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認真的？」雖然語氣透著少許驚訝，但妤芳的神情卻沒有太大變化，「上次小凱搬家是珊姐跟品潔幫我選衣服，結果、結果被你…這次換找我室友嗎？你好像很喜歡…很喜歡設計別人？」
「這哪算設計？是小遊戲！」我頓了頓，「你室友會答應嗎？她是怎樣的人？」
「炩亞嗎…一定會答應，她是超級Ｅ人，超過八成的時間都很嗨，有這種整我的機會，她絕對馬上加入。」妤芳將隨身物品整齊地收進隨身包包，「等一下，我先打電話跟她說一聲。」
我將原本跨出去的腳收了回來，靜靜等待妤芳完成通話。
短暫的四目相交，讓妤芳誤解了我注視背後的含意，她解釋道，「我不是要跟她說小遊戲的事啦！你不要一直想歪！我是要說會帶你回去一下，我們一起住，帶人回去還是要先說一聲。」
「我什麼都沒說喔。」我笑了出來，「是你自己一直想歪吧！」
「你那樣看我，明明就是那個意思，啊！等一下…」電話接通的同時，妤芳轉向側面，讓手虛掩在嘴邊輕聲說，「炩亞，你在家嗎？跟你說…」
隨著聲音越來越低，我已聽不清後面的語句，直直望去，妤芳身後正好也有一個年輕男性正在講電話，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音量，也沒有任何遮掩動作，以致連相隔好一段距離的我，都能清楚聽見他吐出的每一個字眼。
「好了，我們走吧。」結束通話後，妤芳用輕柔的嗓音宣布。
「欸…」這次換我截斷妤芳的離座動作，「我跟你回去會不會不太好？還是我在樓下等你？帶來路不明的男子回去會敗壞你的清譽。」
「清譽是什麼鬼。」妤芳被逗笑了起來，「炩亞不會怎麼樣啦，她交男朋友也都會帶回去，而且男朋友還一天到晚不同人！」
「我沒在管她會不會怎樣啦！我擔心的是你，傳出去…害你交不到男朋友怎麼辦？」
「那你就負責呀…開玩笑的！」就像是不想造成我的誤會，妤芳迅速轉移焦點，「原來你會擔心這種事喔？看來你還是有點善念的。不用擔心，炩亞雖然是超級Ｅ人，但不是大嘴巴，而且我現在也沒要交男朋友，沒差。」
在妤芳催促下，我們並肩往她的住處移動，從離開餐廳起算，確實只花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便抵達目的地，炩亞的媽媽看房眼光顯然不錯，屋齡超過二十年的大樓，不只設計毫不過時，外觀也保持得很乾淨，無疑是管委會相當用心的那種高級公寓。
「歡迎回家！」大門才推開，鈴鐺般響亮的招呼聲就直逼而來，妤芳口中的超級Ｅ人室友──炩亞，活潑地在門前蹦蹦跳跳，「你就是…文哥？妤芳說可以叫你文哥，歡迎！我們妤芳大概三、四十年沒帶男人回來過了，感謝你的捧場。」
炩亞的個頭比妤芳高了點，一對圓眼睛加上頗具福氣的雙頰，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稚嫩些，刻意梳理的兩側瀏海宛如龍蝦的兩隻長臂，在耳朵前晃來晃去，就像想幫主人揮霍過多的精力一樣，露出腰間的短版貼身上衣與舒適又不失性感的真理褲，證實她確如妤芳所言，穿搭走的是辣妹路線。
且從炩亞健康的膚色及飽滿卻不過胖的腿部線條可以猜想得到，她應該花了不少時間跟力氣在維持自己的身材。
「三、四十年勒，我是蜘蛛精是不是？」妤芳翻了個小小的白眼，「他是文哥，今天來台中出差，我等一下要帶他去逛夜市。」
「為什麼你自己叫我李恩文，卻要她叫我『文哥』？」我笑問，接著故作客套地轉向另一側，「叫我恩文就好，炩亞…對吧？我是今天特地來捧妤芳場的恩文，你好。」
炩亞模仿我的客套腔調，鞠躬說道，「好喔！恩文你好，感謝你今日的捧場，等等直接把錢留在我桌上，妤芳小姐今晚就隨便你了！」
「你們可以尊重一下當事人嗎？」妤芳雙手抱胸，冷眼看著我們唱雙簧，一副毫無辦法的無奈模樣。
