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案.賑濟貪瀆案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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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談論十九龍馬之際,馬圈旁忽起騷動,始現竄逃人群,便聽到數人驚恐喊叫:「毒蟲!有毒蟲!」五人望去,只見一名繪紙畫的文士,他脫掉幞巾,露出深紫色捲髮,猙獰狂笑,說道:「有請諸位嚐嚐葡萄的滋味!」他肩上的木箱竟飛出數千隻黑蛾子,漫天亂飛,不一會兒,五人果真聞到淡淡葡萄的香氣。刁鋒迴身擋在楊朠和楊杲身前,柴紹等二十名千牛司射,也快速攏聚到三人身邊,森嚴戒備。幾隻黑蛾子已飛至五人跟前,刁鋒抽刀砍落,楊杲雖害怕,依然忍不住細看死掉的毒蟲,那黑蛾子體帶紫燐光,足有半掌之大,前翅的斑斕花紋像葡萄串,後翅卻是透明薄膜,好生怪樣。刁鋒說道:「蛾粉恐有毒,快遮面!」楊朠趕忙取將白帕替楊杲、刁鋒遮面,自己亦以錦絹縛口鼻,帕子本是怕遇見熟人認出而事先備好,如今倒派上用場,她看向花盈緋和刁妙璉兩人,刁妙璉站離他們三人幾步遠處,早用綢帕遮面,楊朠心生疑惑,那綢帕是上好之物,不知刁妙璉從何處得來,又見花盈緋竟往馬圈那邊奔去,楊朠擔心喊道:「池鬯,你幹嘛去?快回來!」


      十九龍馬縱使神異,驟然受到群蟲叮擾,仍有幾馬跳躍不止、企圖跳離馬圈,唯有龍馬土癲癲,牠輕輕搖頭搧耳,找了些地上較為濕潤的泥水,滾在身上,便伏地低喘不再動。蠡苑護衛們訓練有素,跳上圈欄、位走八方,從後腰取下網罟和繩索,張網拋繩,欲覆蓋馬圈上方,防止龍馬逃脫,然而那龍馬彩蝶皇本就與斑斕毒蟲共生,見到黑蛾子,興奮不已,護衛們不及阻攔,牠已跳出馬圈,肆意追逐群蟲嬉鬧,不少人被彩蝶皇的馬鬃吸引,久視後變得心迷意散,邊傻笑邊跳起舞來。


      不知何時,由地底破出環臂般的粗藤,迅速攀沿上八角花樓,粗藤末端的藤鬚把八病美捲了起來,樓下的護衛們喊道:「休想搶!」拔出刀劍往粗藤砍去,着實詭異,每砍出一道裂口,便由裂口內,又新生細藤蔓,緊緊纏住護衛們身軀,砍都砍不盡。眾人疲於奔命驅趕黑蛾子時,好些人叫道:「這是滕山秘術!是滕山秘老!」那文士怪聲大笑道:「我乃秘老座下的葡萄使,阿穆爾。花老闆的八病美倒適合拿來釀葡萄酒,哈哈。」說罷,縱身翻跳,伸手便要奪去八病美,豈料花樓暗處,凌空躍下一名紫衣打扮的小廝,一翻紫袖,袖裡藏著摩訶金剛杵,杵上的四片銳刃直削阿穆爾手腕,阿穆爾大驚收手,那杵尖一轉,眨眼間即往阿穆爾眉心刺去,速度之奇、手勁之悍,阿穆爾急退,一個倒翻,攀掛在粗藤上。此紫衣小廝,儼然是女扮男裝的張出塵,她弓身彈坐回頂簷尖角處,說道:「哼,憑你也配用紫色。」


     阿穆爾目游張出塵全身,放肆笑道:「花老闆酒色財氣,名不虛傳,畜的家伎竟比他家還美上十倍。紅拂女怎不穿紅衣,好較哥哥疼一把。」張出塵冷笑道:「好啊,就教你好疼一把,知道花老闆連畜的畜牲都比他家舌短!」張出塵身形如彈絃,一抬手,摩訶金剛杵直刺阿穆爾嘴邊,勢作要將他挖嘴割舌,阿穆爾偏頭、出手格擋,可張出塵不依不饒,招招都瞄準臉頰和唇顎,阿穆爾有些心慌,難料此女子執著如許,恐思這般打法雖不致命,卻足以破相。阿穆爾猛然將木箱砸向杵尖,箱板脆弱不抵杵尖剛硬,撞擊之下,木箱迸碎,飛噴出大量黑蛾子和蛾粉,瀰漫在張出塵周身,她施勁一揮袖,將黑蛾子全數殲滅,因沾上蛾粉,頓覺腦暈胸悶,摔了下來。


