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起,軍營裡燃著的營火正隨風搖擺,有時風強了些,那營火就會被吹散,剩下幾絲白煙。寥寥士兵來回巡著,明明是令人犯睏的時刻,士兵們卻沒有一絲倦怠,而大帳裡更是沒有任何動靜。
楊家七子,一共有五個將軍,其中楊五郎為宋皇帝初封的曉初將軍,也是楊家裡唯一一個耍斧不耍槍的將軍。楊五郎私下擁兵不過三百,卻個個都被他訓練得強壯精實,瞧他那桀傲不馴的模樣、蠻不講理的態度,認真論起來可比楊四郎還要難纏。
而此刻上百雙眼睛深藏在楊五郎的軍營外,軍營內的一兵一木都被監視著。「嬋將軍,恕小將直言,夜襲楊家軍營並不理智,也不該在訓兵的任務內,要是出了差錯,雙方有兵負傷陣亡,不只是對陸大將軍和楊大將軍難以交代,更是要向陛下請罪的。」
李保挨在陸嬋寧身邊小聲地諫勸,雖然極力反對陸嬋寧夜襲楊家軍營,但是陸嬋寧卻執意領兵出營,只留下了兩百兵在軍營內活動,好騙過陸萬里的巡察。不過反對是一回事,李保說到底還是跟上了,他身為陸嬋寧的部屬必須聽命,身為陸嬋寧的家人更必須保護她的安全。
陸嬋寧專注地盯著楊五郎的軍營,不時又抬頭看看被烏雲遮蔽的月亮,「已經訓兵數月,這五百兵打來打去都是同一種打法,再訓下去只是越訓越鈍,要不讓他們嚐嚐敵人不留情的手勁,他們就真的以為上戰場是件容易的事了。」
「即便如此,嬋將軍也可以事先和楊將軍商量兩軍切磋之事,為何非得要夜襲楊家軍營?」
陸嬋寧蹙眉,「李保,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挑楊五郎的兵嗎?楊五郎訓兵實在,小兵被訓得個個都是兇狠紮實,要不是他在楊家排行第五,出頭較晚,楊四郎哪裡還有明峰將軍可以當。我要的不是切磋,是實戰!放眼望去,沒有人比楊五郎的兵更適合了,而且遼人要是發起瘋來,說不準比楊五郎的兵更瘋。要連這點對手都打不過,還想跟人上什麼戰場?」
「可是嬋將軍,訓兵是為了迎擊大遼,不是為了和大宋的軍隊相鬥,如果為此損了兵力,豈不是順了大遼的意?」
「我養兵的確是為了迎擊大遼,不過吃好睡好體膚完好的兵,還能稱得上是兵嗎?訓兵前不是已經交代過,過程中如果斷手削骨還是送了命,那都是他們應該承受的。」陸嬋寧向李保笑著挑眉,「所以他們現在才跟我聚在楊家軍營外,不是嗎?」
李保知道勸不住,但還是一一提醒:「曉初將軍的兵出手從不留情,好幾次交手的時候還把明峰將軍的兵給打傷了,嬋將軍的兵要是擋不住,反被曉初將軍的兵給殺了,誰是誰非,嬋將軍可討不回一個公道。」
陸嬋寧指著楊五郎的軍營,「李保你看,楊五郎的兵三百,我軍也三百,除了眼前這些會走會動的以外,其他的兵都在帳裡睡下了。我讓他們一人擒一兵,雖然楊五郎的兵警覺性一定不一般,不過至少還有一半的機率可以不花半分力氣就擒下,這就要看是楊五郎的兵醒得快,還是我的兵動作快了。不過……他們要是不夠機警,覺得擒下一兵太過簡單,那肯定是要吃大虧的。」
夜風突然大起,吹得呼呼作響,就連掃過胄甲之際皆發出了唰唰的聲音。陸嬋寧的嘴角揚得高,這就是她正在等的時機。
陸嬋寧轉頭向著傳令兵細語:「傳令下去,敵方三百,一人擒一兵,全數擒下。」
「小兵遵命。」
傳令兵才正要起身離開,又被陸嬋寧拽回來。
「還沒完呢。」陸嬋寧板起臉,一雙眼深邃得似是無底,「楊五郎的兵身上絕對不能帶傷,誰敢違,逐出軍營。」
李保眉頭一鎖,臉色凝重,「嬋將軍想讓士兵們只憑防禦就擒下對方嗎?對方是曉初將軍的兵,這是否太強人所難?而且這已經超出訓兵的範圍,不過只是在徒增士兵死亡的風險罷了。」
陸嬋寧聳聳肩,說得一派輕鬆:「今日三百兵出營,我就一定會帶三百兵回營。他們不會死的,遼人都還沒殺死一個,怎麼死得甘心,況且我這麼做,不就剛好順了你的意嘛。我保住敵方的兵個個毫髮不傷,這樣就算楊五郎發現是我領兵夜襲,他也沒有理由找我麻煩。」
「嬋將軍,刀劍無眼……」
李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嬋寧給打斷。
「我知道你又要跟我說刀劍無眼、萬事無法預測,我說再不了最差的情況就是我和楊五郎一聲令下便能停兵,你就別瞎操心了。」陸嬋寧推推李保的肩,「你趕緊隨軍過去,照這風速再過一刻鐘就能把雲吹散,屆時月光正亮,最能看清楚戰場。」
陸嬋寧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陣強風。烏雲掩住了整個月亮,沒有露出一絲光芒,可是打戰不能不明燈,若燃起火把便太過注目,只會敗露行跡引起楊家軍的注意,所以就等著這陣風來揭開雲幕,也順便揭開楊五郎和陸嬋寧的戰爭。
「對了李保。」陸嬋寧又拉住李保的手,「胡天際的雙刀在出營前換過了吧?」
「都照嬋將軍的吩咐,小將已經偷偷把胡天際的雙刀換成了鏽末刀,還沒磨光,刀鋒保證不銳利。」
陸嬋寧點頭,「那就好。你去把胡天際帶過來,他得跟我一起進大帳才行。」
李保反問:「嬋將軍既不放心,為何又要帶胡天際進大帳?嬋將軍若是怕胡天際會出亂子,不如收起胡天際的兵器,由他赤手進楊家軍營便是。」
「不行,這兵器是一定要給的。」陸嬋寧難得露出陰沉的微笑,「不給肉,怎麼引老虎出山?」
陸嬋寧的兵在黑夜裡緩步行動,漸漸包圍了楊家軍營,無聲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