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入耳中,卻字字如千鈞般重砸心頭,令我駭然一驚,刺骨惡寒如電流般驟然流竄過四肢百骸。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揚起手中的硃砂筆順勢劃過空中,在我和殷亞琪之間立起一道半透明的結界,試圖隔開和少女的距離。 少女柔軟的脣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從容地踏上一步,下一瞬,無際的闃黑倏地吞沒一切,唯有少女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我的瞳孔中。 我單薄的胸膛因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著,不是恐懼,而是混雜著驚愕與憤怒的強烈情緒,握著硃砂筆的掌心滲出細密的冷汗。 「你想利用風家的陳女古墓達成什麼目的?」 殷亞琪掩脣,愉悅地輕笑著,鈷藍的眼眸柔軟彎起,以溫婉的嗓音吐出冷酷的字句: 「舒霣,我不介意告訴你一切,也不介意讓你再死一次。」 話音一落,過往的回憶爭先恐後地湧出,充斥著我的腦海,那些不願回想起的一幕幕閃過眼前,混著殷亞琪如歌詠般輕柔而悚然的話語,如鈍刃的刀片緩慢的凌遲著我的內心。 「殷家和風家本為兩姓之好,陳女墓中被盜的玉珮原是兩家信物,」 她清澈似水的嗓音讓我從手中的書裡抬起頭來…… 「風家是祭司,而殷家則為巫覡*3,一陽一陰,但後來國家廢除了祭祀,可人心的陰暗面從未消失,因此風家敗落,殷氏一族反而壯大,」 大學考結束,我下意識地填了和她一樣的大學,她湊過來看了眼,脣邊彎出一抹恬靜的微笑…… 「那枚玉珮其實邪門得很,失去風家法力的鎮壓,在殷家巫術的滋養下,竟脫離了兩家的掌控,不知所蹤,」 大三那年,她喝多了酒,霸道而執著地將我撲在床上,暖甜的氣息噴拂過耳邊,滾燙得灼人心魄…… 「玉珮讓陳心穎撿拾,吸取她的精魄,藉此提升力量。陳心穎下葬時,風家後代終於尋到了玉珮的蹤跡,自願成為守墓人,意為鎮守玉珮。但它,還是被殷家的人悄悄帶走,自此,風殷兩姓決裂,」 教室外的走廊上,她纖細的手扣住我的手腕舉過頭頂,牢牢將我禁錮在她與牆壁之間,再無退路…… 「沒想到,玉珮殺了看守它的人後,四處危害人間,不過最終還是落入我手裡,而唯一能鎮壓玉珮之物便是風家一脈的血髓,」 貫穿胸口的生鏽鋼筋,滴答落下的腥甜鮮血,拚命睜大眸子卻再也等不來的她,絕望和黑暗吞噬了我最後的意識…… 她,是風清嫵。 沉重的記憶如巨石般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再也支撐不住,腿軟的跪倒在地,胸口的的悶痛愈發劇烈,左手緊緊攥住布料,一時間竟分不清是貫穿傷的劇痛還是邪祟留下的內傷。 「所以呀,我就對風末麟下蠱,驅使他鬆動陳女墓的鎮壓陣,然後,」 「然後,利用陪葬怨魂所化的厲鬼害死阿嫵,藉此取得風家人的血,用以操縱玉珮中蘊含的強大能量,是嗎?」 我強忍著心口的痛楚,抬眸冷冷地瞪著殷亞琪。 少女微微瞠大一雙輪廓優美的鈷藍色眼眸,似是訝異於我還有力氣開口說話,接著,又愉悅地笑出聲來,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在這片詭譎的闃黑之中迴盪,在我耳畔敲出一曲歡快的幽冥旋律。 「哎呀,舒霣真聰明,但只猜對一部分而已,」 殷亞琪足下踏著輕巧的貓步,優雅而致命。 「除了玉珮中的力量,傳聞只要讓它吞噬足足九十九道魂魄並使其認主,便可,」 「永生。」 「永生。」 無數道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的空洞嗓音驟然響起,層疊出慾望那無可計量的高度,宛如噬天海嘯般洶湧覆落,震得我靈魂深處都湧起一股戰慄,額上冷汗涔涔。 殷亞琪不知何時已繞到我身後,嬌柔輕緩的嗓音流露出了愉悅而冷酷的殺機: 「你太礙事了,舒霣。」 黑中透紅的戾氣纏裹上少女纖嫩的素手,凝聚成鋒利尖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朝我的背心刺下! *3:音同息,男為覡,女曰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