「為什麼你自己叫我羅馬人，卻要他叫我『炩亞』？」炩亞還沒玩夠，繼續模仿我的語句質問自己室友。
「羅馬人？」我好奇地插口，一旁的妤芳噗嗤地笑了出來。
「她說我不愛穿衣服，跟那些羅馬雕像一樣，所以就叫我『羅馬人』，是不是很失禮？」炩亞大聲表達不滿。
「你幹嘛自己說出來？」妤芳難得笑到嘴都開了，「不要再鬧了啦，我們要出門了，我只是回來放東西。」
「妤芳小姐叫我們別再鬧了，她等不及要跟你一起出門了！」炩亞怪腔怪調的轉向我說，「請你務必看好妤芳小姐，否則她會把整個夜市吃垮喔。」
「我會先警告攤販，先把一些食物藏好…」我學著炩亞的怪腔怪調，「…請放心，羅馬人。」
「你才羅馬人！你跟妤芳一樣不是好東西！」炩亞浮誇地掩面叫喊。
無視我們繼續胡鬧，妤芳逕自移動至玄關旁的系統櫃前，將手提包裡的物品移到稍大的肩背包，而就在她使用的櫃位旁，好幾個風格迥異的包包凌亂地堆在那裡，與妤芳面前的整潔形成強烈對比，直覺告訴我那是屬於炩亞的區域，配色鮮明的包款及不拘小節的收納方式，非常符合她本人給我的印象。
「我好了，你快跟羅馬人道別，要出發了。」妤芳沒有花太多時間便完成換包工作。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我刻意用炩亞也聽得見的音量問。
「什麼？」兩個女孩幾乎異口同聲問，但炩亞是真的好奇，妤芳則是裝傻，不自然的目光流轉洩漏了她的心虛。
「剛剛吃飯的時候，妤芳說你都走辣妹路線，但她誇下海口，聲稱你敢穿的，她也都敢穿，於是我決定，讓你搭一套最辣的辣妹裝，看她敢不敢穿去逛夜市？」我臉不紅氣不喘地掰著臨時想出來的謊言。
「真的嗎？」炩亞聞言興奮得幾乎人都跳了起來，「這個我最會了！可以挑我的衣服嗎？妤芳的衣服都太保守了。」
「我…我…沒有那樣說。」妤芳皺起眉頭瞪我，吞吞吐吐好一陣子才轉向炩亞說，「我的衣服才正常，是你的衣服太誇張好不好，你…你幫我挑一套適合去夜市的就好，我剛才沒有那樣說！你不要…不要聽李恩文的。」
炩亞的圓眼骨碌碌地在我與妤芳間轉來轉去，最後賊賊地笑道，「好，我懂了！我知道要選什麼了，羅妤芳…嘿嘿嘿，你也有今天。」
目送過度活潑的室友溜進房內後，妤芳扁下嘴，用那對總是飽含言語的細長眼睛斜睨著我。
「怎樣？有話直說呀。」我用勝利者的口吻說。
妤芳繼續扁著嘴，好一會兒才說，「我覺得我死定了，炩亞不會放過我，她的尺度…」
妤芳話都還沒說完，炩亞已捧著一小堆衣物，三步併作兩步跑回客廳，前後大概只花了三分鐘不到。
「走、走、走，我們去換裝，李恩文，你在客廳等一下喔。」炩亞頑皮地以全名稱呼我，接著便將妤芳拉進房內。
我其實搞不太懂，既然要進去換裝，炩亞又何必先把衣服拿到客廳來，一開始直接把妤芳拉走不就得了？
在玄關的穿鞋椅坐下，此時我才意識到，對兩個大學生來說，這間公寓實在可以用奢華來形容，客廳加上餐廳的面積，可能比我與品潔所租的房子大上一倍，使用的系統櫃、鞋櫃、沙發等家具，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貨，如果這只是炩亞家眾多不動產之一，那她是超級有錢人這個說法可一點也不誇張。
客廳牆上掛了一幅與四十吋電視差不多大的油畫，那是不久前才在展覽中看過的印象派點描技法，畫裡描繪一座老舊的風車，孤零零地佇立在風光明媚的田野中，我天真地思索，如果那是畢沙羅的真跡，不知道現在值多少錢？
「久等囉！」炩亞充滿活力的聲音將我從幻想喚回現實。
妤芳拖著腳步跟在室友後頭，模樣和剛才吃飯時判若兩人，說得誇張點，要不是炩亞在旁邊，我可能就直接將她撲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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