉梢上有甚麼嗎?」


鏡鴉養道:「你的眉梢上?」


「沒錯,你還記得上面有甚麼特殊的記號嗎?」


「我……」


鏡鴉養被這般提示後,腦袋中開始回想當天看到的鏡鴉錢的眉梢,可任憑他如何努力,能夠想起來的就只有鏡鴉錢被板斧劈開腦袋的血腥場景,雖然他最後沒有死,但那恐怖的畫面已經成為了自己畢生的惡夢。


他渾身發抖,用力摀住眼睛,哭喊起來:「對不起,養不知道,養記不起來……對不起!」


蟻虎聞聲趕至,問鏡鴉錢:「你幹嘛弄哭養?」


弄哭了鏡鴉養,可錢鴉錢卻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溫柔地摸了摸鏡鴉養的頭頂,說:「那就好了,忘記吧,忘記昨天所有的事情,永遠都不需要想起來。」


這晚鏡鴉錢睡至半夜,突然感到有人進入了自己的房間,他翻身坐起,發現那竟是多羅子。


鏡鴉錢舒了一口氣,問道:「這麼晚了,有事嗎?」


多羅子靦覥不已,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不敢一個人睡.......害怕他們又會來抓我......錢少爺你、你別誤會,我本來想去找養少爺,可是他去了......去了你們朋友那邊睡......所以......我才......」


「朋友?你是說小虎?」


「對,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鏡鴉錢聽後搔搔頭,起身把自己的床鋪拉到一邊,走出了房間,不久後把多羅子的床鋪扛了回來,又抬過一張小茶几橫在兩張床鋪之間。


鏡鴉錢躺回自己的床鋪上,翹起二郎腿問道:「這樣你就能安心地睡了吧?」


「嗯......」


晚風清涼,夜特別的黑。


鏡鴉錢把頭枕在臂上背對著多羅子,幾乎就要睡著了,幽暗中卻傳來了多羅子的輕聲呼喚:「錢少爺......」


「嗯?怎麼還未睡?」鏡鴉錢道。


多羅子用眼睛在黑暗中摸索著他的背影,良久才吐出一句:「謝謝你。」


鏡鴉錢依然不動,說:「小事一樁,別放在心上。」


「不只是這件事,錢少爺你兩次救了我的性命,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實在沒齒難忘,也無以為報......」


「你要謝的不是老子,打從一開始就是養寶寶叫我救你的......你不用太放心上。」


「錢少爺......」


「好了,別少爺少爺的叫老子,老子不喜歡這稱呼,以後叫我『錢』就好了。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好的......晚安。」


多羅子晶瑩瑩的一雙黑眼珠,一直盯著帷帳外透進來的光縫,幾乎一整晚都沒有闔上。


翌日午飯過後,解室叱派人來請蟻虎。蟻虎跟隨著一支神態堅韌、身材挺拔的精兵來到一個格外森嚴的大營帳前。


一名小衛兵進去通傳,蟻虎佇在烈日當空下等了許久才被請了進去。


甫進帳內便感到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一幕幕的輕紗帷幔在他面前展開,隱約可見盡處有人躺在榻上,旁邊還立著幾道人影。


帳內的一名士兵步前,嚴厲地叫蟻虎高舉雙手,伸出手來想要對他搜身。


蟻虎眉頭一皺,身子一側避開了,心中頗為不快。


士兵怒吼道:「你這個無禮之人!搜身乃面見天壘前的禮儀。」


此時一把沙啞的嗓音從裡面傳了出來,聲線不高卻清晰可聞:「免了,讓他入來吧。」


蟻虎步進內堂,赫見一位老人躺在榻上,解室叱與其他幾位皇子守在旁邊,每位皇子的身後皆站著一位精裝甲兵,臉上都戴著色彩鮮艷的鬼神面具。


「無禮之人!看到天壘還不行禮?」一名士兵罵聲又起。


仿扎克無力地搖搖手示意免禮,朝蟻虎招手道:「蟻,走近點讓本王瞧瞧。」


蟻虎步入輕柔的光線下,陽光沒有照到仿扎克的床上,他的一張蒼白倦怠的臉半浮於昏暗之中,憔悴無比。


「天壘?」蟻虎不禁輕呼一聲。


仿扎克如今看著白髮蕭疏,形容枯槁,臉上頸上長滿疙瘩,雙眼混濁泛白,記憶中那個器宇軒昂,儀表不凡的太風天壘,如今在眼前這個虛弱的老人身上早已找不著半點痕跡。


仿扎克向蟻虎伸出一雙枯乾蠟黃的手:「你......你是蟻?好孩子,還記得本王嗎?」


不知怎地,蟻虎喉中有點哽咽:「為何天壘會變成這個樣子?」


站在旁邊的重皇子埂思復答道:「父皇兩年前遭到異族舊派下毒,雖被救了回來,可是身體卻大不如前。」


蟻虎半跪在榻前,仿扎克吃力地向蟻虎靠攏過去,想要看清他的臉:「蟻......你,你的樣子怎麼好像也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一旁的幾個皇子都連忙擁上去攙扶,待仿扎克在床上坐穩後,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問題。


蟻虎答道:「天壘,我這是為了便於行走江湖,才偽裝成鏡鴉的模樣。」


仿扎克哦的一聲,隨即又道:「這不對啊......鏡鴉的身分才不利於行走江湖吧?鏡鴉的身份在這邊是很危險的,別裝成鏡鴉,待會出去就換回去你本來的樣子,會少惹很多麻煩。」


蟻虎道:「可是我之後會東行亥山,鏡鴉的身分在那邊總會比較便利。」


仿扎克奇道:「亥山?你去亥山做甚麼?」


蟻虎道:「人人都說亥山是個好地方,所以我想到那邊看看。」


仿扎克沉聲道:「我們現時正值用人之際,你不回到你的宗族去嗎?你是不是仍在擔心族人們不接受你?」他握住了蟻虎的手,繼說:「好孩子,你不用擔心,自從鏡鴉突襲宓羅虎氏後,你們的新派迅速抬頭,大家對你新血種的身份已有所改觀了。」


蟻虎低下頭,說道:「人心是很難改變的......而且就算不去亥山,我本來也沒打算再回去。」


仿扎克一頓,問道:「難道你打算一直在外面流浪不成?」


蟻虎點點頭。


仿扎克滿面訝異之色,再問:「永不回去?」


「對,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蟻虎頷首說道。


仿扎克沉吟半晌,隨即鬆開了蟻虎的手,閉上眼擺擺手,一副意興索然的模樣說道:「本王乏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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