      此時乍現一名灰袍男子,飄身捲袖,半空抱住張出塵,搶先花盈緋一步。花盈緋停步,靜觀其變。灰袍男子往阿穆爾指畫道:「天羅地網。」有幾人認出灰袍男子正是棹貞,說道:「快看!是棹貞樓主!」許多人不識棹貞樓的樓主,他就和蠡苑的花老闆一樣神秘。阿穆爾瞧半路殺出一名男子,原也不以為意,只是他虛空一指,居然不知打哪兒冒出四、五張大網,由四面八方罩了過來,阿穆爾往藤鬚上撒了把粉,那些藤鬚鬆開八病美,改而轉去捲住大網,糾扭成一綹。


      「快看!棹貞幻術對決滕山秘術!」不知何人喊出這麽一句,眾人目不轉睛看著,眼前這幕只屬於江湖的武鬥奇景,漸忘了怕。棹貞落地後,放下張出塵,旋即履蹈迷步,左右雙袖如投梭,再向阿穆爾空打去,說道:「移花接木。」那本該牢牢絞在花樓上的粗藤,竟如虯龍擺尾,險些將阿穆爾拋飛,阿穆爾根本沒想到自己的粗藤,反被棹貞運用,他使勁把一粒藥丸拍進粗藤裡,粗藤恢復如常。花盈緋、刁鋒、柴紹和張須陀等武林高手,早察覺滕山秘術乃利用秘藥控制動植物,非正宗武學硬功,卻防不勝防,葡萄使在江湖上名頭不響,不過滕山裡的次流人物,已這般邪性,那滕山秘老本人更不知如何?



      楊朠生氣說道:「這個阿穆爾葡萄乾,可惡至極,本小姐今天就替阿爺,教訓為非作歹之徒。刁鋒,你去,把他給我抓來。」楊杲拉著刁鋒的衣襬,憂心問道:「刁護衛,你要去抓他麼?他既是繪紙畫的,又釀葡萄酒、曬葡萄乾,也算文雅之士,為何做壞事?」刁鋒回答不出楊杲從楊朠那兒接收的錯誤訊息,只吶吶說道:「他不曬葡萄乾。」又對楊朠說道:「刀,出鞘見血,只殺人不抓人。」楊朠回道:「哼,改明兒定讓你去光祿寺當廚子,刀,出鞘見血,只殺魚不剁菜。」三人說話間,棹貞那招「移花接木」幻術,令阿穆爾即便控制住粗藤,也抑不止藤鬚長出無數串葡萄,反向漫延至自己,黑蛾子聞見新鮮葡萄香氣,全飛往阿穆爾身上,他慌張的搜身尋藥,才駭然發現身上的秘藥,竟到了棹貞手中。


      棹貞舉手高揚秘藥,眼溢笑意,目睹黑蛾子打算從阿穆爾的口鼻孔竅,鑽進他體內。阿穆爾絕望之餘,剎那聽見一聲馬鳴,其音質低幽平和,腦中突浮現蒼涼景致,老樂師倚著他的老駱駝,在大漠的黃沙牙泉旁,吹一首《善善摩尼》的龜茲篳篥曲。無人能在他蠡苑的地盤造次。花盈緋氣運丹田,通喉仰嘯、嘶鳴不歇,直若馬聲啾啾。人人均驚,稀奇那十九龍馬,不只病庵癱軟的土癲癲站了起來,連那逐蟲亂馳的彩蝶皇也駐足,皆仰脖回應,馬聲嘹亮、氣音響徹,與花盈緋形成對應唱和之音,人人愈詫,漫空的黑蛾子承受不住音波,疾墜地盡亡。躲於張須陀身後的鄭羲,面如慘灰,局面已不可控制。


      場間一時無語。未久議論紛起:「這人不就是昨日那書生?他果通馬語,人間竟有此不世之材。」「稀奇,十九龍馬非凡品,性多傲,居然應和書生。」「鄭少卿怕是不敢賭了吧。」楊朠、楊杲聽見他人稱讚花盈緋,不禁大喜。白帕下,楊杲的稚臉光輝熠熠,是他比皇姐更早從太常寺聽來的故事,今日他心心念念,就想見著會說馬語之人,殷切期盼他和馬兒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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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梟,研究神話與妖怪傳聞之閑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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