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話：開城門

「開城門！開城門！開城門！開城門！」隔著一條護城河，外面百姓們的訴求清晰可聞。

難中城主布文中日落負手立在城樓上，焦躁不安地不停來回踱步。

披甲的將士們擠滿城樓的大小通道，其中一人拱手建議道：「布文中大人，屬下建議應盡早開啟城門，讓百姓進到城來。」

另一人說：「你想做大好人大英雄，可曾想過一旦把他們都放了進來，城裡的糧食物資哪裡夠分？」

前一人道：「這些都是次要，大可以再從長計議，要是晚了，外面的一條條人命就會斷送在奇種手上了！」

又一人搶著道：「要等到那時候再想就為時太晚了！這些人一旦放了進來，若然餵不飽他們，那一個個都會成了我們的心頭大患！」

「救人要緊啊，大人！」一個將士急切地說道。

「安置不妥會連帶城中的百姓一同陪葬的！大人請三思啊！」另一人補充道。

布文中日落吹著長長的胡子，氣急敗壞地連連頓足：「唉喲！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河的另一端，有幾個耐不住性子的民眾已跳進河中冒險，打算渡河而過。隨著越來越多人的加入，城樓上的布文中日落方寸已失，急忙喊道：「這、這萬萬不可！不可以啊！快！快阻止他們！」

話音未落，耳邊響起嗖嗖數聲，幾枝利箭破空而出。其中一枝射穿了一名河中男子的腦袋，那人一聲未哼便沉進了河底，暗紅的鮮血汩汩浮了上來。

餘下的幾口箭分別驚險地擦過河中的人，這一舉動激發了對岸民眾的情緒，紛紛向城樓手舞足蹈地破口大罵，有的還向這邊拋擲石子洩憤。然而，由於距離過遠，石子最後都落入了河中，卻也沒有人敢再往河裡踏進半步。

對岸的群情洶湧，布文中日落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指著剛才放箭的人罵道：「我、我沒讓你們殺人啊！這、這你看該怎麼收拾？唉喲！我真的快被你們給氣死了！」

城樓下窩著一大群士兵，聽著塔上不斷傳來布文中日落的叱罵聲，與對岸的喧鬧鼓噪相映成趣。

「城主大人似乎很生氣呢……」在矮樓下蹲著的一個士兵說道。

「哼，生氣個屁，他根本完全不懂管治。」另一名士兵冷冷地回應。

答話的是個看上去落魄不堪的糟老頭，光禿的頭頂後綁了一束凌亂的灰白短髮，嘴邊含著一支手工粗劣的捲煙。

「布文中大人才剛當上城主不久，難免會有點手忙腳亂。」前一位士兵道。

那糟老頭冷哼一聲，說：「哼，瞧他這副德性，就算讓他再當個一百年的城主都不會有什麼長進。要不是他父親上個月急病去世，這廝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家妓院或賭檔混著呢。」

兩個說話的人之間隔著一個小伙子，他一頭俐落的短髮，面無表情地抱著一支長矛，同樣坐在濕冷的泥地上。

那糟老頭見他不說話，便向他搭話：「小兄弟，你看著不像是本地人，是從哪兒來的？」

那少年隔了好久才回他一句話：「……畈昌。」

「喔——名畈川的首都？可真是個好地方呢！國強富饒，又沒有被戰事波及，你為什麼離開？你該不會……是犯了殺人罪的逃犯吧？」那糟老頭笑著從鼻中呼出了長長的白煙。

身邊的人一聽是「殺人罪」，都戰戰兢兢地望向少年。那少年感受到他們的目光，依然一副木訥的模樣，說道：「先不說我不是，就算我是，區區一個殺人犯你們就怕成這樣，還想上場殺敵？別開玩笑了。」

眾人聽後都是一愣，那糟老頭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摟著他的肩頭道：「哈哈，有意思，小兄弟，你真有點意思！我們應該找個時間好好暢飲一杯才是！」

————嗚嗡嗚嗡嗡！

外頭遠遠傳來了陌生的號角聲，正當所有士兵仍一臉茫然之際，塔頂上的將士們激動地拔劍敲打著塔身，不停往下哮道：「準備應戰！全員準備應戰！」

底下的士兵們旋即亂作一團，樓梯下窩著的人急忙站了起來，磅的一聲撞上了矮樓底，痛得又一屁股跌回地上。有的人拚了命在尋找自己亂放的兵器，有的還在打盹，被人一腳踢了起來，才連忙跑去列隊。

那老頭卻表現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從容地把手上的菸吸至盡頭，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煙霧爬上了他皺巴巴的臉龐。

他向那少年說道：「難中的人大概都沒聽過這種聲音吧？但我聽過，我是從柏子山那邊過來的，這是來自地獄最深處的聲音，吹奏這種樂器的正是罪惡滔天的惡鬼…….」

他把吸剩的煙往泥地上一彈，雙手撐著膝頭緩慢地站了起來，說：「現在就讓我們去迎接惡鬼們吧……」他雖個頭矮小，卻隱約透露出一股磅礡的氣場。

「我叫阿山老，若然最後我們能從惡鬼的口中存活下來……」他瞄了一下少年右肩鎧甲上的名字，續道：「到時侯去暢飲一杯吧，龍吉小兄弟。」說罷提起沉重的長矛，往自己的隊伍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